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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诱月光 第3章 III(二更合一)

作者:江天一半 分类:都市现言 更新时间:2021-10-16 01:56:24 来源:转码展示1

秦黛脱力地贴着门慢慢蹲下,胳膊环着膝盖,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抱着自己。

她低着头,脑袋埋进了臂弯,白皙如雪的细颈露出来,似一支不堪雨打风吹的梨花细枝。

不知过了多久,放置在客厅的手机响起。

舞团的微信群里,发来一则正式通知。关于下周一到来的舞剧《春思》选角最终考核。

秦黛定了定神。

失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拿下《春思》女主A角。

睡觉前去楼下健身房运动了两个小时,出了不少汗,这一觉她睡得很好。

第二日早起便去了舞团,一整天都泡在排练厅练舞。如此度过了一整个周末,《春思》的选角最终考核如期而至。

从两年前开始,团里就在筹备大型原创舞剧《春思》,编排创作更是动用了团里所有厉害人物,选角前所未有的竞争激烈。

现如今的大多数舞剧团对舞者的身体条件要求越来越严格,女舞者身高线都在170厘米以上。要“三长一小”,要下身比上身长12厘米以上,要肘关节不能太突出,舞者的核心力量、软度、开度、控制力力、爆发力等等,一条条一桩桩数下来,饶是万里挑一进了专业舞蹈院校的,再过这一层筛,达到要求者少之又少。

秦黛二十岁从舞蹈学院毕业,之后便通过层层筛选如愿进入了这所国内顶尖的舞团。她只用了一年半,便一步步从群舞跳到了首席的位置。

很少有人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跳到首席的位置。

秦黛是《春思》热门候选人之一,首次开始选角时,团里的大领导周从芳在看完秦黛表演后,就格外看好她。

因为周从芳的肯定,团内大家几乎都认为秦黛是这次《春思》当仁不让的女主A角。

更衣室一角。

秦黛捏着自己的软底鞋,准备考核前,父亲秦海国打来电话,让下个周末带魏清济一块儿回一趟津南市。

她这两日沉浸地练习,这会儿乍听见魏清济这个名字,还是会受到波动。

再怎么说,这个人都和她交往了一年半,被劈腿被欺骗的滋味,短短几日怎么可能消化掉。

秦黛没有应承,只想匆匆略过这个话题,暂时没告诉秦海国她和魏清济已经分手的事。

考核在即,挂掉电话她就去活动身体做准备了。

三天后,秦黛还在练功房进行日常跳转翻练习,周从芳的一声招呼,把她叫去了办公室。

敲开那扇门前,有人从里面出来。

楚予诺,比秦黛早两年进团,也是这次《春思》女主角候选之一。

她看了秦黛一眼,意味深长地一笑,扬长而去。

秦黛脚步微顿,闪过一丝不太好的预感,不由心头惴惴。

实木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颇有威严感的中年女性。

周从芳淡声:“坐吧。”

秦黛在一旁落座,便听周从芳公事公办地开口:“《春思》A角给楚予诺,你担任B角。这是团里综合考核之下的结果。”

秦黛愕然抬眸,坦白讲,她没有猜到这个结果。

“B角?”

那就是替补。

浑身的肌肉仿佛僵住,秦黛尽力镇定地问:“为什么?”

“说实话,关于A角的人选,团里几位老师确实在你和楚予诺之间有争议。最终投票结果,你四她五。”

放在膝上的手指根根收紧,秦黛试图接受这个结果。

周从芳摘了眼镜,瞧了眼小姑娘的神色,缓缓道:“舞剧和你们在学校里那些比赛汇报演出不一样,不只有舞蹈,它还是一个故事。你的基本功扎实,论技巧团里也没几个能比得上的。”

“你知道你最大的短板在哪儿吗?”

