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在四周蔓延,但却不会持续太久,因为猛烈的又可悲的回响一定会淹没所有的孤寂,成为这残忍世界中唯一的王。
一声“愿意”自观众席中被喊出,虽带着哀切却洪亮高亢,随即而来的是第二声、第三声,以及更多声。
邵阳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茫然的环顾四周越来越多狰狞的面孔,胸中燃着悲哀又愤恨的火焰,“阿愿~~所有人~~所有人都疯了~~”
阿愿看着人们的癫狂,她很想告诉邵阳,这样的人她见过太多了,所以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可为什么眼眶却还是湿润了呢?
“我在可怜他们~~还是在可怜自己?”阿愿轻声的呢喃着,她的眸光定在舞台前的拍卖师的身上,心中又悄悄的祈祷:阿愿,别做傻事~~别做傻事~~
“你们别听这个疯子的!她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邵阳被禁锢着的灵魂爆发激起涟漪,浅蓝的湖水如沸腾的开水般翻涌,站在湖边的他大口的喘息着,通红的双眸看着未知的方向。
拍卖师侧脸看向邵阳的方向,她微微眯起眼睛,似在沉思,“你是~~?”
“阿愿,是我。”浅蓝的湖水被迫归于平静,阿愿再次夺得邵阳身体的控制权,她无视馥雪的阻拦离开座位向着舞台走去,直走到拍卖师的跟前,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阿愿,别做这样的事。”
“你是~~哈?你竟然又找了具身体?呵呵~~你就不怕我再把这具身体弄死吗?”
拍卖师的话令众人一惊,一直跟着邵阳的馥雪眸光暗下,那纤细却有力的手指上探出尖锐的指甲来,阿愿瞥了眼馥雪,面上浮现安抚的笑容,“莫惊慌,是邵阳借我的身体,我只是来见阿愿的。”
馥雪紧皱眉头,肖意和张栩一等人也来到舞台前,大家紧张的看着,馥雪没有回话,指甲也没有收回,但却也没有发起攻击。
“邵阳~~邵阳~~这个名字好熟悉~~啊~~我想起来了~~是那个逆天改命的?是那个咱们救了的邵家人?你是不是认定我拿他没办法?”拍卖师冷哼道。
“我们就是拿他没办法,这是因果。”
“因果?什么破借口!”拍卖师怒道,她再不掩饰自己的身份,平平无奇的面上露出狰狞的神情,“我们回不去仙界的时候,你也说是因果!可因是什么?因是我们耗费了仙力修建了界墙,果是这群凡人不知知恩图报!”
“阿愿~~”看着愤怒的拍卖师,阿愿甚是愧疚,她始终认为都是因为自己的执念才将她们推到如此境地的。
“怎么?你还心疼凡人了?你睁开眼看看这些人!他们皆是唯利是图的人!他们为了自己的**可以互相残杀!可以付出所有!他们根本不值得~”
拍卖师的话语戛然而止,她的唇在颤抖,一双血红的眸子瞪着阿愿,仿佛下一刻就能滴下血泪来。
“你是想说,他们根本不值得我们救吗?”阿愿的泪水率先滑落,也终于说出了压抑多年的话,识海中那片浅蓝的湖水正在渐渐干涸,露出内里泥泞脏污的沼泽。
一层小心呵护的窗户纸,终于被捅破了,就像是拦住大坝门的最后一根木桩腐朽断裂般,如潮水的怒和怨顷刻如洪,裹挟着不甘与懊悔,却惊住了拍卖师,“你~~”
“阿愿,你做这一切,不也是为了证明,我错了么?”
“我~~”拍卖师无言以对,她所做种种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怒气,却也是为了让阿愿看清楚这些凡人,看清楚她自己!
“阿愿,我的心魔不仅仅困住了我,也困住了你~~阿愿~~我错了~~”泪水已经决堤,阿愿的手指轻轻的触摸着拍卖师的脸庞,那般的小心翼翼,珍惜贵重,“阿愿,我要消散了,从此再不能与你相伴,这是我种的因,我要去还这个果了。”
“不对!你没错!是仙帝冷血无情,是他漠视疾苦,是他不问凡世!还有这群凡人,是他们忘恩负义!是他们!都是他们的错!你别走!阿愿~~你回来~~我不赶你了,你回来~~”拍卖师终是也落下了泪,她将阿愿紧紧的抱住,在她的耳际大哭着狂吼着,“阿愿,别消散!阿愿!”
湖终于见了底,那肮脏的沼泽也逐渐龟缩由石滩取代,仿佛有个声音在指引邵阳,令他不自觉的跟着缩小的沼泽往湖中央而去,直至捡到一根裹在泥泞之中,闪着微弱金光的棉线。
“阿愿?”没有缘由的,邵阳便认定这棉线是阿愿,他轻轻的擦拭着棉线上的污泥,可收效甚微。
“邵阳~~”阿愿的声音在识海中飘荡着,轻盈且羸弱,“邵阳,谢谢你~~”
识海消失在了眼前,邵阳发现自己正被人拥抱着,他挣扎开怀抱,问着旁边的馥雪,“阿愿呢?”
