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挥挥手,示意众人可以退下了,但是秦之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副司,可还有什么事啊?”
“皇上,臣要上奏,臣怀疑朝中有人私下和南玄术士勾结,草菅人命、谋取暴利。”
秦之予跪在地上,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大殿里一时间鸦雀无声,福全公公吓得冷汗直流。
福全公公:我嘞个姑奶奶,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皇上沉默了半晌,这才沉声说道:“秦副司,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之予依旧直挺挺地跪在那:“皇上,此事,臣有依据。”接着,她就把昨晚自己的发现都和皇上说了一遍。
皇上听完,叹了一口气:“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此事等案子解决之后再说。”
秦之予不在多言,乖巧地答道:“是,臣遵旨。”
福全公公赶忙上前把人领出殿外,走到门口时,皇上突然开口:“之予。”
秦之予回头,看见皇上靠在龙椅上,两鬓斑白,手指不住地按压眉心,语气中满是疲惫:“朕年纪大了,许多事情力不从心,南玄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就好,若要出京城的话,记得和朕说一声。”
秦之予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小的时候,当时师傅掌管阴阳司,带着她进宫面圣,她记得那时候的皇上正直壮年,意气风发,眉宇间满是帝王的威严。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就像皇上所说的,他老了。
是什么时候,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帝王开始变得如此颓败?
秦之予想到了五年前,前太子被南玄人所杀,死在战场上。皇上本就子嗣单薄,太子被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尽管后来大周击退南玄,太子再立。
但是皇上始终没有走出来。
现在的太子,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可是皇上自己已经老了,早已没有当年的精力再去培养一个继承人。皇上也许自己也不知道,他还能陪伴年幼的太子多久,他能不能等到这个孩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他需要一些忠心的臣子。
秦之予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秦之予多少也明白皇上的苦心,朗声答道:“请陛下放心,臣永远忠于陛下。”
皇上点点头,秦之予跟着福全公公退下了。
殿外,刑部侍郎刘大人并未离开,而是一直在原地等候,见秦之予出来,起身迎上去问道:“秦副司,不知皇上留您,可是对案子有别的吩咐啊?”
“刘大人,我正要找您呢。”
秦之予微微笑到,她对这位刘大人是打心眼儿里敬佩。
“皇上没说别的,就是让阴阳司全力协助刑部办案。”
“那就好那就好。”
“哎对了,刘大人,您手下的人抓获的人贩子在哪里?我有办法能撬开他们的嘴。”
刘大人一听,眼睛都亮了,要知道他手下的人想尽办法都没能撬开那些人贩子的嘴,“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咱们阴阳司有的是不同寻常的法子,不怕他们嘴巴严实。”
秦之予这话说的不假,阴阳司审讯人的本事本就不是皮肉之苦,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也休想逃过去。
秦之予跟着刘大人一路来到地牢,那几个人犯的是重罪,被刑部关押在最里面的牢房。二人走近的时候,秦之予听见里面响起微弱的痛呼。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牢房里有五个人,有的被绑在木桩上,还有的被绑在椅子上,唯一相同的是,这群人的身上伤痕累累。
秦之予就这么扫了一眼:鞭子抽的、小刀刺的、钢针穿的……
嘴倒是严实。
刑部的郎官看见侍郎大人带着一名陌生的女子进来,起身相迎:“见过侍郎,这位是……”
“这位是阴阳司的秦副司。”
“阴阳司?”那郎官自然是知道阴阳司的名号,却瞪着秦之予开口道:“阴阳司成日里装神弄鬼,叫阴阳司的人来做什么?咱们都撬不开他们的嘴,难道这群江湖道士就能了?侍郎真是糊涂了!”
秦之予挑眉,她知道朝廷里有些人看不上阴阳司——毕竟是司衙里大多是江湖出身,干的最多的事情是捉鬼,说出去像是江湖骗子。
没想到这里就有一个。
“小林!不得无礼!”刘大人听到这个话,头发气得都要竖起来,“秦副司维护大周,降妖除魔,轮得到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说完又转向秦之予:“秦副司,手下的人不懂规矩,您别和他一般计较。”
“本来就是!他们阴阳装神弄鬼欺瞒陛下,能有几分真本事。”
“闭嘴!”
刘大人指着那郎官“你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秦之予倒是没放在心上,她几步上前,含笑看向那位郎官:“诶~这位郎官此言差矣,不试试怎么知道咱们阴阳司有没有本事?”
“呵,那你试试,若你能撬开他们的嘴……”
“如何?”秦之予接上话,“若我能撬开他们的嘴,问出孩子的下落,你当如何?”
那郎官铁了心觉得秦之予没本事,赶忙接话道:“那我便喊你姑奶奶!”
“行。”秦之予点点头,“你出去吧,我要问话了。”
“你!”