周从芳:“是情绪表达。这一年来,我没有看到你在这一点上的进步。很抱歉的是,秦黛,《春思》最**的两个情节,都在男女主的情感推拉上,它不是一部给观众展示你有多厉害的舞蹈技巧的演出。”

“你的强项毫无用武之地,短板却暴露无遗。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秦黛不知道说什么。

事实上,她整个人都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

像一具行尸走肉般坐着,她张了张嘴巴,却只感觉到自己微弱的呼吸。

周从芳瞧见她这副状态,叹气道:“进团这几年,你一直绷着一股劲儿,我很喜欢你这股劲儿。但你情绪太收着了,我知道你性格如此,可站上舞台也总收敛着那怎么行?”

秦黛抬了抬眸,她的眼尾天生上扬,生得明媚而妍丽,可那双眼睛却似乎总是冷冷淡淡,于是明媚也似乎失了一分颜色,成了寒夜一弯冷月,高山丛林里一捧永不融化的落雪。

“我想看看其他人的考核视频,可以吗?”秦黛离开前说。

周从芳说:“当然可以,我让人发你。”

秦黛道谢,转身离开前,周从芳又喊了她一声。

最后给了秦黛两周假期,让她暂时放下工作,最后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也不能老是这么井然有序地活着,适当放纵或许也不是坏事。

甚至还问了句,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不然男女双人舞时那些眼神和情绪的交汇表达,怎么总是达不到最佳效果。

秦黛哑然。

她看起来那么不像有过一个男朋友的吗?

--

秦黛回了趟津南市。

其实即便周从芳不给假期,原定的计划中,这几天秦黛也是要回津南的。

明天是她妈苏玉容女士的忌日。

九年前的记忆,秦黛已经很模糊了。可是3月7日那场车祸,她一生都无法遗忘。

相比于安北的乍暖还寒,津南的气温宜人许多,风都是柔柔的调子。

秦海国很忙,秦黛出航站楼,自己打了辆车回家。归途是一幕幕熟悉的景色,司机车载音响里,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秦黛听得投入,从前苏玉蓉也爱这些,家里至今收藏着名家名曲的碟。

车从机场所在城市北区,一直开到南区。

这儿是津南市出名的别墅区,苏玉容死后一年,秦海国下海经商发迹,而后便变卖了那套一家人住了多年的老房子,在此买了套别墅。

为了这事,一向表现得乖巧听话的秦黛,第一回和秦海国大吵一架,她搬去学校住宿,再回来时,老房子的买卖合同都签好了,她的行李都被打包好送来了这里。

住进这里一个月,某个晚上秦黛起夜,发现她爸一个人坐在院里喝酒,怀里还搂着个苏玉容的照片,絮絮叨叨地和她妈说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秦黛也是看见那副场面,才知道,搬家这事,她爸也没比她好受。

触景生情,或许离开那个生活了多年的地方,也不是坏事。秦黛单方面地原谅了秦海国,父女二人关系总算有所缓和。直到秦黛高三那年,她记得很清楚,她去安北参加完艺考回来,成绩公布,她拿了专业排名第一,当天晚上秦海国为她准备了场庆功宴,一众的亲戚好友,还带来了一个女人。

秦海国要再婚。

这事不管秦黛反对与否,都没用。一个月后,她爸就领着那女人,还有那女人的女儿,进了她家门。

出租车进不了小区,秦黛拎着行李箱,穿过幢幢楼房,走了二十来分钟,才到家门前。没办法,秦海国当时图清净,选了最靠里的位置。

门口停着一辆莓粉色帕拉梅拉,轮胎没打正,嚣张地堵了半道门。

秦黛提着行李箱上门,输了密码,滴滴两声,提示:“密码错误。”

她皱起眉,又重新输入,仍显示错误。

难道是改过密码?正要给秦海国打个电话,大门忽然被人从里拉开。

“是黛黛回来了啊。”来开门的是家里的阿姨。

“刘姨,”秦黛问了声好,又指那门锁,“家里改密码了?”

