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三爷一听,不由低下头纳闷,“同谁不是个睡觉?就说是萝卜拔掉了,坑还在哩。至于以死相搏吗?真真是天生下的穷命鬼,就知道认死理的,再就不知道变通一下的!别的人想找,轻容易还找不到。你看这么好的机会来了,给那都送到嘴底下了,都不知道抓住的!你说,做个连长的姨太太,该有多好?”就又听嵇权往来走开了,大声噎气地说:“死了就死了吧!正好那一棵树上的果子也长不大,干干脆脆当成肥料,就地子埋到树底下,今、明两年还能结几个好果子。”
听话的人都不做声。唯独胡镇长听完舌头一伸,“你听一下,这些莽夫,说个话就没高没底的。你还是考虑一下给人家怎么交待哩,再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又不是一把艾蒿。”想时,嵇权早也走到跟前了,胡镇长立起那一对狐狸眼,一声没有言语,一把拽住,拉到僻静处了,压低嗓门子,兜头就骂:“你的脑子里进给的蛆儿吗?怎么说的都是坏透堂的话!这就说:人虽然不是你亲自儿弄过来的;施暴者也不是你;但是你开的这个门、跳的这个神!假如要一是一、二是二,细细儿追究起来,你以为你能脱的了干系吗?好在我们的手里还有些权利子,不管怎么说,还能说白道黑,糊弄一番。按住常理,就是人家丢掉个猫儿、狗儿,也必定会找上个三天五日。所以说,事主家不会就此罢休,这是明摆着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一条人命,又不是闹着玩的!”
嵇权听了嬉皮笑脸的,根本就没有把这个当成是一件事,“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挡着。这是马家军的事情,跟我又有个屁的关系!就算是退上一万步讲,七道沟还是我们的地盘子,满江湖都是我们的船。我还怕他怎的?”看他不听劝,胡镇长气了个白瞪眼,知道这几年把小舅子惯坏了,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再就没有多的话,“竟然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想时,一扬手就要打,“我有心扇你一个嘴巴呀!”嵇权笑着,不但不躲避,反而把脸贴上来了,“打是疼呀骂是爱!姐夫,你但是想出气就打上几下!”稍微一犹豫,胡镇长举起的手原放下来了,他不想让旁人看笑话,因勉强一笑,就又安顿:“你既然说这个话,我也拿你没办法。也对,赶紧去把嵇昇和嵇田都喊过来,等一等这里商量好,立刻把消息封锁住,绝不能教外面的人知道真相,神不知鬼不觉地埋掉,也就万事大吉了。他人问的话,你就说‘没有见过,不知道’就对了!这一次你记清了没有?”说记清了。话音未落,就又听崔三爷笑着说他们:“眼见的是亲亲儿的姐夫郎舅了,有些子什么私密话,不能叫我们听!”嵇权赶紧回过头,笑着说“也没有啥事,马上就过来了”,那边的人才不嚷嚷了。说好,两个人原过来了。
分明听见耳房里的呼噜声快把房顶子都揭掉了,时而吹气,时而咬牙,时而就跟老牛拉的破车快到坡顶里了却又上不去的那种感觉。崔三爷笑着,悄悄一拉胡镇长的袖头子,指一指窗子里头,嘴闭住自是笑:“怎么办?是进哩,还是说再等一等?”胡镇长瞅一眼崔三爷,也忍不住就笑下了,低声问:“你的意思怎么办?”崔三爷笑着,“我的意思?我的意思兵情似火,得喊起来报告给。”胡镇长一听,这才下了决心了,直截了当说:“干脆这样吧:要进就一搭里进;要不进就谁也不进!”就又听里面的人翻了个身,惊醒来了,直声刚嗓地问:“外头来的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