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薇,现在我们以大人的身份聊天,好不好?”
“好。”
“接下来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哥哥姐姐,你能做到吗?”
“可以。”
赵忠为坐在监控室里,看着监控镜头里的邵薇,他点燃了一支香烟。
邵薇此时乖巧地坐在桌子的一边,在她的对面坐着阿海和女警阿梅。她的神情很平静懵懂,似乎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阿海率先发问:“请问在1994年7月17日,你的妈妈靳芳容是不是到九恒区的天光幼儿园找你?”
邵薇眨了眨眼,说:“是。”
“你知道靳芳容是几点到的九恒区吗?”
邵薇想了想:“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你妈妈要去接你的?”
“她给我打了电话。”
“她是打去天光幼儿园找你吗?”
“对。我当时在上课,是林老师接的电话。她和我说,我妈妈给我打电话了。”邵薇说到妈妈给她打电话时,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很开心。
“那你妈妈打电话的时候都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昨晚就到了九恒区,现在在宾馆里。等我放学就来接我,让我一定要等她。”
“哪个宾馆?”
邵薇思考了一下:“好像叫月影宾馆。”
看着邵薇的样子,赵忠为对身后的两个警员说:“去查一下天光幼儿园的林老师,还有月影宾馆的登记档案,看有没有靳芳容的名字。”
“是。”
“慢着,”赵忠为又说,“顺便查一下靳芳容所在的小学,还有她说的星河湾的那家小学。”
警员问:“那要不要查一下她的坐车记录?”
另一个警员听到却说:“现在乱得很,好多司机收了现金就给车票,哪里有那么多坐车记录。”
赵忠为沉思了一下,将烟蒂弹到烟灰缸里:“坐车记录我去查,你们先查一下现有的线索。”
他的话还没说完,监控画面突然传来邵薇尖锐的哭声。在场的几个人齐刷刷地看过去,发现邵薇歇斯底里地大哭着。
“你们为什么要查我妈妈?”
“我没有说谎,我妈妈真的来找我了!”
“我平时周末是和外公外婆过的,我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来找我!妈妈来找我……为什么不可以!”
阿海面对这样的哭闹显然有点手足无措。他慌张地给阿梅递纸巾,然而邵薇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想法。
赵忠为叹了口气,离开了座位,大步地往审讯室走去。没想到刚一出门,就看到刚从医院过来的靳芳容,她手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好。
“是阿薇在哭吗?”她略显激动地问。
“她在接受审讯,估计是第一次有点害怕。”赵忠为解释道。
靳芳容没有理会他,径直打开了审讯室的门。一开门,里面的哭声更加清晰地传出来。
邵薇本来在哭,一看到靳芳容立刻扑了过去:“妈妈,他们说我撒谎。”
阿梅听见,立刻说:“不是,赵Sir。我们只是想再次确认她的口供。”
阿海也说:“对啊,之前小孩子的口供总是改来改去,我们只是想二次确认。”
赵忠为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赵忠为和陪同靳芳容前往医院的女警站在门外,审讯室里只有紧紧相拥的母女俩。
赵忠为见状,拉着女警往远处走了几步:“怎么样?”
女警心领神会地说:“确实是烫伤,伤口还挺严重。幸好她处理得也算好,不然可能会细菌感染。”
“伤口是什么时候的?”
“昨晚的,是新伤。”
“好,我知道了,辛苦了。”
女警笑着应了一声,没走几步,又忽然对赵忠为说:“不过我有个地方觉得很奇怪。一般来说,烫伤都是在手背或者手腕上,很少会在手臂内侧看到这么严重的烫伤。”
赵忠为明白对方的意思。一般来说,烫伤都是发生在不经意间,而且都是最容易触碰水的地方。
很显然,手臂内侧并没有手背和手腕那么容易碰触到水。
赵忠为带着这个疑虑走进了审讯室。
审讯室里只剩下靳芳容一个,她孤零零地坐在桌子的一角,微弱的光线打在她身边,却没有带来任何的明亮。
邵薇已经被阿海带去餐厅吃饭,阿梅和赵忠为一起审问邵薇。
他的第一个问题是:“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他拿出一张纸,写上【芳蓉】两个字,然后连同笔一起推到她的面前:“是这两个字吗?”
靳芳容看着上面的字,犹豫了一下,勉力拿起笔将“蓉”字的草花头划掉:“不是,是仪容的容。”
赵忠为笑了笑:“是这个‘容’字。看你拿笔的姿势,你的常用手是左手?”