以前是苏玉容生日。

刘姨目光闪烁一瞬:“之前啊,家里进过贼,秦先生就让人换了锁,密码也改了,估计是太忙,忘跟你说了。”

“嗯……”秦黛应声,何止啊,家里进过贼她爸也没告诉过她。

刘姨帮她把行李箱拎进来,秦黛一路奔波,渴得厉害,先去厨房冰箱拿了瓶水。拧开瓶盖喝着,就听有人蹬蹬蹬踩着楼梯下来。

秦黛半瓶水喝完,秦琳一身鹅黄色小礼裙,脚踩十厘米高跟鞋出现在厨房门口。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秦琳问。

这是她异父异母的姐姐。

秦黛没说话,出去在楼梯口接过刘姨手中行李箱,说了句“我来”,就上了楼。

秦琳在背后气得牙痒痒,从进入这个家,她就恨极了秦黛对她们爱答不理的样子。偏偏她妈还一再让她主动亲近。

秦琳叉着腰,深吸一口气,努力换了张乖巧又可怜的笑脸:“喂,今晚爸爸带我们去参加晚宴,你现在准备,应该还来得及。”

秦黛头也不回:“不去。”

秦琳指尖勾着车钥匙,这答案如她意:“好哦,爸爸要是问,不要怪我没告诉你。”

--

秦黛洗了个澡,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已经到晚上九点半。

她慢吞吞地下楼,刚至一楼,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阵笑声传来。

最先进来的是个女人,很年轻,保养得宜。脖子上挂着个硕大的蓝宝石项链,配套的耳环,腕上一对玉镯。一派富贵相。

这是齐丽宁,她爸二婚的对象。

其后便是秦琳,看那神态,晚宴上必定是众人的焦点。

最后,才是秦黛的爸。秦海国今年四十有九,却完美逃过了中年男性发福脱发定律,一身西装穿得妥帖斯文,领带一丝不苟。成功人士标配。当然,能让这几人发出朗朗笑声的源头,还要数秦海国怀里那个宝贝疙瘩。

秦黛同父异母的弟弟,秦海国老来得的子,秦琢。

多幸福美好的画面啊。

如果不是他们抬头看见了秦黛,那脸上笑意如出一辙的戛然而止的话。

“爸。”秦黛从容地喊了声。

秦海国放下抱着的儿子,滞涩片刻的笑意又回来。

“黛黛回来啦?”秦海国脱下外套给齐丽宁,笑说,“晚饭吃没有,让刘姨给你做点?就你最爱吃的水煮鱼吧?”

秦黛:“不用,我不饿。”

齐丽宁笑吟吟地走过来,格外亲密地拉着秦黛的手,一脸的慈爱:“好久没回家,要不阿姨亲自给你做?水煮鱼是吧,这个可是阿姨拿手菜……”

话说到一半,秦黛就把手抽了回去,面色清冷。

秦海国打圆场:“丽宁,黛黛不饿算了。等她改天,咱们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顿饭,你下厨,让黛黛也尝尝你的手艺。”

“哎!好。”齐丽宁柔柔一笑,“那要不就明天中午的午饭?”

秦海国转头看秦黛,征求她意见:“你齐阿姨难得下厨,明天中午就在家吃吧,你没别的事吧黛黛?”

秦黛冷冷的:“有。”

秦海国皱眉:“才刚回来有什么事?”

秦黛:“给我妈扫墓。”

“……”

秦黛说完,立刻转身上了楼,留下一屋子人尴尬不语。尤其秦海国,脸都绿,盯着秦黛的背影,许久不发一言。

齐丽宁也愣了好一会儿,片刻,挽了个笑,依偎在秦海国身边:“是我不好,偏偏选在明天。海国,你也别生气,黛黛说话就那个样子,你又不是不——”

秦海国神情肃容,不等她说完便拨开齐丽宁的手,而后吩咐阿姨给他沏一壶茶送去书房,径自上了楼。

待他走后,齐丽宁和秦琳对视一眼,秦琳凑过去小声在她妈耳边说:“没事儿,妈,等会儿让弟弟给爸爸把茶送去……”

