目的显而易见,又怕慕容遥做出什么冲动之事,导致不可估量的后果。
崔嵬叹道:“怎么这次也让钟玲去?再怎么样这回也该我们大人去,老是让小孩子跑腿。”
“这样也好让慕容遥放松一点嘛”易子寒说道,“我们跟去只会让他觉得我们戒备着,他多少会不自在。”
周围的人听几人对话,其中一人说道:“他现在想不开是人之常情,毕竟人间难得一人愿意厮守。”
“阿弥陀佛”另一人双手合十道,“但愿能找出凶手,好让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安心过日子……”
见几人也没什么好讲的,大家伙儿便起身各自忙去。
众人方走一会儿,太阳就不见踪迹,天空下起昏暗的小雨。
雨,原本可以沁人心脾,可在版源这类炎热的地方只能使人烦闷。
侍从为众人要水来,递给崔嵬水壶时顺便问道:“掌门大人,此事有风险,可有什么能让笑晏大人帮上忙的?”
此话若换作其余人来听就是“我觉得你不大行,要让别人来帮帮忙”,可崔嵬则不会这么听,因为如果他出事会扰乱很多东西,也会给师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崔嵬思忖道:“想必他已经知晓我们的计划,要说能提供什么帮助——他又不是什么癞蛤蟆,什么事都要别人来戳他才能跳两步。如果我出事了,接下来师门的事情就交由他全权负责即可。记住我的话。我相信他的能力能将一切处理妥善。”
侍从顿住,张张口想要说什么,最终只回答一个:“是。”
天空逐渐阴郁下来,慕容遥和钟玲出现在众人的跟前,手里拿着一块长条白布。
寺庙里来的大师停止诵经,整齐划一围成一圈儿站在笨重的棺椁旁。
“施主,请三思。”
几人将棺材推开一条狭小的缝隙,接着把白布盖在棺材上,由钟玲和姜珚沐抓住白布的一头一尾,易子寒慕梦瑾等人将棺材盖推开。
天衣无缝,没有人能看到棺材内部的情景,只能闻见尸体正在**的臭味以及陪葬药草的清香。
纯白的白布会遮盖死去的怨尸,也会勉强遮蔽外人对死人的恐惧。
几位大师颇为担忧地看着几人,于是再三嘱咐。
“放心吧大师”慕梦瑾安慰道,“我们不会勉强。不过我们还要劳烦大师帮我们跑一趟官衙。”
和尚点点头。
“请帮我们转告他们,无论我们用什么手段抓住了杀人凶手,都请他们务必相信我们。”
几位大师口里说着“善哉”,然后微微俯首弯腰,继而整齐划一地离去。
慕容遥站在棺材旁边,距离棺材最近的地方,低着头俯视洁白无瑕的白布。
“阵法怎么画?”他忽然问道。
慕梦瑾回复道:“将棺椁圈在中间即可。”
“我没操作过……”慕容遥继续问道,“要用什么?”
易子寒和慕梦瑾异口同声道:“血。”
慕容遥叹气道:“我来吧,毕竟这归根结底是我的事情。”
“不,用我的”慕梦瑾如同抢着买单的朋友道,“这样会加大成功率和可信度。”
易子寒拍拍慕容遥的肩道:“对,让他去吧,至少他失血过多不会出很大问题。”
慕容遥闻言后颔首。
崔嵬道:“好,现在我们第一个问题解决了。第二个问题——谁进去?不可能还是慕梦瑾吧。”
“我去”易子寒说道,“我之前梦到过‘诅咒’,再者,留你们在外边儿会更有保障。”
继而又对慕容遥道:“不如你和我一起,这件事情的解决最主要是在你。”
慕容遥毫不犹豫道:“好。”
崔嵬点点头。
雨停了,乌云没有散去,密密麻麻一群鸟从树林里飞出来。
易子寒躺在阵法一旁的草地上,他看见那群鸟在天空上盘旋,黑云钳制雨点不让其落下。慕梦瑾从慕容遥那边儿走过来,他的靠近让易子寒瞬间安心不少。
在慕梦瑾距他不足五步时,他忽然看见一条红色的血带从高空中坠落而下向他袭击而来!速度快到不等他滚向一边,发出惊呼:“慕!”
继而他感觉自己的内脏在挛缩,并不疼痛,仅仅是挛缩。
这是一片血红色的虚空,脚踝陷入赤红的血水中,视线之内没有一棵花草,水天交际全是同一色彩。
“这是哪儿?”易子寒在原地转一圈,发现自己失去了对方向的感知,晕头转向把自己绕进一片红色的死寂。
向前走两步,脚上的重量如戴镣铐。
心中的恐惧油然而生,此刻比起死亡,他更恐惧永生,在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噩梦里,精神世界被单调的循环所尽数摧毁。
——它甚至不给你自由选择死亡的权力。
“莫非是真的进入了宋爱尔的冥想境界内?”
