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不散 第68章 第 68 章

先是，衙门里养了一群鹅，是专供老爷们吃的肉鹅。这一日，老汉子和往常一样，一面黑影子快下来了，才把羊群赶上回家去。进了衙门巷，迎面子过来了几只鹅，每只鹅的脖子下面都挂了一个醒目的小黄牌，分明写着“官鹅”两个字。谁想，鹅的领地意识特别强，看见羊群过来了，脖子一伸，扇起翅膀就冲过去了，又是扑又是咬。羊群受了惊，顿时做鸟兽散。素日平常，跟上老汉子来回跑的，还有一只笨狗子，当时见鹅群冲过来，“汪”一声就扑上去了，瞬间就把一只官鹅的脖子咬断了。老汉子想挡，已经就来不及了，知道是闯下大祸了，赶紧过来把狗赶过去。谁承想事不遂人愿：时间不大，官鹅死了！其间，邱文吏就躲在衙门里朝外面张望，一见这个情形，当时就笑坏了，立刻把话传进去。结果老汉子前脚到家；跟后子，衙役子也到了他们家，二话不说，先把他拿铁链子锁起来，圈到衙门里了。

立时三刻又把消息透露给崔三爷了，并告诉他：“就照原计划进行！”自是，崔家再没有任何顾虑。按日子，又同辛神仙跑了一趟石板沟，盘子一下，线吊好，桩钉下，吩咐打坑的伙计们：“这会子你们就挖去！”就这样，崔家把坟实话埋到老汉子的地里了。李家的老婆子还蒙在鼓里，这几天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从早到晚愁的是：“老爷子啥时候才能出来！”这一天，突然间想起来了，——先提给些吃的教吃去。

老汉子就愁啊，两三天了吃不下去一口饭。看人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有个早几日进来的读书人看不过，出于好心，就劝他：“天大的事情，你饭得吃！你不吃怎么了？你犯下的啥罪？能不能给我说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老汉子愁眉不展，苦着脸告诉他：“走路的时候没有注意下，衙门里的官鹅教我的狗咬死了！”大伙听了，又是可笑，又是气：“嗨，这算个啥事！不就是一只鹅吗？照价赔偿就对了。又没有犯下杀头的罪，看把你吓得！心放宽，心放宽你放心吃。就说从最坏处着想：给他赔两只鹅，总饶了人了？”听他这么一说，老汉子的心里才略微宽松了些。说这个话的还是那个读书人。出于好心，又就宽慰他：“嗯，明个送饭的时候，教你的老婆子把纸和笔拿上来，我给你写一个状子递上去，管包老爷们看了之后，最迟后个就把你放出去了！”老汉子听了，扎根儿不敢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么能的人哩？”只是还不放心，“你说的是真的吗？”读书人拍着胸脯打保证：“最迟后个，但把你放不出去的话，我立定站下，教你打二十四个嘴巴！”听了的人都偷偷儿笑，觉得真要是行，也是一件好事情。

头一天晚上说下的话，第二天晌午就说给老婆子了。后晌送饭来了，果然把纸和笔带上了。读书人想一想，写了不多的几个字：“官鹅带牌，狗不识字，禽兽相争，人非主谋！”老汉子识下的字不大，肚子里的墨水也有限，更不知道这几句话的轻重。当着众人的面，胆子大大的就呈上去了，邱文吏接住看罢，脸色当时就变掉了，就又递给胡镇长。谁知镇长的官威比人们想象下的还要大，不看则已，一看时火冒三丈，“乡野土锤，如此无礼：虽说是禽兽相争，本性难移；但是狗不识字，你人总不是瞎子？照你的说法，难道是官府的罪责？”顿时一拍惊堂木，破口大骂：“巧言惑众，丝毫也脱不了你作为狗主人的干系！”立时呵斥：“皓首匹夫，目无法纪，纵狗行凶，还敢玩弄文字。愚弄官长，罪不容诛，妖言狡辩，恶劣至极！”心下暗想：“官家渡口，两个口子，是非对错，都在爷的嘴里，——话一出口就是七道沟的律例！”立时批回：“左右听令：脊杖二十，发回大牢，听候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