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却又理所应当的, 林思安在蔺哲家里,住了整整一周。
或许因为隔壁就是自己家,走过去最多不过五分钟, 林思安反倒没了回家的念头;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躺在床上把钥匙丢给蔺哲,动动嘴皮子, 对方几分钟后就会妥帖把东西送来。
不仅是这件事,蔺哲除了在床上, 生活中对林思安几乎是百依百顺, 惯养到极点。
蔺哲住的这栋别墅有上下两层, 除去二楼尽头黑到全不见光的卧室, 余下空间都是通透的纯白, 地上铺满柔软地毯, 白日暖阳会透过落地窗, 斜斜落入屋内。
朝阳正好时,蔺哲总喜欢抱着睡不醒的林思安去晒太阳,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短短一周的时间,这间别墅的每一处,从卧室到餐厅、从书房到客厅、甚至二楼的阳台和连同的玻璃花房, 都是两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的证明
........富强、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民主、文明、和谐,倡导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倡导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倡导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都怪你,我现在好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带着浓浓鼻音,林思安浑身酸软提不起力气,懒洋洋地抬手环住男人脖颈,眼睛半阖着,语调慵懒。
卧室到衣帽间,不过几十步的距离,蔺哲也不许林思安下地走路;从床上把半梦半醒的人打横抱起来,稳稳走到衣帽间后,又将林思安放在屋内正中央处的玻璃桌上。
“今天穿白色的衬衣好吗?”
“......随便。”
腕子上的银链戴习惯了,林思安都快忘了它的存在,见蔺哲在一旁柔声问他,便懒懒抬起眼皮,看了眼男人手里的衣服,抬起双手,乖乖地任由对方替他穿好衣服。
“......蔺哲,我快要被你养成废物了。”
口中轻声嘟囔着,林思安将头埋在蔺哲颈肩,抬手时,链子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蔺哲还像平常一样,动作轻柔地解开细链,然后半俯下身子替他拢好衣服,从上到下耐心的系好每颗扣子。
没睡醒的林思安懵懂地接连打着哈欠,眼眶中包着水汽,身上单薄的白衬衫宽松肥大,最上方的两粒扣子没系,松垮的领口敞开,露出两排深深的锁骨。
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服,他随口问了一句:“这件衣服是我的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衣服太多,或许是没印象了吧。”
余光扫过随手丢在一旁的吊牌,蔺哲自然地换了个话题:“你们团队的人什么时候来?”
“早着呢,电话里说是下午来。”
不甚在意衣服的事,林思安伸伸懒腰,衣服下摆随着向上,富强、民主、文明、和谐;透过几步外一人高的落地镜,他看了看脖颈上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不轻不重地抬手捶了蔺哲一下,不满道:
“昨晚说好的,富强明珠文明和谐,我这样还怎么见人。”
体谅他上个月工作强度太大,经纪人特地给林思安空出了一周多的时间休息,让他好好养嗓子。
结果现在倒好,别说养嗓子了,他前几天到最后只能哑着嗓子嗓子哼哼;而现在光是他脖子上的这些斑驳暧昧,一旦被拍到,分分钟就能冲上热搜第一。
林思安已经能想到,等下何杰过来之后大发雷霆的模样了。
蔺哲低头抽开玻璃长条桌的抽屉,在仅百条choker中挑了一条轻薄的,抬手抚去林思安鬓边碎发,温声道:“要不要带这个遮一下?”
“得了吧,以为我看不出是你那点小私心,”轻哼一声,林思安看着蕾丝花边的半透明黑色choker,想起这几天的疯狂,眼皮轻轻跳着,默不作声地仰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嘴里口是心非道:
“......我算是看透你了,‘温柔’什么的都是装的,你就是个大色狼。”
第一次见面从choke的时候就心怀不轨,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是因为喜欢他的演唱会才送的。
眼底浮现淡淡笑意,蔺哲沉沉嗯了一声,低着眼,手法娴熟地系好镶着黑蕾丝边的choker,柔声道:
“你说的没错,是我见色起意。”
低沉性感的声线,让林思安瞬间想起昨晚蔺哲就是用同样的声音,一边哄一边欺负他;于是脸上泛起淡淡粉红,他恨恨的偏过头,不轻不重地,在男人凸起的喉结上咬了一口。
......讨厌。
“哇思安哥,我老早就听说你们这一片别野贼大,但我是真没想到,你家居然有这么大啊!”