靳芳容脸色一沉,她松开笔,将左手藏在桌子底下,含糊地说:“算是吧。”
“那就是了,”赵忠为没有给她模棱两可的机会,他指了指她受伤的手臂,“你烫伤的也是左手,这种情况下还能拿起笔,你个性还挺要强的。”
靳芳容扯了扯嘴角,又含糊地说:“算是吧。”
“不是的话,怎么会用不是常用手的右手拿热水,又烫伤自己的常用手呢?你说是不是?”
靳芳容淡淡地抬起眼:“我只是刚好来不及换手。”
“当时在做什么,怎么烫伤的?”阿梅接过话。
靳芳容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有点饿了,我就去买了个面包吃,不小心噎到,就急匆匆地拿热水壶给自己倒水喝。一个不留神,热水壶的盖子松了,我就被烫伤了。”
“接到女儿之后,没有吃饭吗?”
“女儿在幼儿园里吃了,我没有吃。”
“你女儿说你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你就已经在宾馆了,叫什么月……丽宾馆……”
靳芳容说:“月影宾馆。”
“为什么不先自己吃饭?”
她想了想,反问赵忠为:“赵Sir,你一般是什么时候吃饭?”
“有空的时候。”
“什么时候称之有空?”
阿梅敲了敲桌面:“阿Sir问你话,不是你问阿Sir话。”
赵忠为回答她:“想起来,又没事做的时候吃。”
靳芳容说:“我也是。”
赵忠为往椅子背靠了靠,他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笑意。靳芳容就像一只缩在窝里的猫,他越是去探究,她缩得越里面。
偶尔,还会有尖锐的爪子去对抗。
好像从一看到她开始,她就一直保持这么紧绷的状态。
赵忠为又拿起笔记录:“说一下你出差的具体时间吧?”
“我是7月14日出差,早上7点和同事一起坐大巴到星河湾小学学习。坐车6个小时,等我们抵达已经是下午1点30分左右了。然后我们随便吃了东西,就到小学里进行交流和学习。”
“一直学到17日?”
“不是,16日晚上。因为回程的时候太久,所以校方那边安排我们继续在宾馆居住。”
阿梅问:“哪家宾馆?你自己一个人一间房吗?”
“好像叫丽红宾馆。当然不是,我和其中一个女老师一间房。但那天很不凑巧,我床位所对着的天花板滴水,我的床铺全湿了。”
“我本来想换一间房住,但是想了想,那边离我女儿的幼儿园还挺近的。我就连夜坐大巴过去了。”
“坐了多久?”
“1个小时的车程,到的时候晚上8点多,我在月影宾馆开了房间。”
“然后就没有再出去了?”
“没有了。”
赵忠为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说辞,他皱了一下眉,又随即问道:“你女儿平时周末都是回去你父母家住的?”
“是,但这周幼儿园有活动,所以她待在幼儿园。”
“那你们为什么不回去你父母家住,反而要在外面宾馆住?”
靳芳容沉默了一下,她的身体微微往前倾:“赵Sir,你有孩子吗?”
阿梅再次警告:“是阿Sir问你问题。”
“没有,”赵忠为答得很干脆,“没事,如果这些问题能让邵太太放松点,也没什么关系。”
靳芳容没有理会他后面那句话,她听到他说没有后,一边嘴角微微上扬:“我只是想和我的孩子过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周末。两个人的生活,对我们来说比三个人、四个人要来得宁静一些。”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离婚呢?”
靳芳容猛地抬起头。
“别误会,我只是听说你们夫妻关系不好,多嘴问一句。如果你不想答的话……”
“因为还不想离婚。”
靳芳容轻描淡写地回应。
赵忠为挑了挑眉,他准备结束问话,恰好这个时候阿海突然敲响了审讯室的门。
“赵Sir,有你的电话。”
赵忠为留阿梅在审讯室做收尾工作,他则回到监控室接电话。
“你好,我是重案组赵忠为。”
“你好,这边是法医科,我是余医生。刚刚我从被害者的指甲上发现有轻微的皮肉组织,经检验不属于死者本人,我怀疑这是属于凶手的。并且嫌疑人的脖颈处有淤痕,应该是和凶手打斗时,被凶手勒住了颈部。皮肉组织应该是在他挣扎期间,他抓伤凶手而留下的。你们在查案的时候,可以留意一下嫌疑人身上有没有类似的抓痕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