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莎莎在私家医院探望完病重的父亲后,预定的健身设备也到达安心养老院门口。她边开车边交待曾院长验完货后务必等着她签字,然后加速向养老院方向驶去。
作为张氏集团代理董事长的她,刚上任就接管集团开办的第一个公益性质的养老院。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也为了回击那些诋毁她“年纪轻资历又不够”的高层,她凡事都亲力亲为,丝毫不敢懈怠。
到达养老院时,曾院长已验完货,正和厂商负责人在A栋门口闲聊,看她来了,一双瑞凤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产品都是合格的,我亲自验了。已经搬了四台进去了。”
张莎莎接过验货单,仔细查看了尺寸规格和产品合格证,又认真比对了身前放着的两台设备。这是养老院专为老年人量身定制的健身设备,使用起来更安全更简单。她满意地点点头,“什么时候能安装好?”
曾院长说,“安装师傅已经跟设备进去了,估计已经在安了。”
张莎莎抬手看了下表,一会儿她还有个视频会议,“行,赶紧全搬进去吧!”她计划最好能在会议结束后看到设备调试好,可迟迟不见工人从A栋出来。
曾院长让负责人打电话催下搬运工人。
就在这时,李力抱着一大箱物品从A栋东侧的活动室出来,穿过AB两栋中间的公共区域时,被曾院长看到。她见他人高马大又肯干苦力,招手呼喊他过来帮忙抬下设备。
李力步履如飞,像是没听见招呼,头也不回,行色匆匆往B栋的杂物间走。
曾院长面子挂不住,尴尬地冲着张莎莎笑了笑。“等会,我打个电话……”
张莎莎等不及了,招呼曾院长和厂商负责人,“来,我们把它抬进去。“说着就卷起袖子走到设备前。
两人同时吃了一惊,集团领导肯放下身段干重活,不仅少见还有**份。很显然,曾院长和负责人都不愿干和自己身份不匹配的活儿。
好在工人及时出来,“保全”了大家的身份。
张莎莎独自前往A栋二楼准备视频会议的内容。刚大学毕业的她,不仅要接管父亲在集团的所有事务,还要兼管他投注了大量心血创办的养老院。虽然身负重任又深感疲惫,但她仍会见缝插针地把工作安排得满满当当。
就在会议即将开始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耳畔穿驰而过。紧接着,“咚”的一声,沉闷而有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坠地。她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并无异样。与此同时,一楼大厅也有工作人员向外张望。
大家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有人说,要不出去看看?可手头都有工作要忙,谁也不敢擅离岗位。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在B栋外围打扫卫生的阿姨失声尖叫,“啊……有人摔死了!”她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双腿发软迈不开步,只得用尽力气大声呼喊。
张莎莎从二楼下来,看见有几个工作人员已经冲出去了。
曾院长从容自若地招呼员工们去后院放映厅和棋牌室守着老人们,无论前面有啥动静也不能让他们看见这血腥的场面。接着边往外走边打电话让院内医护人员赶紧到现场救人。
张莎莎快步走上前去,和曾院长一起到了B栋东侧。
坠楼的人是李力。倒在血泊中的他头部受到重创,面目已变形,脑浆迸了一地。张莎莎和其他胆小的员工根本不敢上前看。
曾院长到底年纪大点,又是养老院“一把手”,强装镇定指挥现场人员撤离或施救。
张莎莎把注意力集中在李力跌落的位置。这是一座六层高的楼房,原规划是老人宿舍楼。目前入住老人并不多,这栋楼只有一楼作为储物间在使用。楼顶天台因为空间大又平整,员工们把它辟成晾晒区。不过前段时间遭遇雷击,天台端部的围墙被击毁,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缺口,李力倒地的位置正好在这个缺口下方。
张莎莎杏眼圆瞪,白皙的小脸顿时气得通红,向曾院长怒道,“上周你说让人来修,为什么现在还没修好?这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还让员工上去?”
曾院长一脸委屈,说自从围墙缺损后她就明令禁止员工上天台晾衣服了,至于为何还没来修,她得问问负责办这事的下属。
趁这空档,张莎莎叫来了最先目睹李力坠楼的保洁阿姨。阿姨此时还没从惊恐情绪中脱离出来,脸色苍白,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她说当时她正在B栋北边墙角扫落叶,听到一声悠长又瘆人的惨叫声,她顺着声音方向往东边走,就看见人躺地上了。
也就是说,没人看见李力是如何坠楼的。
她又问了问李力的职位。人事告诉她,李力因为是养老院为数不多的壮年男工,重活累活他都干,算是杂工,属机动岗。今天下午举行完例行的活动后,他是有一段休息时间的,不知为什么会跑去天台。
“是我让他去的。”被曾院长责问的行政主管哭丧着脸赶来,“原本联系好今天工人要来补那个缺口,但临时有事改到了明天。我就想着李力能干,让他上去试试……”
张莎莎哭笑不得,“都拖了好几天了,今天就这么急?”