--

第二天,秦黛一大早出门。

她买了束花,还有一份苏玉容女士从前最爱吃的鲜花饼。那家店是老字号,现做现卖,排队就花了一个多小时。

打车到西山墓园。所幸秦海国后来有钱,她妈的墓迁到这里后常年有人打理,那一丛蔷薇花,今年仍能开出好颜色。

苏玉容女士平生两大爱好,唱戏和养花,所以每每来看她妈,秦黛都会带上一束花,还有她妈爱吃的鲜花饼。这一丛蔷薇,是秦海国当年亲手种下的,秦黛小时候以为这样的爱意天长地久,却不料这花开始长出花苞那年,她爸就再婚了。

每年这个日子,秦黛格外不想看见那家里的人。下午直接去了闺蜜施秋那里。两人从初一进入艺术特长学校便相识,都是学中国舞的。

待到晚上才回去,本以为错过了晚饭的点,进门却闻见一股菜香,餐桌上却只有秦海国一个。

秦黛路过餐厅被她爸叫住:“你阿姨他们都不在,陪爸吃顿饭吧。”

秦黛脚步停住,最终还是在旁边坐下。

她吃过了,便只拿碗盛了点汤,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你还记得那家鲜花饼?”秦海国问了句。

秦黛一顿,明白这是她爸也去了墓园,约莫看见了。

“嗯。”秦黛说,“比以前更难买了。”

秦海国一笑,目光悠长:“是啊。以前你妈很喜欢,经常让我下班后去买。那会儿咱家就一辆摩托车,有一次不小心和人撞了,小腿骨折,你妈从那儿以后就再没让我去买过,还老是自责……”

秦黛记得,后来秦海国腿好了之后,她妈也没再让他骑车去买,但每个月,家里还是会突然出现一大盒,都是她爸偷偷去买回来的。

这些事情,太久远了,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要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好了,不说这些了,”秦海国换了个话题,“小魏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秦黛唇角抿了一下,淡声说:“我和他分手了。”

秦海国消化了几分钟,没追根究底询问细节和原因。电话响起来,工作上的。

秦黛听着,原本没注意,却从秦海国与人对话的字句中听到了七中的字样。

似是哪栋楼要拆迁。

秦黛听了会儿,明白了。秦海国作为七中出来的学生,如今事业有成,准备给七中捐栋楼。

电话挂断秦黛才问:“七中哪栋楼要拆?”

“就以前那修远楼,种满了爬山虎的那个,”秦海国说:“那老楼都几十年了,破败得厉害,不重盖不行了——你还记得那老楼?”

秦黛后来转校,就是去的七中。

她轻嗯了声:“当年经常在二层舞蹈教室练习。”

没坐太久,秦黛就上楼了,秦海国自然也没发现,女儿脸上方才一瞬的失神。

第二天,秦黛起了个大早,在房间活动身体练了练功,放假也不松懈,不然必然“退功”。吃过早饭接到了施秋的电话,两人约好出去逛。

赴约前,秦黛只身去了趟七中。

成了社会人士,她也进不去了。只站在墙外,望了眼那栋覆满了爬山虎的老旧楼房,墙体的红砖斑驳,一侧的“修远”二字,不知何年变成了“亻元”。

秦黛知道,夏天的时候,整栋楼都会被绿色环绕,很好看。

视线飘向二楼,那间舞蹈教室不知道有没有在使用。正上方的音乐教室,那架快成为古董的钢琴,是不是早已被搬离了这里?

魏清济有多久没有碰过钢琴了?

那首从楼上传来的乐声,最终还是变成了她一个人无法释怀的记忆。

她站在一墙之隔的路边,盯着这幢老楼看了很久。天边的黄昏缓缓登陆时,才离开。

长街拐角处的一处小楼,三层露台上,也有人远远注视着这摇摇欲坠的老楼。

身后有人过来,递过来一支烟。

“看什么呢?”

