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密报:永安侯府永安侯安炅南视归途遭人暗算,重伤于七腕山,体无大碍,但神志大损。
坊间传闻,永安侯遭人暗算马翻车倒,压坏了脑袋,神经错乱,失了记忆。途中偶遇一乡村女子,硬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安若宁,带回府中,倍加疼惜。
安若宁是谁,乃是永安侯的小女儿,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外秀中慧,貌美无双,乃是京城一等一的才女。传言及笄之年将嫁入太子府中,未来的一国之母,天之娇女。
可惜两年前,忽染恶疾,香消玉殒。
永安侯痛失爱女,沉郁三月,帝哀其失女之痛,追封德全公主,以公主之礼葬之。
初晨,空气里残杂着昨夜的微凉,园里的树枝颤颤巍巍,马上就要被新降的露珠压弯了枝。几只活泼的鸟儿站在树头,蹦来蹦去,新长出的羽翼一改往日的暗沉,可惜露水打湿了羽毛,飞不起来,只等着鸟妈妈叼来虫子美餐一顿。
园子内,一间雅致房间,上好的樟木床上,一锦衣女子微睁双眼。浑身疲乏,眼角慵懒,不知沉睡了多久,只觉脑袋沉沉地,却什么也记不起来。睁开眼睛,一帘米色的床帘,精雕细琢、做工考究的暗红木床,上面刻着着娇花翠鸟,栩栩如生。再往外瞧,却见着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孩跑上前来,一脸释然:“小姐,您醒了。快,快叫侯爷。”
锦衣女子挣着手臂想坐起身来,那女孩见了,忙上前来扶起了她。
“这是哪里?”看了看四周,脑海里还是没有这的一点记忆,锦衣女子揉了揉脑袋。
“回小姐,这是永安侯府春翠园里的雅源阁,这是小姐您的出处。”
“雅源阁?”锦衣女子嘴里念叨着,好陌生的名字,“那……我是谁?”她抬头看向那个女孩,一脸茫然。
“回小姐,您是永安侯府的小姐,是当今永安侯的小女儿。”
“永安侯的女儿?”锦衣女子喃喃道,“我不记得了,我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您的名字叫,安若宁。”
“你是谁?”安若宁抬头问道。
巧翠还是一派恭敬状:“回小姐,我是您的婢女,叫巧翠,以后,您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来服侍您。”
“巧翠。”安若宁在嘴里念道,仿佛努力让自己记住这个名字,“我,为什么现在躺在这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回小姐,侯爷说您出门坐马车,受到了惊吓,所以才记不清楚。”
“哦,是这样啊。”
正说着,忽见门口跑进一位中年男子,年纪五十岁有余,身着华服,气喘吁吁、眼眸处却一片欣喜,他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妇人,金簪银钗,好不雍容华贵,只是与那男人的欣喜不同,她眼角清冷,一脸愁容。
“宁儿,你可算醒了,可有哪里难受,爹爹在这呢。”说着,那男人疾走到床边,一把将阿若抱在怀里。
“这位就是爹爹?”阿宁心里默默想着,男人的拥抱温暖而真实,可是却又那么陌生。
“你就是我爹爹?我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爹爹,爹爹在。”永安侯一阵激动,“宁儿别怕,一切有爹爹在。你是那日受惊才导致的失忆,爹爹已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别怕,定能医好你。就算记不起来也没关系,爹爹养你一辈子。”
“嗯。”阿宁乖巧点头。
而永安侯则像是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忙朝外呼唤:“快快快,把李大夫请来,告诉他小姐醒了。”
安炅满脸欣然,双目不知何时已热泪盈眶,他一双沧桑的大手紧紧攥着阿宁,有些颤抖,却很温暖:“这是我夫人,陈氏。也就是你的母亲,你以后只管叫她母亲便是。你有两个哥哥,大哥叫安广,现在在东北带兵,二哥叫安厦,现在正当朝,还没回来。你还有个姐姐,叫安荣,半月前去宫里探望姑妈,这两日就要回来。你还有个弟弟,叫安廉,现在在宫里和小皇子们一起念书……”
这几天,阿宁倒是渐渐明白自己的身份,虽然记不起来,但看那安侯一片真诚,对自己的用心呵护,倒也默默认下了这个父亲,心里悄悄接受了周围的一切。
近日每天都有人前来探视,只是那些人脸上却不似安侯那般欢喜欣慰,而是有一种,淡淡的悲伤?