可那日他从慕梦瑾那里得知,闫纯环早已关闭通往魂界的道路。
不过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正确,于是他问道:“你在吗?”
“…………”
留给他的是如世界末日后只留他一个生命的沉寂。
易子寒向前走两步,脚步的沉重暂时不会拖垮他。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出现一个光点,光点变暗后出现一个人。她背对着他,留下一个背影。
“你好?”易子寒喊道。
她转过身来,眼神四处张望着,像是找不到人一般疑惑。
“我在这里!!”易子寒向她招手。
可她依然没看到,反而是匆匆向易子寒走过来,边走边道:“那是心瓷吗?”
这是…………宋爱尔!
她身着月白绒裙,上穿罗兰紫纱衣,明目焦急地往易子寒身后看说道:“心瓷!!那不是心瓷!!”
她看不见我!!易子寒讶异。
难道我真的进了宋爱尔的“前世”?
宋爱尔向易子寒走过来,在二人之间不足五步距离之时烟消云散。
“我怎么会这么大意!!”声音从易子寒背后传来,于是易子寒转过身去,见宋爱尔坐在虚空中痛哭道,“心瓷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豁出命也要查出来!!”
“……”
“信里说什么?”人影变了方向,宋爱尔身着另一套衣物站在易子寒左边,手上捏着手帕,眼神里欣喜。
“信里说她没有出事?去了钱塘?!”然后她雀跃似的在易子寒周围跑来跑去,欢呼一阵后拍拍胸脯坐在虚空中——动作流利,像那处有一把凳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们去看看叔叔阿姨吧……”她站在另一边,身上穿着正红色的衣服,头上簪着一朵牡丹。
继而,他的周围出现十几个宋爱尔,不同的衣着,不同的神态面容,她们在共同上演同一个人生。
“这是……她在回顾生前的事吗?”
“你是谁!!!放开我女儿!!!”一阵怒吼之声震碎周围所有的人物幻影,易子寒远见她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推倒在地,心知这是查出凶手的绝佳好时机,于是不顾脚上的重量狂奔前去。
宋爱尔被推倒在地,但她又站了起来,用顽固的身躯去撞击那个并未出现在幻象中的人。
“关你屁事!你这个走狗!!”她将女儿夺回怀中,这种从受害者视角蒙蔽双眼的行为让易子寒感到无所适从。
为什么不放出杀人凶手?
难道仅仅是因为这里是宋爱尔的冥想境界?
可这里若真是宋爱尔的冥想境界,她不更应该放出凶手的面容吗?
下一秒,幻想中突然出现一只不属于宋爱尔的手,手腕一抬一片锋利的刀光斩向母女的脖颈。
“砰”幻象瞬间爆破。
易子寒闭上双眼,将那只手的模样刻在心中。
一条铁链直直打向他的脚踝,铁链撞击的声响使其毛骨悚然。
可周围没有画面,只有声音。
“愿以此魄皈依万劫之地!”
这不是宋爱尔的声音,是林心瓷。
“愿以此身重塑尊身之灵!”
“吾闻尊身之生,吾献吾生之命,宁碎完全之魄还尊身之运!”
这是她献舍时说的话。铿锵有力,不计回报。
“裴闲清前辈!后辈与您同是天涯沦落者!后辈愿以此身换人间赎罪!自此以后,身归娈媛,魂归天地花草树木,世世代代无声无息做滋养大地的春泥!”
忽然,易子寒的面前出现林心瓷的模样,她也留给他一个背影。
她跪在虚空中,双手举高抬过头顶,向上帝奉献自己诚挚的真心。
林心瓷右手拿刀,毫不犹豫刺穿距离心脏较近的左手手腕。
愿以此魄皈依万劫之地,愿以此身重塑尊身之灵,吾闻尊身之生,吾献吾生之命,宁碎完全之魄还尊身之运。
看来的确如此,林心瓷不是被夺舍,而是自愿献舍,且是不计回报地让娈媛拥有肉身。
画面定格在此瞬间,匕首刺过手腕流下的鲜血止住,易子寒见一缕白色的如丝带般的灯光慢慢降落。
这缕灯光轻轻唱着动人的歌:“不涕不涕,丹楹灼烈烈,梧桐辞旧绿。不忧不忧,刻桷凉默默,乱酒囚空愁……”
易子寒追上去,他能百分之百确定,这就是唐舜英。
唐舜英的魂魄在原地徘徊,她穿过易子寒,穿过被刺穿的左手。
易子寒的身后亮起一阵温和的光亮,无数个“灯光”扑面而来,她们将林心瓷包围,继而汇聚成一个透明的人形。
人形如九天降落的神明,她漂浮在半空中捧着林心瓷的脸。
继而说道:
“如你所愿,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