男人没接那根烟,也没回答这问题,挡一下他手,神情微冷,淡声道:“戒了。”

-

和施秋约在一家商场的咖啡店碰面,两人一边逛一边聊,昨天见面施秋就看出秦黛不对劲,但那时她只以为是因为她妈妈忌日,今天再见,才看出明显还有其他原因。

秦黛扛不住追问,《春思》选角的事情就告诉了她。

这消息却让施秋看上去比她还难过,嚷道:“选了谁当A角?比你还厉害?我不信,没有比我们黛黛更厉害的。”

秦黛弯了下嘴角,却没流露出半点笑意。

做这动作都难过而勉强。

“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的。”施秋不太会安慰人,笨拙道,“拜托,我们黛黛,可是这些年来年纪最小的首席,一次小小的挫折而已,你得拿出你以前那干劲儿啊,你得支棱起来呀宝!”

秦黛点点头,又扔出第二个消息:“我和魏清济分手了,他劈腿,被我撞见了。”

这下施秋的表情比刚才还惊讶,她反应了好久,才消化。而后嘟哝着说:“果然,所有男人最后都会变成这样。”

秦黛从她的语气听出来不对劲:“徐嘉北……”

徐嘉北是施秋谈了六年的男朋友,两人在艺术学校认识,一个学古典舞,一个学现代舞,后来艺考徐嘉北却转头放弃舞蹈,报考了戏剧学院,自此出道,如今已是当红一线流量。

两人分分合合,期间无数次施秋找秦黛与向昭然排解哭诉。两三个月就要间隔性意难平生一次气,秦黛和向昭然非常习惯了。

谁让她交了个大明星男朋友呢。

秦黛不解于施秋刚才的“所有男人都这样”,便问:“徐嘉北劈腿了?“

“那倒没有。“施秋单手撑着下巴,“可我总觉得,他现在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两人心情都不算好,于是吃完饭,傍晚施秋就拉着秦黛去了明安路上一家清吧。

推门进去,台上歌手拨着吉他,缓缓地唱:

太久,太久,是否过了太久/

忘了,忘了,开始怎开始的/

喝醉了小河边唱着歌/

永远爱你是我说过/

两人都不免顿了脚步,心道一声挺应景。

“永远爱你。”

这种话魏清济总说。

他很擅长直白地表达爱意,并热衷于此。

可惜,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点了几杯酒,听着歌喝,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两小时。

施秋去完一趟洗手间回来,秦黛已经红扑扑一张脸,撑着下巴双目迷离地盯着台上唱歌的人。

施秋依靠着秦黛坐下来,忍不住去捏了一把她泛着微醺的脸。

“你不会就这么醉了吧?”

秦黛拍掉她手:“没有。”

她换了只手撑下巴:“我酒量挺好的。”

施秋凝目瞧着她那双如星月点缀的眼眸,眼尾扬着,喝了酒后,清冷中添了几分迷离,像藏了把小钩子。

魏清济这男的眼瞎。

施秋第一万次下结论。

她叹口气,忽而凑过去在秦黛耳边说:“你知道治疗失恋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吗?”

“什么?”

“新欢。”

秦黛撇了下嘴巴。

“说起来。”施秋拖长了音,“刚才去洗手间的路上,还真见到个帅哥。”

灯红酒绿里,秦黛一点儿没被施秋这句话吸引的样子。

施秋偏要找到那人指给她瞧瞧,结果秦黛扫过一眼,淡声评价:“也一般吧。”

施秋:“……”

她忘了,秦黛的眼光向来高。

何况她们这行的,脸长得好的,身材好的,什么样的没见过。

一般的皮囊还真不入眼。

酒吧人潮进入高峰期前,一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黑衣黑裤,脑袋上压着棒球帽,下半张脸也遮在口罩之下。

正是施秋那位大明星男朋友,徐嘉北。

本应在剧组拍戏的人突然出现,施秋吓了一大跳。

而徐嘉北眼见施秋喝得醉醺醺,气压更低,之前的不愉快两人还没解决,一个拉着走,一个不听,最后施秋直接被人打横扛走了。

临走前,徐嘉北不忘让助理送秦黛回家。

秦黛喝的不多,意识清明,此时也想一个人走走,便拒绝了徐嘉北的小助理。

好朋友被带走了,秦黛没有继续喝下去的打算。

从酒吧出来,迎面闻见夜风中淡淡的樱花香。津南的樱花开得早,明安路道路两旁,粉色花海仿佛动漫中才看得到的场景。

她自小贪凉,从道旁的小店买了支甜筒,站在花树下慢吞吞地吃。

忽地,一道声音顺着夜风跳进了她耳中。

“找我干什么?”