心在这一刻仿佛被千百只手攥住,拍卖师身子在不住的颤抖,她努力想从邵阳的面孔下寻觅阿愿的气息,却也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她的阿愿,消散了。
“愿望女神,在下狐族温凌儿。本族族长道合大神让我带话给你,问你愿不愿去见他。”温凌儿扒拉开众人走到拍卖师的面前,她祭出破刃当做信物,“这柄神器你可认识?”
哪个能不认识破刃呢!哪个又没听过道合的大名?只是此时她已心无牵挂,她与阿愿是一根灯芯,既然阿愿消散了,她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去见见吧!”邵阳轻声道,他展开手,手里心赫然是那沾满污渍的棉线,用一张黄符纸包住,双手托到拍卖师的面前,“或许还有希望。”
颤抖的手接过了棉线,又小心翼翼的护在心口处,泪已经无法控制,却又被拍卖师倔强的强压回去,她深吸口气,对邵阳道,“我~可以许你一个心愿。”
“嗯~~那我就~希望阿愿没有消散。”
邵阳的回答让拍卖师愣住了,过了好半晌,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唇角却溢出一抹笑来,口中呢喃着,“阿愿~~你没有做错呢!”
阿愿离开时,幻化成了原型,被装在一匣贵重的紫檀盒子中,那盒子上还镶着很是昂贵的宝石,邵阳怀疑张家这是利用盒子向道合行贿,温凌儿很是嫌弃他,“族长什么没见过,这破盒子回去就扔了!”
“别扔啊!等我去救老祖了,给我捎着!”邵阳嘿嘿笑道。
“救安爷?你真是~~”温凌儿翻着白眼,“你真是好大的脸呀!”
温凌儿话音落下,手指头在邵阳脑门儿上一戳,差点戳他一个跟头,馥雪怒瞪,“嘿!胆儿肥了!信不信我招呼你两爪子?”
“有本事你去族长面前亮爪子!”温凌儿又给了馥雪一个大白眼,“对了,这次我来,安爷让我给你俩也带话了,他让你俩好好工作!”
“就这一句?”邵阳赶忙问道。
温凌儿想了想,随即点头,“就这一句。”见俩人面上显出略有失望的神情,温凌儿又补充道,“看你俩可怜,我再透露个小消息,过些日子妖族要办大宴,到时候给你俩发请柬,你俩就能见安爷了。”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啊!温凌儿!”邵阳喜笑颜开,馥雪也跟着笑了起来,却全然没留意到温凌儿眸中一闪而过的奸笑。
愿望女神的案子告一段落,邵阳等人回到了滨海,肖意看着邵阳和馥雪上了出租车,瞧着车尾灯渐行渐远,她的眸光暗淡,心中喃喃着:怎么才能把尹鹤辰引回来呢?
肖意惦记着尹鹤辰,邵阳也惦记着尹鹤辰,他一个人坐在中介所里,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台上正舔毛的猫儿,兀自呆愣着。
‘我就是景云,所以我很早之前就喜欢尹鹤辰了。’
‘尹鹤辰也是喜欢景云的,一直都喜欢景云。’
‘那他喜欢我吗?他好像一直是他,但我好像并非一直是我~~’
纠结若是开始,便会如河底的水草般肆意而繁茂,甚至还会让人沉溺于自我的小世界无法自拔,看起来或许就像是~~一个呆子。
馥雪拎着盒冰激凌回到中介所时,瞧见的就是傻了吧唧在发呆的邵阳。拎着冰激凌的手在邵阳的眼前晃晃,成功的令他的视线有所变换,馥雪才道,“谁给你下了定身咒了?”
抓过袋子,拿出冰激凌,邵阳倒是和馥雪不客气,舀了一大勺子含进嘴里,才叹息一声,“头疼~~”
“你头疼?我看是屁股疼吧!我下午走的时候你就坐这儿,晚上回来你还坐这儿!你一天都没动地方吧!”
“兆康让我看店。”邵阳回答得理所当然,可虽然有了冰激凌的滋润,他精神还是有些无精打采,见两只猫儿凑过来也想吃冰激凌,邵阳倒是大方,将勺子递过去随它俩舔舐。
馥雪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举着勺子,半趴在桌子上的邵阳,而后得出结论,“你很不对劲儿,从扬州回来就不对劲儿!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邵阳抬抬眼皮,张口想说出景云和记忆的事情,可又明白若是馥雪知道了来龙去脉,尹鹤辰定然也会知道的,而他,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尹鹤辰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