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绣花 第2章 遇袭

沈妤上半身坐起，侧头问她：“语清姐，他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虽说她跟他们并不熟悉，但是人家好歹照顾了自己三年，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李语清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声开口：“没事儿，山路难走，晚些回来也是常事。”

事实确实如此，方圆几里百姓家里出了什么奇怪事都会来找他们，有些家远路又不好走，次日才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哦！”沈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李语清偷偷打量着她，刚捡回来的时候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模样也还未长开，如今瞧着她标志的脸蛋越来越喜欢，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忍不住想要和沈妤亲近，她就在赌一次，沈妤不和那狼心狗肺的东西一个德行。

她的脚刚要抬起来，沈妤立马直起身子制止：“季大哥说了不准你出来。”

沈妤虽然没有实打实的经历过捉邪除祟，但也知道其中的厉害。

李语清收回脚，冲着沈妤咧开嘴笑：“我也是捉妖师，就算真的有邪祟我也不带……”怕的。

话还没有说完，院门就传来竹子炸裂的声音，李语清瞬间变了脸色。

她不由得握紧腰间的鞭绳，低声对着沈妤说道：“妤妹子别怕，些许是他们回来了，捉弄我们呢！”

沈妤不傻，但是还是顺承的点了点头，她知道门外是江妄他们的可能性非常低。

李语清的脚抬起又落下，还是没有走出季一清画的圈，她冲着外面喊道：“季一清，你们回来了是吗？”

门外寂静无声，忽的门前点着的灯全都灭掉。

她有些恼火了，咬着牙翻了个白眼，又大喊一声：“季一清？江妄？”

门啪的一声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撞开，几块碎片落到了李语清的脚边，却看不到门外站着什么东西。

她将鞭子抽出，在空气中挥了几下，咬牙切齿道：“我倒要看看谁敢再太岁头上动土，妤妹子别怕，不要出了圈子，我去去就来。”

沈妤担忧的喊了一声：“语清姐……”

话还没有说完，李语清只留下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

李语清脾气暴躁的将脚边的木板朝着门口踢去，随后朝着外面狂奔，嘴里不断的输出。

“谁敢扰你姑奶奶我清静，拿狗命来。”

“什么东西就敢来我老巢造次，不想活了。”

“今日若不收你我跟我爹姓。”

沈妤听着，这句话好像有点毛病。

李语清刚踏出房门，就被一股虚无的力量拽着走，她踉跄几步，将身子稳住。

黑暗中隐隐浮现那邪祟的身影。

它头部呈白色，整张脸的正中央长着一只眼睛，身形如牛，后面摆动的尾巴犹如蛇尾。

暗道不好，这是一只蜚。

搞不好方圆几里都会染上瘟疫。

一股恶臭袭来，李语清冲着房里的沈妤大喊道：“捂住口鼻。”

随即眯着眼仔细看着来物，想着能不能和平解决，毕竟如果动手来不及处理的话它的尸身可就害了这里的百姓了？

她警惕的盯着，它看起来不像是来拼命的，缓缓后退几步，问它：“阁下夜闯寒舍，不知道有何贵干？”

那蜚扬起一只前爪，随后冲着李语清大吼，那股恶臭扑面而来，李语清胃里瞬间翻滚，双眼被熏的通红。

那蜚化了人形，头发乱蓬蓬的，头顶还留着两个牛角，一只眼睛长在它的额头，四肢长的要命，身上随便披了两块破烂布。

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远远的望着李语清，呲着大牙说道：“前几日在山中看到姑娘，觉得甚得我心，阿娘也说你长得就像能生养的，我想……”

李语清脸瞬间黑了下来，她冷冷打断：“不，你不想。”

她生无可恋的又打量了一下对方，心里已经猜想到对方想什么了。

它不死心的直起身子，用力的拍拍胸脯，由于力度比较大，重重的咳了几声才说道：“我现在身子骨还很硬朗，绝对不会让你守活寡的。”

李语清伸长脖子不可置信的看向它，大爷，这是这个问题吗？

那蜚见她迟迟不回应，也渐渐没有了耐心，阴恻恻的说道：“我好心请你你不去，那就不要怪我了。”