“我原先在电视里看到的豪宅都没哥你这个大,而且他们的还没有花园和游泳池!”
自打进门,从未进过林思安家门的助理阿浪就时不时发出惊叹声,进门就在不断感叹别野后面的玻璃花房,现在人都在客厅带待了快半个小时,还在喋喋不休地夸张形容,这是他见过的最大、最豪华的别墅。
看着自家助理兴奋不已的模样,林思安无奈地微微扶额:“你差不多得了啊,赶紧先把明天的服装造型定下来,小心等会儿杰哥过来训你。”
偌大的客厅内,琳琳浪浪摆满了几大排衣服,五六个造型师和化妆师在一旁低声说话,认真讨论着明天那场年度慈善拍卖会上,林思安该是什么样的造型最好。
团队的人过来之后,蔺哲就十分自觉地去了厨房,这时正低着头,站在水槽旁边洗水果,洗完切好后,还要仔细的装盘修饰。
眼神不自觉地就往男人那边瞟,林思安漫不经心地窝进沙发里等待最后的结果,就见助理阿浪贼兮兮地凑到他身边,满眼都是八卦神色,小心翼翼地问他:
“哥我能八卦问一嘴不,你都让蔺医生来你家了,你们俩是不是已经同居了啊?”
将手上造型图的草纸卷成圆筒,林思安没好气地抬手在助理脑袋上敲了一下,心想平常绝对是自己太好说话了,才让他连工作都不管了,先赶着上来八卦自己。
正要开口训助理几句,余光处突然出现一只骨节修长的手。
蔺哲今天戴着的金丝镜框,让他整个人看着满是读书人的斯文,但又不失温柔;附身将果盘放下,蔺哲朝助理和大家笑了笑,柔声道:
“大家辛苦了,来吃些水果吧。”
说着又拿起沙发旁边的薄毯,弯腰轻轻盖在林思安身上,轻声道:“最近风大,今天窗户都开着透气,盖着毛毯别着凉。”
然后又端来一杯润喉的紫罗兰茶,看着林思安喝下半杯后,满意地抬手揉了揉青年软蓬蓬的头发,轻声说了句“乖”之后,这才放心地去了不远处的书房,处理工作。
本就是一点就着的性格,平日里谁敢碰乱林思安的发型,这小祖宗肯定免不了要生气;助理阿浪看着林思安一头被蔺哲弄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又想起方才自家祖宗脸上一闪而过的满足,心里惊骇的一时说不出话。
看着蔺哲离去的高达背影,阿浪眼中满是钦佩之色,忍不户喃喃着道:“......没想到啊,有一天居然有人能把我安哥驯服了。”
屋里几个工作人员也都跟了林思安很久了,此时也是一脸震惊,纷纷朝书房紧闭的大门透去佩服的眼光。
林思安:“......”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该走几步路回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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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哲,平常老爷子我懒得说你,今年马上过年了,你又不打算回家?”
电话里传来老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语气听起来又冷又硬,蔺哲闻言表情淡淡,头也不抬地低头看治疗方案,时不时提笔在纸上落字,毫无感情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对面的老人又不死心地问了他许多问题,每每都落点到过年回家的问题上,蔺哲都只冷冷淡淡应了一声。
口气相当敷衍,很明显是根本没将老人的话放在心上。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知道‘嗯嗯嗯’的对付我,实际上一句话都没放在心上。”
最后老人像是彻底失去了耐心,只听电话那头传出拐杖狠狠砸在地板的清脆声响,怒冲冲地低吼出声:“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回家!”
“你老是和我交代,你是不是和林家那个同性恋搞到一起了!”
眼底温度倏地冷下来,蔺哲“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黑金钢笔,凉声道:“我是不是说过妈,不要再调查我的私生活。”
“老爷子我还用调查?!人家爹都长上门来了!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对方更是恼怒,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遗传什么不好,非要遗传你爹同性恋的毛病!你甚至还赶不上你爹,找了个抛头露面的戏子!”
