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热闹闹的粉丝探班结束后, 原计划的夜戏还要继续进行。
晚上的打戏依旧,还是简辰和易允合作完成,为了加快进度, 同一时间的闻倦还要在旁边另一个场景进行室内拍摄。
“这两场戏的动作要求并不高, 大家都打起精神认真一些,咱们争取三遍就过啊!”
总副导演分别负责两处拍摄, 此时副导演正举着扬声器,在监视器后边挥手,边大声指挥道:“天比较黑,吊威亚的时候,小辰和易允老师一定要注意安全。”
天黑之前,简辰就提前踩过点, 接下来的动作路线也早已烂熟于心, 确认好威亚系紧后,他朝着正对自己的镜头略一点头, 示意准备好后, 只等一声令下开拍。
两道青刃撞击,黑暗中简辰神情微凉,薄唇轻抿;他看不真切易允表情, 略有些模糊的人影却不影响他判断对方、以及对方手中青剑的位置。
这段时日的摸索锻炼下, 他夜盲的现象依旧时有时无,但相比于从前,已经好上太多。
至少身体不会一看不清就发抖,眼睛失焦的情况也不再出现。
刀光剑影, 行云流水的一套剑法结束后,按剧本简辰此时应当缓缓落地,塑造出看似羸弱的病秧子只消一套剑法, 就能将对方教训的毫无还手之力之感。
而作为那个“对手”,易允应该受伤后踉跄倒退,嘴角溢出一丝暗沉血迹。
正对他的摄像机镜头一转,余光看见副导演朝威亚老师略一点头,于是简辰知道自己刚才的镜头算是通过,而提拉着他的钢铁丝,也正慢慢将他放下来。
只是背着身双脚落地时,脚掌不偏不倚地,踩在一颗凹凸不平的石子。
白纱长衣衣摆拖地,遮挡住长袍下扭到的纤瘦脚踝,仿佛过电一般,钻心的刺痛从脚跟迅速蔓延全身。
因为是一镜到底,只要导演没喊卡,演员就不能自行停下;忍着痛,简辰紧抿下唇,咬着牙直起腰背,只是很轻微地抖了下身体,然后就继续往前走,独留一个清瘦背影。
“卡!这条可以!”
随着副导演浑厚的声音响起,简辰双膝一软,重心不稳直接摔在地上,发出一道闷闷声响。
“怎么回事?简辰摔倒了?”
离他最近的易允连忙跑过来,往后一甩头发,伸出手正要扶人,就被简辰肿起的脚踝吓一跳:“你没事......你的脚是不是肿了?”
“没事,刚刚踩到石头绊了一下。”
借着易允的力勉强起身,简辰扯着嘴角笑着道谢,还不忘和远处担心的副导演挥挥手:“导演不好意思没站稳,我马上就来。”
说着便转身往回走,重心全部放在没崴的左脚,几乎是拖着右脚,极其缓慢地往前挪。
“诶我说,你脚崴成这样,连脸都白了,就别强撑着装没事了吧?”
身后的易允实在看不下去,快步上前一把扶助简辰胳膊,忍不住道,“就算不想耽误大家时间,也不能不管自己啊。”
“真的没事,”轻轻推开易允的手,简辰感激一笑,“而且等下没有大动作的打戏了,光站着又不会脚疼。”
不管好说歹说,简辰就是不肯休息,后来就连副导演让人拿了冰袋过来,简辰都坚持要拍完这个场景的接下来两场。
“重搭场景太费精力了,直接拍吧,我真的没事,坚持不住就会说的。”
副导演和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在简辰的再三坚持下只好接着拍,后来每看他站在原地舞剑时,心里都跟着一紧。
“.......这次怎么忍住了,没上去直接把人带走?”
另一处片场的室外,汪弘点了根烟,靠着身后白石栏站定。
白雾缭绕中,他看着双眉紧锁的闻倦,笑了一声调侃道:“我记得上次光吊个威亚,你都心疼的不让我拍了?”
相比于简辰和易允那边,闻倦这边的效率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对面磕磕绊绊才拍完一场,闻倦早就五场戏全一条过,屋子里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收拾拍摄器材、准备收工回去了。
双眉紧促,闻倦深邃的桃花眸直勾勾地盯着远处后院里,立与原地的白衣翩翩少年郎。
从他这里看不见简辰表情,但每当副导演中气十足的喊出一声卡的时候,纤瘦的身影都会小幅度的狠狠一晃,像是快要支持不住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可他和汪弘已经等了快二十分钟,别说摔倒,简辰连坐都没坐一下,就这么一次次陪着易允重来。
“‘验尸官’最新一集你看了吗?”