他们虽佯装起笑脸,嘘寒问暖,可总让人觉得不够真诚,不像父亲那般温暖。
“巧翠,最近我总觉得有点奇怪,大家看我为什么都怪怪的?”一日,在凉亭上,阿宁信自问道,这几日,她自觉已恢复如常,可永安侯爱女心切,恐有差池,除了这个园子,再不让她踏出半步,连请安之礼也都免了。
“哪里怪了。”巧翠应道,“我倒觉得挺正常的,要说怪,那就准是她们嫉妒小姐你长得好,人也好,还有一个这么爱你的爹。”
“说的倒有点意思。”若宁想了想,既然没有其他的原因,那就只能是嫉妒自己了。这样想着,这几天的疑惑烟消云散,无邪的笑容又映在脸庞。
“这几天,天天在这园子里转,实在无聊,我听说这春翠园出去就有一个小花园,我们到那里看看吧。”
“不行不行。”一听这话,巧翠急了,“侯爷特地嘱咐,不让小姐出去。”
阿宁叹了口气,双手搀着巧翠:“好妹妹,就出去一点点。就去那个园子,转一圈,爹爹今天出去办公,保准发现不了。再说,我这记忆有损,多看看家里的景致,也有助于我恢复不是。”
“不行不行,小姐,咱还是回去吧。”巧翠摇了摇头,一脸拒绝。
“你说到底我是小姐,还是你是小姐。”听了这话,阿宁佯装起生气,这倒是她第一次摆起小姐的架子。
“当然你是小姐了。”巧翠含含糊糊,一阵委屈。
“那咱就去,出了事我扛着,我自会护着你,别怕。”
“小姐。”巧翠还在挽留。却见阿宁头也不回地往园子外走去。只好无可奈何地追上,眼里不觉含了泪水:“小姐,那你可说话算数,咱就转一圈就回来。”
“当然了。”阿若满脸得逞后的欣喜,见着巧翠一脸委屈,心里不免自责起来,一把抱住巧翠:“好妹妹,别生气了,我逗你玩呢,什么小姐丫头,我就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说着,扮起了鬼脸,逗得巧翠呵呵直笑,一边笑,一边流着眼泪:“我哪会和小姐生气,小姐,快别这样了,让人撞见了,有失小姐身份。”
“什么身份啊。”阿宁一脸洒脱,“人都有喜怒哀乐,就是当今圣上也会开玩笑不是。”
正说着,眼前撞见一人。只见这人身穿华服,头戴金钗,好生尊贵,一双丹凤眼娇媚又带着傲气,只是那眼睛此刻却透出几分锋利,浓浓的敌意席卷而来。“这位小姐越发放肆了,连当今圣上都敢揶揄。”
“大小姐息怒,都怪巧翠与小姐开玩笑乱了分寸,大小姐要罚就罚奴婢。”阿宁还没反过昧来却见巧翠满脸写着慌张,径自跪了下来。
“大小姐。”阿宁思忖着,“看这架势莫非就是自己的长姐安荣。”忙上前一步,诚恳道:“姐姐息怒,话是我说的,我口不择言,甘愿受罚,以后定会注意。”
“倒真把自己当小姐了。”安荣眉眼一抬,眼中满满的轻蔑,“都说你摔了一跤,脑子摔坏了,我看还真是,你倒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谁。既然你是”病重“之人,我且不与你计较,这丫头,却不得不罚。”说着,信步往前走了两步,行至巧翠身边,一个巴掌甩出去。
“啪”,一声脆响。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阿宁大惊,一把护住巧翠。
”教训丫头啊,你现在脑子不好使,这丫头跟着你一样犯糊涂,作为长姐,自然要帮你教训了。“说着,安荣又要打下一巴掌,却没想到,被阿宁一把按下。
”姐姐,话是我说的,我自会到爹爹那受罚,不关她的事。再说,她既是我的侍女,要罚也该我来罚,用不到长姐亲自动手,岂不失了身份,堂堂千金小姐,亲自处罚别院丫头,传出去,有损长姐声誉。再退一步,我刚刚所言,虽然不妥,但也绝无冒犯之意,长姐既已教训完了,我听着记下便是。如若长姐觉得此番我该受点教训,那回头你自带我去父亲那领罚。可是长姐你自己心里不舒坦,找地方撒气,我没意见,但你要拿我的侍女撒气,我就不同意了。“
不卑不亢地说完,阿宁一把拉起巧翠,却见她左脸上一个鲜红的掌印,这巴掌是有多怨。
”你,你……“安荣一把甩开了阿若的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大的胆子,连我都敢顶撞了。“刚想再度发作,却听见一声笑声传来。
”哟,今个可真热闹啊。“抬头看去,竹林里走出两位青年男子,两人皆一身轻松,脸上洋溢着笑意,悠闲漫步,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刚刚说话的是这蓝衣公子,他正是安荣的亲二哥安厦。身旁一位着黄衣的公子,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王尚卿。
”表哥,你怎么来了。“见到太子,安荣一脸娇羞,忙跑到那人身旁,一把挽过那人臂弯。
”我就知道,见了太子殿下,你准就忘了谁是你亲哥了。“安厦如是打趣着。抬头看向眼前这一女子,若宁回府,这倒是他第一次见面。
只见眼前这位女子头挽双鬓,身穿粉衣,浑身上下不见一丝一毫金银首饰,唯有一只玉蝴蝶置于发件,却越发显得肤白貌美,高贵矜持。
”这……这是若宁吧。“一时看得愣了,竟忘了礼数。
”在下正是。“阿宁大方地做了个揖。”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就是我二哥吧。“
”正是。“安厦回了个礼,父亲早前就特的嘱咐过府中上下,若宁回府,受惊失忆,任何人不得怠慢。倘若再有人说出”若宁已死“这等荒谬之言,或是在若宁面前胡言乱语,一律赶出府中,绝不善待。如此自己无端又多了个妹妹,只是没想到竟这般聪颖,这般动人。
”这是当今太子熠王殿下。“又愣了一瞬,忽想起还有个太子在身边傻愣着,容厦忙又介绍。
”太子殿下。“阿若微微颔首,抬头却瞧见那人一脸复杂,有欣喜,有诧异,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却道,故人相见不相识,空怪解吟无本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