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非开车到花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他没想到的是都这时候了花店人居然还不少,大概是有人结婚,要用不少花,沈悦和她的男朋友正在忙里忙外,门口还停了不少车,祁非一时竟然没敢下去。
他今天过来的匆忙,墨镜啥的都没带,但他没看见白执予,也不知道他情况怎么样了,祁非干脆给沈悦打了个电话。
沈悦正在往车头上摆玫瑰,根本腾不出手,还是男朋友帮她接的电话:“……上六楼,六零二,钥匙在地毯底下。”
祁非只好低着头一路小跑冲进了旁边的居民楼里,幸亏这时候附近的人要么正在家里做饭,要么还在赶回家的路上,他一路到六楼,居然没碰见什么人。
他用从地毯下面拿出来的钥匙打开了门。
很简单的一室一厅,祁非奇怪的是这里居然连厨房也没有,客厅也是连桌子也没有,只有床边摆着一张布艺沙发,卧室的门没关,开着一条小缝儿。
祁非放轻了步子,推了推卧室的门,谁知居然推不动,像是有人在门后抵着,祁非的第一反应是白执予出什么事了,心下一急,手上也加大了力气,猛地推开了门,但他没想到门后居然是白执予,这家伙背抵着门,光着脚坐在地上,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要不是他的眼睛还睁着,祁非都要怀疑他晕过去了。
“喂,喂,白执予?”祁非赶紧蹲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的肩膀,“看着我,看着我,白执予?”
他一句“看着我”重复了七八遍,白执予才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的头缓缓扬起一点弧度,无神的双目勉强对上了祁非的眼睛。
“好样的,来,我扶你起来。”祁非把手从他腋下穿过,把他搀了起来,白执予看着挺高一个人,居然没有什么重量,祁非往他腰上抓了一把,这人都没有什么肉,他可算是知道当初这家伙是怎么做到明明他是撞人的,反而伤的比受伤的还重的了——这浑身都是骨头!没撞碎骨头就是幸运的了!
他把白执予放在了床边,又反复告诉他“坐好”,白执予才伸手放在身体两侧,给了自己一个支撑点。
这是祁非专门去问了那个在医院工作的高中同学才知道的,木僵症不严重的话,患者其实是可以听见外界的声音的,只不过他们没法及时对外界作出反应,这就像是一个人被扔到了山洞里,手上有一个手机,手机有微弱的信号,能接收到信息,但是有延迟,而且他没法回复信息。
“单向的信息传递”——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人不停地给予提示,尽量给他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好,乖孩子……啊呸,哥,白哥,你可坐好了啊,我现在要给你换药。”祁非念念叨叨的按照沈悦发过来的信息从房间里找出了医药箱,从里面找出小剪刀和绷带,准备给他换药。
只是,这剪刀是什么鬼?
祁非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儿童剪纸用的剪刀吧?圆润的边缘,小青蛙的造型。
祁非用绷带试了试,幸好,能用。
这时有人敲门,同时有信息发了过来,是沈悦:“碘酒忘记给你了,陈野给你放在门口了,记得来拿,擦的时候轻一点。”
祁非只好过去拿碘酒,谁知也就是一来一回短短几步,他回来的时候白执予又跑到门后面坐下了,祁非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有些惊悚的猜测,他把白执予带到床边坐好,又作势要出门,实际上他只是从门口走过,一个闪身又钻了回来,站在床的另一边,静静地等待着。
白执予刚开始还好好的,在听见祁非的脚步声远去之后,突然抬了一下头,他空洞的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并没有在任何地方多停顿一秒钟,但祁非总觉他在害怕些什么——他在发抖。
紧接着只见他站了起来,动作僵硬,活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步一顿地走到了门后,缓缓地背对着门坐下,然后头往后一靠,门轻轻地合上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白执予就像是突然没了电一样,头猛地低了下去。
他觉得,关上门才是最安全的——祁非脸色凝重,他在害怕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和之前一样过去把人带回来,这次他直接把人放倒在床上,让他平躺着:“白哥,闭上眼睛,乖,闭上眼睛……”
在他重复了好几遍之后,白执予睫毛抖了抖,闭上了眼睛,祁非却是浑身一冷,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刚才白执予闭上眼睛之前,视线落在了他身后,停留了两三秒。
祁非咽了口口水,快速又小心的给白执予换好药,掏出手机发给了高中同学方医生:“……喂,老方,你之前提到的,自我保护意识,是怎么回事?”