“我不管你用什么理由,赶紧给我分手,国内给我老老实实回家相亲,做个正常人。”
凉凉低笑一声,蔺哲眼神尽是森寒之色,他顿了顿后,忽地冷笑一声,然后毫不留情地嘲讽出声:
“相亲?”
“爷爷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同父亲一样,‘安安分分’找个女人结婚生子,然后郁郁寡欢一辈子,怀着愧疚直到死吧。”
“你!!!”
像是被戳中痛处,对面开始不断响起老人气急败坏的声音,蔺哲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继续抬笔写字,不时回复一封邮件,和秘书沟通下一周的预约工作表。
就像上次见到林思安的父亲,同性恋、肮脏、抑郁、神经病等等词语,自蔺哲有记忆起就不断出现,直到他父亲在他八岁生日当日服药自//杀,出现的频率达到顶峰。
在那个同性不被大众接受的年代,在蔺家这种迂腐又保守的“高知家庭”,“同性恋”在老一辈里几乎和“神经病”和“变态”划上等号。
在闲言碎语足以压死人的时代,蔺哲的父亲在重压下,不得不隐瞒自己的取向迎娶蔺哲的母亲,也在迎来新生命的结婚第六年,永远的失去了他的妻子。
蔺父本打算独自将蔺哲养大,没想到家里人再次故技重施;蔺父不愿就烦又无法反抗,最后怀着对蔺母的愧疚,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寒冬深夜,留下一封遗书就撒手人寰。
这场悲剧中,蔺哲看到了父亲骨子里的懦弱,更看透了蔺家腐朽发烂的“自以为是”,于是他自初中就开始逐步脱这个深渊,工作后已经很多年没回去。
他的性向在家里是公开的秘密,事业上的成就,很好的替他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只要他不公开和男人谈恋爱,蔺老爷子对他的情感状态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老爷子这么气急败坏的让他回去,估计是林父私下联系他,才彻底捅破那层纸。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似乎是累了,正沉默时,门外突然响起三声弱弱的敲门声。
笔尖一顿,蔺哲迅速关掉扬声器,打开手机静音,抬眸就见眼前门缝中的半张小脸,是林思安在门外乖乖站着。
四目相对,林思安眨眨眼睛,张了张嘴后,无声地开口问道:“......我能进来吗。”
青年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卸的淡妆,被精细修饰过的眼妆让那双眼睛更加闪亮,本就深邃的五官越发深邃,远远看着,像极了橱窗里的洋娃娃。
“工作结束了,怎么不叫我。”
起身开门,蔺哲十分自然地将林思安抱起放在书桌上,余光看了眼已经空荡荡的客厅,柔声道:“饿不饿,晚饭想吃什么。”
始终垂这样,几个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林思安,现在像是蔫儿了的茄子似的,闻言只闷闷的嗯了一声,修长莹白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他的衣摆,心不在焉地嘟囔一句“都行”。
沉思片刻,蔺哲轻声开口:“你听见刚才我和爷爷打电话了?”
“......不小心听到几句而已。”
“你爷爷......是不是因为我爸告状,才知道我们关系的。”
指尖一顿,林思安见蔺哲不说话,头又往下低了半寸,小脸耷拉着脸:“这下好了,都不用见家长,我就知道你爷爷肯定讨厌我了。”
垂眸看着异常乖巧的青年,蔺哲觉得新奇又可爱,抬手轻轻剐蹭下他的鼻尖,笑道:“我记得那天你在林叔叔面前,还挺神气的。”
“那能一样么!我爹早就知道我是弯的,”林思安愤愤地小声嘟囔道,“你又没说过,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和家里出柜。”
蔺哲笑了笑,逗他:“你能接受我不公开出柜?”
“当然不能了!我林思安谈恋爱可不想偷偷摸摸的。”
没好气地抬头瞪了蔺哲一眼,林思安对上男人笑吟吟的黑眸,撅了撅嘴:“但出柜也是你的自由,我可不会逼着你出柜,更不希望这段关系的公开,是被撞破后没办法才——”
“安安,我们结婚吧。”
话没说完,突然就被打断的林思安一愣:“......啊?”
“出柜、公开、官宣......太麻烦了。”
“还有一小时民政局关门,”抬手揉揉青年发顶,蔺哲笑的温柔:“不如一次性到位。”
“安安,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