“因为您来了。”行政主管低着头小声说道。
这时医护人员过来说李力已经断气,没有救的必要了。
顿时,唏嘘声、惋惜声交织一片,有人还小声抽泣起来,气氛压抑又悲伤。
张莎莎的纤纤玉指摩挲着最新款的苹果手机,蹙眉沉思了片刻,“报警吧!“
“要不咱们先上天台看看怎么回事吧!如果是意外,我们内部可以解决的。”曾院长靠近莎莎,语气诚恳深沉,特别将“内部可以解决”几个字说得很重。
一旁懊悔不已的行政主管淌着泪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
大家都清楚,如果警方介入,不管调查结果如何,都会影响养老院的口碑和声誉。
张莎莎思忖了片刻,带着院长和行政主管从B栋的西侧进入,先去看了眼杂物间。
李力从活动室抱出来的箱子并没有摆放到位,里面的物品杂乱不堪,可见走得很急。她怨恼地剜了眼主管,愧疚感满满的主管立马自我批评,“都怪我,我后来又催了他一遍。”
她们将杂物间认真察看了遍,没有发现异样。于是走出杂物间从B栋外侧进入靠北边的电梯间侧门,这个门和A栋活动室过道的侧门是对门,临时晾晒区设在了两门之间的过道上,随风飘舞的床单被套和衣物,遮住了看向活动室的视线。
电梯关门的瞬间,一阵风把废弃的鞋套从电梯间的垃圾桶吹了出来。
张莎莎看了看电梯四周,因为本楼处于闲置状态,过道和电梯都没有装监控。
这就很难办,她想。
到了天台,院长和主管刚想踏入,被张莎莎阻止。她想如果不是意外事故需要报警,那就要先保护现场痕迹,那么进入现场的人越少越好。
她独自走进天台,刚走了几步,看见地上几个清晰可见的大码鞋印,目测是男人的鞋码。
天台因为风大灰大,好多天没人打扫,留下鞋印很容易。她突然想到,自己闯入也会留下脚印破坏现场,“有没有不留下鞋印的方法?”她转身问两人。
“光脚?”主管歪着头想了想,“鞋套?”
鞋套?张莎莎脑海里浮现出楼下垃圾桶里飘出鞋套的画面,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平时这栋楼有哪些人员出入?”
“保洁、杂工和后勤人员,主要就是放、拿杂物,人不多。”主管答。
“需要穿鞋套吗?”
主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鞋套是看护室、诊疗室专用,不过也是根据老人身体状况而定,有时并不需要无尘环境。”
“也就是说鞋套用得不多,但想得到它很容易?”
“对。鞋套和口罩、酒精一样,放在前台大家共享。”
“行,给我也来一双鞋套。”
片刻后,张莎莎要来了和楼下垃圾桶里的同款鞋套。穿上刚走了几步就发现,这种纺布鞋套虽然留不下鞋印,但依然会留下印记,看上去比鞋的轮廓要大一点,外形是不规则的椭圆形,一步一印,还是可以看出有人来过。她想了想,拿出手机,边走边拍自己路过的地方,以区分是案发后留下的印记。
越往围墙缺口方向走,大码鞋印越清晰。这可能是这边灰厚的原因,她想。
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大码鞋印旁还有一串不太清晰的椭圆形印记,她将那印记和自己脚印一比对,心里一惊——几乎差不多大小形状的脚印!也就是说现场还有第二个人?穿着鞋套?还是个女人?
顺着椭圆形印记往前看,围墙缺口处印记明显更多更深,还有很多重合脚印。而大码鞋印也随之增多且凌乱。再往回走,这才发现,在天台的入口处也有椭圆形印记。
不是说天台只有李力一人上去过吗?
楼下垃圾桶的鞋套怎么回事?
她虽不是专业的刑警,但从案发现场观察到的情况分析,也能知道李力并非是单纯的意外坠落。她的心脏抑制不住地怦怦乱跳,快步走到入口处,对院长说,“现场还有第二人,情况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必须报警。”
“不能报警!”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伴着颇有节奏的高跟鞋落地声。张莎莎不用看就知道,又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