“PTSD?”
祁非坐在客厅的唯一一张沙发上,回想着刚才查到的内容,脑子像是快要炸开一样的疼。
PTSD,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遭遇或对抗重大压力后,心理状态产生失调的后遗症,包括生命遭到威胁、严重物理性伤害、身体或心灵上的胁迫,是经历创伤后产生的结果,并非病患本身的心理状态有问题。
“症状为噩梦、性格大变、情感解离、麻木感、失眠、逃避会引发创伤回忆的事物、易怒、过度警觉、失忆和易受惊吓……引起个体极度恐惧、害怕、无助之感……吗?”祁非仰起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你究竟经历过什么?”
卧室里传出一阵响动,祁非立刻蹦起来冲了进去,白执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了,正跪在床头柜前,看他的手放在柜子上,祁非猜他可能是要找什么东西,在了解过PTSD之后,祁非几乎是把他当瓷娃娃一样捧着,生怕一不小心把人碰碎了,放轻动作把他的手拿下来,自己拉开了抽屉,只是看清楚抽屉里的东西之后,祁非愣在了原地。
那是十几瓶糖果瓶子,只不过瓶子里的糖果被换成了各种药片和药丸,上面用细的马克笔写上了名字,有的是用缩写代替的,祁非在手机上随便搜索了两个,脸色就黑了大半,竟然还有急性期用药?
正好这个时候沈悦回来了,问清楚祁非白执予的反应之后,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和抽屉里的糖果瓶子一模一样的瓶子来,从里面倒了一颗药出来,想要给白执予喂下去,但不论她怎么说,白执予就是不肯张嘴。
“以前不这样的啊,祁非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沈悦急得不行,祁非从她手里把药接过来:“我试试。”
“白执予?张嘴,啊,张嘴……”祁非盯着他的眼睛,把药片放在他的唇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这次比之前好很多,在他说了五六遍之后白执予就张开了嘴,接下来甚至还很配合地把药咽了下去,沈悦急忙把水递给祁非,示意他给白执予喝一些。
“喝了。”沈悦被他们两个弄得一愣一愣的,话都快不会说了,“以前,以前我都是用灌的……你给他下什么药了?他怎么只对你的话有反应?”
祁非瞪她:“我怎么知道?他这样我能下什么药?”
“说的也是。”沈悦想了想又要崩溃了,“那他这样,你不在的时候我怎么办啊?药也就算了,你要是不在,他岂不是连饭都不吃?”
祁非刚才没想到这个,此时也是一怔,跟着脱口而出:“要么,我把他带到我那里去?”
……
两个小时后,祁非看着被打包带过来的白执予,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该感谢我明天有空,而我,最好祈祷一下你明天就能好过来。”祁非自言自语着把人领到了自己的卧室,帮他把外套脱了,想了想,还是让他睡得舒服一些好,就把手伸向了他的衬衫。
白执予似乎对于温暖干净的颜色很偏执,这两天也没换衣服,所以还是之前那身白衬衫,祁非一边默念着冒犯了,一边给他解开扣子,但还没解开几个扣子,就被他身上的伤痕惊呆了。
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几乎遍布他的全身,有的只有浅浅一条,有的却是好几条交错在一起,祁非可以想象当时这些伤口是什么样子,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他就有凝血功能障碍,他大概就是从鬼门关一点一点爬回来的。
祁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不是在这种时候纠结这种事情,但视线却无法从这些伤痕上挪开,他就这样保持着快要纠结成麻花的状态给白执予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又把人放在床上给人盖好被子:“小爷我这辈子都没这样照顾过人,你是第一个。”
爬上/床之后,祁非想了想,为了避免他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自残,他干脆把人拉过来抱着睡:“睡吧睡吧,闭上眼睛……”他一直重复着,直到白执予把眼睛闭上之后,他才叹了口气,合上了双眼。
白执予是在第二天早上五点多的时候恢复意识的,说实话,意识一点一点回笼是很难受的体验,但他已经体验了无数次,已经习惯了,只是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这是,哪里?
他僵硬地翻了个身,在微明的晨光中看见了祁非的睡脸。
白执予:“……”
双更完成!!!
我!!保证!!这是!!甜文!!绝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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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翻车第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