李语清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也知道这只蜚修为在她之上，若是被拐了去，逃出来的几率不知道有多少。

她试图拖延时间，得想一个万全之策，当下就要先稳一下这只蜚的情绪，她放柔了声音：“感情嘛，讲的是你情我愿，我暂时还没能回应你，若不然你给我几天时间？”

蜚抿了抿唇，摇着头：“母亲说了，今夜是个好日子，今夜你我若是圆房，必能一举得子。”

“呵呵。”李语清嘴角抽搐，整张脸扭曲的不成样子：“你这么听你娘的话，那我嫁过去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蜚低下头，像是在认真思考，过了很久他才抬起头来，一字一句说道：“我娘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然嫁给我自然是听我的，哪里有我听你的道理？”

李语清已经想要把它的头捏爆了，他/奶/奶个腿的，季一清和江妄那两个大傻蛋怎么还不回来。

那蜚试图上前走两步，李语清皱着眉往后退。

忽的李语清的腰身被人环住往后快退几步，那匕首并没有贴在肉上，她却觉得冰冷刺骨。

李语清身形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妤，难道这一次自己又看错人了？心口莫名一揪。

“站着。”沈妤冷着声音对着那蜚说道：“你再过来我马上把她杀了。”

那蜚果然上道，后退几步，哀求沈妤：“只要你放了我娘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沈妤心底觉得好笑，这蜚怎的长了一个愚蠢脑子，她也只是在赌这蜚对语清姐的态度如何，都还没有成婚呢，娘子都喊上了。

“我要你马上离开。”沈妤动了动匕首。

蜚只犹豫一会，摇摇头：“不行，我娘说了今夜她必须跟我回去。”

李语清只一瞬怀疑，便明白沈妤想要做什么。

她努力的睁着眼，很快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她声情并茂的喊道：“难道你想要我死在这里吗？可怜我还这么年轻，这就要为了你死在这儿。”

借着挤眼泪的间隙，偷偷观察那蜚的神情。

它果然又变得矛盾起来，一时间手足无措。

李语清强行忍下唇角勾起的弧度，悲痛欲绝道：“原来你所谓的一见钟情也不过如此，这么快就能将我的生死弃之不顾。”

蜚急的直摆手，它结结巴巴道：“不是的，只是……”

那女子的刀还架在她的脖子上，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没了娘子他上哪里找去。

“你就是，不然为何你还在这里迟迟不离开？”李语清撇着嘴，冷哼一声，学着那些小媳妇撒娇的模样。

蜚瞬间慌乱，拍着大腿恶狠狠的盯着沈妤看，像是要生生将她撕碎。

两方僵持不下，蜚又舍不得自己看上的女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外面漆黑一片，沈妤不确定它是否真的离开，刀还架在李语清的脖子上，一步一步往后退。

二人松了一口气，李语清走到桌子旁坐下，给自己灌了一杯又一杯水：“妤妹子……”

想到什么，她忽然噤声，过了好一会才小声开口：“你不知道，刚才可把我吓死了。”

这蜚满身毒气，不可跟它硬碰硬，自己小命不保不说，还可能害了这附近的百姓。

沈妤有些担忧的看向她，看样子这蜚不会善罢甘休，犹豫开口：“语清姐有何打算？”

迟早是个祸患，这般下去也终有一个结果。

“等季一清他们回来再说吧！”李语清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对付这蜚，等他们回来一起商量对策再做打算。

沈妤一筹莫展的点点头，目光却落在灯台上跳动的烛火。

过了很久，院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李语清示意沈妤噤声。

季一清和江妄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出发前还好好的院门此刻破烂的不成样子，他有些恼怒的踹了一脚，提着剑飞快的跑进院里。

江妄看到在烛火照印在窗上的影子，再看到季一清跟疯了一样，唇角不由勾起。

看到泥土上残留的脚印，上边还有黑气不断弥漫出来，他拿来一块木板，挑起那泥。

原来是只蜚。

“李语清，你在哪？”