猝不及防地丢来一个毫无关联的话题,汪弘拿出手机,给闻倦播放了一段视频,缓缓道:“这部剧火成这样,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看过所有的花絮,光是这个几十秒的镜头,剧组就拍了整整一天,至少有五十遍。”
视频里是简辰制服卧底的一个片段。
废弃的化工厂里,清瘦的青年抬臂挡下砸来的木椅,然后一脚蹬在半人粗的钢筋管上。
青年借力腾空而起,再借着腰腹力量扭身,略一曲膝,快狠准地一脚猛踢在歹徒脑后勺。
与此同时,他还从宽松的迷彩裤中摸出两把匕首,手腕一抖,精准的插入角落藏匿的两名潜伏者胸口,双双一刀毙命。
最后他走到角落,解开昏迷不醒女主角手脚上的绳索,毫不费力地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一镜到底的长镜头没切换过视角,简辰有些幼态的五官清晰可见,此时是一反常态的冷硬,冷冷冷杏眼俯视着手下败将,在苦痛的呻//吟//中,他面无表情抽刀入鞘,模样闪耀到让人移不开眼。
平心而论,这是一段完全不输专业人士的打戏,动作流畅有力,情绪准确恰当,连闻倦就挑不出错处。
只是视频里的青年,实在和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模样判若两人。
汪弘点开弹幕,密密麻麻一整个屏幕的“老公”和“我可以”。
闻倦眉头轻挑,就听汪弘在一旁接着问他:“当初‘黎明’选角色的时候,你知道我为什么放着大把有流量、口碑又好的演员不要、被所有人反对都要坚持选简辰吗。”
“因为肃离。”
闻倦知道这个角色,简辰在这部小众题材的电影里饰演盲人弟弟,全剧镜头不超过十分钟,却演的十分精彩。
“面试的时候我才知道,不到十分钟的角色背后,是他在盲人学校长达半年的观察和模仿;入行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演员。”
烟雾缭绕间,汪弘半眯着眼,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时简辰给我的说法是:有个很重要的人和他说过,演戏最大的魅力在于,你的生命将不再局限;每一个角色的演绎,都是短暂而快速的体验了他的人生。”
“他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闻倦低笑一声:“不然呢,还能是他怀里的女演员?”
“你一天天的,除了打/嘴/炮以外,还会点什么别的。”
没好气地斜看闻倦一眼,汪弘冷冷道:“简辰不该做你温室里养的花朵,这部电影拍完后,简辰接下来的资源估计你都要把关,我多嘴提点一句,不要让你的溺爱,毁了一个好演员。”
后院响起副导演中气十足喊了声“过”,闻倦看着立即被人搀扶离场的简辰,直起身子淡淡回了句“知道了”,又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朝汪弘淡淡一笑。
“哦说到打//嘴//炮,我突然想到刚才的片段,简辰恰好给我讲过。”
在汪弘瞳孔萎微缩、正要开口呵斥前,闻倦薄唇轻启:“那个被一脚踢昏的蒙面男才是凶手,他在简辰鞋底安装跟踪器,就是为了后续的栽赃陷害。”
“......闻倦你这个小兔崽子!我好心提醒你,你特么居然给我剧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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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疼不疼不疼嘶......”
等待下一场戏布景的空闲,简辰正在休息区坐着,艰难地拿起一包冰袋,动作缓慢地敷在高高肿起的脚踝上。
刺骨的冰凉碰到伤处时,沁骨的冷意都会夹杂着刺痛,传到身体每一个细胞。
他的痛觉天生很敏感,刚才拍戏时还能忍住不出声,现在就他自己时,简辰实在是做不到一声不吭地忍。
他坐的位置离右侧的光源有点距离,看东西略有些重影;习惯自食其力的简辰没打算喊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余光突然看见地上一道颀长黑影。
“脚都这样了,还不知道喊人?”
熟悉的男声响起,简辰长睫轻颤,回头就见黑暗中闻倦正朝这边走来。
他下意识地开口:“哥你怎么来了?”
话没说完,对方早已走到他身后,长臂一伸穿过腋下,夹娃娃似的直接将他提起来,走到白炽光最近的躺椅上,才把他稳稳放下来。
“别藏了,副导演喊得那么大声,全剧组的人都知道你脚崴了。”
垂眸看着珍珠般紧紧蜷缩的脚趾,闻倦托着简辰的脚踝,放在自己的腿上,喷了药剂后,才将冰袋再次敷在肿起的脚踝,动作轻柔。
远处片场边的嘈杂声时不时传来,让休息区的无声更显安静;轻咽口水,简辰小心翼翼打量着闻倦神色,莫名心虚地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至少不能让场面完全冷下来。
......闻倦应该不会应为他崴脚,就生气了吧?