秦黛吃着冰,耳朵却不自觉竖起来。

这音色有点好听,她想。

那人又开口了:“有事……过几天回去……”

别呀。

秦黛有些惋惜,她想多听他说几句。

一般来说,声音好听的人……长得都不会好看。

她不由侧目,寻着声音的来源方向看过去。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下一刻,目光却突然顿住,这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几米远处,一道颀长身影映入眼帘。

秦黛第一反应:好长的腿。

第二反应:一般规律也存在特例。

这个角度她只能瞧见对方的侧颜,路灯散落的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那人流畅的脸部线条,光影分明,优越的山根与下颚线像是画笔才能描绘出来的。

大概是她明目张胆地盯了太久,对方似有所觉,掀起眼皮将视线扫过来。

四目相撞,秦黛愣了一秒,鬼使神差地没有移开。

她眼见着那人迈着长腿朝她走来,错身而过的瞬间,秦黛眨了下眼睛。

他进了那家小店。

秦黛依然那么站着,约半分钟后,她听见男人开口问老板多少钱。

又半分钟过去,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

秦黛听着那阵脚步声,声声临近的瞬间,她转过了身。

男人似乎并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脚步一停,两人差点相撞的身体之间,只相隔十多厘米。

他往后退了一步。

秦黛低头扫过他们脚尖之间的距离,这一步真够大的。

男人手里捏着一瓶矿泉水。

他微微偏了下头,左眼下的一枚泪痣清晰又勾人,他的目光从她双眸飘过,最后似是落在她掌心甜筒上,似有若无地划过。

秦黛心底暗叹,不止声音,连脸蛋与身材,都完美地迎合着她的审美。

秦黛忽然就想起周从芳那些话。

适当的放纵内心。

她确实太收着了,情绪克制,感情淡漠,平日里如此,连带着舞台上。

或许是应该尝试着打破这种井然有序。

眼睫轻颤,低眸时看见男人衬衫前的领带被夜风吹动。

暗蓝色的,同样的款式,几天前还出现在她眼前。

她的心倏地顿住。

为什么呢?

她准备好了礼物,满心欢喜地要送给他时,却发现了她的男朋友劈腿。

秦黛不明白,为什么魏清济当初可以追她那么久不放弃,却在在一起后,又这么迅速地劈腿。

就像她当年也不明白,明明她爸那么爱她妈,却在死后两年就娶了另一个女人,还要装作时时刻刻怀念死去的前妻。

所以爱这种东西,都是这样像烟花一样璀璨却短暂的吗?

……

几秒的静谧,随后,那人似是要准备重新迈开长腿。

他要走了。

正是这一瞬间,秦黛抬手,指尖轻轻拽住了那根在夜风中舞动的暗蓝色领带尾巴。

莹白的指尖,因为微微用力泛着粉,认真瞧才会发现她在轻轻颤动。

——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情的不自然。

“你还记得我吗?”

她望着男人的眼睛,那是双凌厉的眼眸,偏偏被眼下一颗棕色小痣将所有的冷淡疏离都加了层柔软的滤镜。

她莫名觉得熟悉。

可能是因为那样的泪痣,她从前也有一颗吧。

秦黛没有深究。

她望着那人,察觉出男人的眼神停顿,她提示:“安北的机场,我不小心踩到了你的鞋。”

片刻。

她听见他开口:“是吗。”

这一声,低低沉沉的。

清泉击石,金石丝竹,很是好听。

秦黛察觉到男人情绪的变化。

柔和的夜风里,她再次听见男人冷淡的声音:“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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