“你什么你,能不能别浪费我时间?”这个郎官上来就恶语相向,秦之予对他也没积分好脸色,“成成成,你要待着也行,一会儿别跪下来求我放你出去。”
秦之予转向刘大人,又换上了从前温驯的小辈模样:“刘大人,我要问话,劳烦您回避一下,怕误伤了您。”
“秦副司请。”
刘大人出去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个倔强的郎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人年轻自然是不知道,他当年见过阴阳司的司衙——也就是秦之予的师傅问话,也是这样的情况,刑部三天三夜没撬开那几个人的嘴。结果那司衙一来,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群人便痛苦地满地打滚,半个时辰都不到便全招了。
待刘大人离开,秦之予关上门,无视那郎官挑衅的眼神。
虽然不知道对方哪来的这么大敌意,但是,要是连几个人贩子的嘴都撬不开,她这个副司可以不用当了。
秦之予没管别人,拉了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下,翘着个二郎腿上下打量这间牢房,对着面前的几个人,似是在唠家常:“哎呀,这地方待遇还不错,刑部大牢还是客气了,居然给你们几个关在一起审问。这要是在我们司衙里面,啧啧啧,那可不一样。”
那哥们听见动静,抬起头就算半死不活也不忘轻蔑地“哼”了一声,似乎并没有把眼前的女人放在眼里。
秦之予到没有表现出不满,她转头瞥了一眼郎官:“你们刑部也挺废物的,被审问的犯人还这样有精力。要是我师傅在这里,他这张嘴已经烂了。”
说完,也不管那郎官到底是怎么想的,自顾自地站起身走到几个人贩子面前,脸上带着渗人的微笑:“我再问一次,你们说还是不说?”
“不知道……”正中间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抬着头,明明奄奄一息,从嘴里蹦出几个字都好像要耗尽全部的力气,但是眼中已经闪烁着嚣张的光芒。
他笃定这群人拿他没办法。
不过秦之予要让他失望了。
“知不知道,一会儿你自然会告诉我。”秦之予拿出魂玉,缓缓松手,玉佩便漂浮在空中,“其实我可以直接让你吐出真话的,不过你这种态度实在是……不折磨你一下都对不起我自己。”
虽然前不久涂山晓白才告诫过自己要少用魂玉,不过现在……
秦之予想着,默默加大了注入魂玉的修为。
反正修为都溢出了,现在多花掉点也没什么。
大不了就让这哥们多做两天噩梦。
秦之予心里想着事情,有些走神,那郎官却瞪大了眼睛——方才桀骜轻蔑的人贩子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仿佛灵魂被抽走一样。
紧接着,他的脸上换上惊恐的面色,嘴里大喊道:“不!不!不是我!别来找我!不是我干的!”
“为什么!这不对……这不对!我抓的不是你!幺幺!这不对!”
人贩子想要往后退,但是他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一边哭一边尖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好不凄惨。
秦之予就这么冷眼看着。
她作为魂玉的主人,自然能看到魂玉给这个男人看见的景象——被他拐卖的孩子都变成了他的女儿,他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杀了十几遍,他的妻子流着血泪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遍,两遍……
他在幻境中不断循环经历着这一段。
直到精神崩溃。
“我说!我说!我……我说……”
秦之予收起魂玉,那人似乎依旧是处于梦魇中没缓过来,嘴里一直念叨着“我说,我说……”
他身边还有好几个兄弟,左边那个见他如此轻易便妥协,狠狠啐了他一口:“我呸!你个叛徒!你居然敢背叛主人!”
这几个人哪里知道,他刚才在幻境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那幻境里除了会看到自己亲手杀了几十遍自己的儿女、流着血泪的妻子,他砍下去的每一刀,那疼痛的感觉都如有实质般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偏偏他还不能控制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刀一刀砍下去,自己的身体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整整五遍,他在幻境里经历了整整五遍这样的痛苦。
他受不了了。
身边的兄弟们还在唾弃他,但是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不老实坦白,眼前这个叫秦之予的女人会一遍又一遍折磨自己。
原本,刑部的郎官怕用刑过度自己会死,所以再残忍的刑法也收着度。
但是这个环境不一样,人在幻境中无论感知到怎样的疼痛,现实中都不会受伤——所以秦之予操控幻境折磨他自然也肆无忌惮。
秦之予冰冷的视线一一扫过剩下的四人。
“你们呢?招还是不招?”
“我呸!老子才不会——”
秦之予松开手,魂玉从众人面前飘过,刚才的一幕又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身上——只是每个人看见的东西不太一样,有亲手杀了自己母亲的,有看见小孩儿追魂索命的……
一时间,牢房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刑部侍郎刘大人守在外面,自然也听到了——哦,好像还传来了那个小郎官的声音,没办法,谁叫他自己不相信人家还出言不逊呢。
刘大人摇摇头,就当给这个不可一世的孩子涨涨教训吧。
又过了一刻钟,秦之予打开门,身上一丝灰尘都没有沾染,脸上端着的依旧是礼貌的微笑:“他们都愿意招了,剩下整理口供的事情就交给刑部了,我等着侍郎的好消息。”
秦之予说完就匆匆离开了,独留下侍郎刘大人还在原地,他走进牢房,看见负责拷问的小郎官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一脚。
“给老子起来问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