脑海中灵光闪现,简辰拿起手机打开视频播放软件,点击“验尸官”的最新一集,拖动进度条到某个片段,语气是自己都没察觉的自豪:
“哥,我这段打戏上热搜了,你要看看么。”
“哦,我看过了。”
嘴里随口答应着,男人连眼皮都没抬,像是毫不关心似的,始终垂眸替简辰拿着冰袋。
“.......你明明看都没看一眼,”被如此随意的敷衍,简辰讪讪收回手,微微撅起嘴,不满地小声嘟囔道,“哥你敷衍我也不能这么明显——”
“11分38秒到12分43秒,整整1分05秒,你整整抱了那个女演员1分05秒。”
抬起眼皮瞥了简辰一眼,闻倦眉毛微挑,对上青年清澈杏眼,磨磨后牙低声道:
“我没看?嗯?还要我看什么?”
“不是啊哥,我是让你看前面的打戏,”视频正好播放到他抽出匕首、隔断女主角手中绳索的画面,简辰愣怔半秒,不敢置信张了张嘴,才不确定地开口问道:
“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怎么,我就不能吃醋了?”看着青年眼底染上的笑意,闻倦微微眯眼,抬手轻轻捏住简辰下巴,
“有人规定我闻倦谈恋爱,就不许吃醋了么。”
“没有没有,”忍不住轻笑一声,简辰歪了歪头,无辜地眨眨杏眼,不自觉地开始胡说八道,“只是突然想到,后面我好像还有吻戏。”
“如果这个程度哥就吃醋了,那以后怎么办呢——唔!”
眼前倏地一黑,只见对面的男人猝不及防地前倾身子,然后重重咬在他下唇。
危险地眯着眼,闻倦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后颈,低声警告道:“星星,你再不乖一点,今晚回去就收拾你。”
见惯了闻倦的波澜不惊,这还是简辰第一次见男人吃醋的模样,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算着这两天收工和开工的时间,简辰突然就玩心大发,想着闻倦最近没精力拿他怎么样,索性伸出舌头舔舔唇边牙印,主动凑到闻倦耳边。
拽着闻倦领口,简辰猫儿似的轻笑一声:
“我才不怕呢,哥你每次说要收拾我,最后不也就这样么。”
青年身上混着淡淡奶味和青橙香气,说话时又故意在人耳边呵气;闻倦起黑眸子幽幽,垂眸看着领口处不安分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正要开口说话,简辰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欢快的铃声;点开扬声器后,汪弘一贯的大嗓门立即响起:
“简辰闻倦,你们**调完了赶紧过来,趁着简辰今天腿脚不方便,直接把床///戏拍了吧!”
“床、床///戏?!”
“是啊,你激动什么,你们俩拍这个还有什么难度吗?”汪弘被简辰的大声惊呼吓了一跳,“到时候你跟着闻倦演就行,床//戏也没多大尺度,意境到了就行。”
“哦对了,如果怕尴尬,你们可以先解决一下,反正十分钟之后,记得准时到场。”
轻嗤一声,闻倦漫不经心开口道:
“就十分钟?还不够我做/前/戏/的。”
“......”
对面突然沉默,当简辰以为导演早气的挂了电话时,扬声器里突然传来汪弘的怒吼声:“闻倦你再说话,信不信待会我让你在下/面!”
“诶汪导,这就是您孤陋寡闻了,”闻倦双手抱胸,后背懒懒靠在椅子上,不紧不慢道,
“在我们蚊香界,有种很著名的姿势脚脐//橙——”
“嘟嘟嘟.....”
电话忙音响起的同时,不远处的片场有一声嘹亮的“滚”清晰无比地传来,闻倦挑眉看了眼简辰,指尖一下下点在扶手上,不仅不忙地摇摇头。
抬眸看了简辰一眼,闻倦长长地叹息,慢悠悠道:“自己才疏学浅,我好心教他还生气,星星,你别和他学。”
四目相对,简辰后脊莫名一阵发寒,走失的求生欲突然回家,他小心谨慎地轻声问道:“......哥,汪导今天有得罪您吗?”
“得罪我?怎么会。”
深邃的桃花眼微弯,闻倦令人后背发凉的笑容不变,声音是诡异的温柔:
“他只不过是给我看了三遍,你抱女演员的片段而已。”
简辰:“......”
“导演交代的,让我们先解决一下,”学着简辰刚才的样子,闻倦凑过去后,抬手轻扯他的领口,笑眯眯道,“但星星腿崴了,这种事不方便自己来吧。”
满心后悔,简辰硬着头皮推拒道:“没关系的——”
“星星对演艺事业这么敬业,当哥哥的肯定要满足弟弟的梦想。”
唇角勾起,闻倦眼底终于露出危险的精光;如锋利尖刀,他满含笑意的视线自简辰清晰笔直的锁骨寸寸剜过,然后十分“体贴”地为简辰提出选项:
“所以星星想去哪解/决?洗手间、房车里、还是——”
“旁边的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