只听见季一清的叫骂声，江妄面容平静的起身朝着院内走。

“你奶/奶/个腿的，吓死老娘了。”李语清叫骂着，一脚踹在季一清的腰上。

刚才差点以为那蜚察觉不对回来了，差点让她吓破胆，这一脚使了力气，季一清生生后退几步。

沈妤在一旁看着，被惊得瞪大双眼，目光在二人间来回流转。

季一清用手拍了拍胸口，之后才揉了揉被踹的地方，眼里的担忧变作惊喜：“我还以为你遭遇不测了，吓死我了。”

随后才注意到她们二人都在不在圈内，又瞬间变得严肃：“我不是说不让你出这个圈吗？”

李语清心虚的低下头，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我这不是没事嘛！”

“况且也不能坐以待毙，谁懂你什么时候回来。”这句话声音很小，她怕季一清听到了又要炸毛。

季一清冷哼一声，撇过头不看她，阴阳怪气的开口：“你得庆幸没出什么事。”

“哦！”李语清顺承的点头。

江妄走进屋内，目光直直落在沈妤的身上又迅速撇开，转而看向李语清：“刚刚是只蜚？”

“对啊。”李语清语气平静。

江妄有些想不明白，道出心中疑惑：“他为何而来？又为何离开了？”

李语清的衣裙下摆只沾了些湿泥，看着不像是殊死搏杀的样子。

它不会随便出山，若真是蜚李语清不可全身而退。

一提到这件事李语清火气瞬间上来了，她双手叉腰大骂：“那混蛋玩意居然要我做她娘子，还好有了妤妹子，我才如此安然无恙。”

探究的目光投到沈妤的身上，问她：“哦~妤~妹~子~使得什么妙计？”

听到他唤自己妤妹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很奇怪，分明语清姐和季大哥这般喊自己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她动了动唇，语气平静的同他讲了一番方才的情形。

“哦，这样。”江妄没有感情的回应，便不再纠结这事。

天色已经渐明，风卷起地上的竹叶吹进屋里。

众人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天要放明，蜚不会来了。

李语清冷的打颤，颇为头疼的捡起地上散落的木门碎片，看来又得花点时间修门了。

沈妤也加入了捡碎片的行列。

“妤妹子你先去我房里歇歇吧，这里我们处理就好。”李语清喊了一声，指了指右侧的房间。

妤妹子病刚好，今夜又出了此事，现在休息最重要。

沈妤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回应她：“不用了语清姐，我跟你们一起做吧。”

况且他们照顾了自己四年，实在不好意思再坐享其成了。

江妄打了个哈欠，说话有些含糊：“不用说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我和季一清做就好了。”

“这样不太好吧~”李语清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看向江妄。

江妄瞪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觉得不好还开口说？”

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李语清的行为。

果然不出所料，李语清走到沈妤的身旁，抽走她手中的木块，丢到江妄的脚边，语气欠揍：“那就有劳你们了，我和妤妹子身娇体弱，实在是撑不住了。”

“啊？”沈妤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李语清拉着走了。

临踏出房门时李语清又回过头：“把饭做好再喊我们。”

季一清呲着大牙憨笑：“一定一定。”

李语清得意的笑了笑，拉着沈妤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房子刚好有三间房并排着，刚把沈妤救来时就让她住了自己本来的房间，季一清和江妄住在了一起，这样一来有什么动静两侧都能察觉到。

李语清迅速将外衣卸掉，又把鞭子丢到了床上。

“妤妹子，你睡里头。”她将被子掀开，招呼沈妤过去。

沈妤乖巧点头走进，爬上床进了里侧。

李语清很细心的摸了摸沈妤那侧的被子，确认没有漏风后才躺下来。

许是太累了，她粘床就睡。

沈妤偏头看她，自己对李语清的了解并不多，但是她好像很热情，沈妤对她的热情有些无措，况且谁能照顾一个生死未卜的人三年，她有些想不明白。

从小到大身边人给她的教训都是利益交换，只有自己有用才会得到别人的关心、照顾……

他们呢？素未谋面，是否也跟那些人一样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耳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沈妤有些恍惚，闭上眼。

蜚：

《山海经·东次西经》

太山上多金玉，桢木。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为蜚，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