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夜谈,久久连心。不觉,这话竟说了这么长。夜已深,可那茅草屋里还有两个人相对而坐,一个热泪盈眶,一个深沉而又冷静。
“原来这些天容兄竟经历了这么多,真真让人心生佩服。你与那寨主夫人的情谊我也不该怀疑。”良久,一道深沉的男声传来。
“唉~“容大摇了摇头,又过了好久,她默默开口:“不要叫她寨主夫人,她叫婉婷。”
只是余厌不知道,容大虽大致讲了这些天的经历,却在这些故事中稍作修改,掩盖了自己女身的事实。故而听起来她与婉婷那段经历,倒像是一段匪寨孽缘。
见容大沉默着不说话,余厌岔开了话题:“容兄你说你叫容大,不知这是本名还是行走江湖的名字?“
“我就叫容大。我爹姓容,我又是家里的老大,所以大家都这么叫我。“
“那可还有其他名讳?“余厌疑惑道,”容兄救我一命于这深山之中,我定要将容兄之正名好好铭记。“
“这……我确实还有个名字。“容大想了一会,好像忽然反过昧来,”叫容鱼,就是红烧鲤鱼的那个鱼,这个名好久没人叫,竟然都生分了。你还是叫我容大吧,这个名顺嘴。“
“容鱼。“余厌在口中默念道,只是经他一念,这个名字仿佛都变得高尚起来,”我倒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鱼游于水间,自由自在,就如兄弟一般,潇洒于这世间。“
“这样讲倒也有些道理。“容鱼点了点头。
…………
一夜无眠,直至凌晨才睡。这两人定是困坏了,第二天一直到日中,两人才面带倦容地起身。
容鱼起来去泉边打了新水,又采了些草药,给余厌换上,只是那鱼腥草余厌却打死也不肯喝下。
换了药,余厌气色又好转些,此时外头阳光正好,容鱼想这深山野岭毕竟不是久居之所,不如早日启程,下山去,便开口道:“余厌,我看你体力恢复了不少,这荒山野岭,没人没医没吃食,我想我们还是趁早下山去。这山上既有猎人休息的地方,想来不远处便有村庄,把你送到那自有良医可以救你。“
“我……咳咳咳……”刚一开口,余厌不知怎的忽然干咳不止,“容兄,我大病初愈,伤口还是疼的很,恐不能远行。“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又疼了,快坐下。“
喝下几口水,余厌平复了不少:“不知容兄可否留在此处再照顾我两日,若容兄有要事在身也无妨,你先下山,我在此处再休息两日再走。”
“这……这哪里的话啊。俗话说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既要救你,定不差这两日,只是这里地处偏僻,吃的就算了,可我实在不精通药理,你这伤要耽误了,可怎么好呀!”
“无妨,容兄。你采的药就甚好,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就是现在着实体虚,走不了多远,若夜深还未走出这林子,夜宿深山倒还不如呆在这木屋。”
“那要不然,我下山去喊两个人来接你。我看你这病得不轻,是不是受了内伤。”
“不不不,容兄,不必如此麻烦,此间甚好,待我伤好些了再下去。况且我还没想好如何与家里人交代,如此父母见着恐怕更要担心了。”
见余厌说得有理,容大便也没再反驳,虽心里也是奇怪,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了:“也罢,你且节哀,我便再陪你两日。”
这两日过得也是寻常。容鱼每日给余厌采以新鲜草药,伤口也日渐恢复。白日里,容鱼就以茅草屋为起点,四处转转,采写野果,打些野物。而那余厌因伤在身,往往留在那茅草屋,容鱼一出门便是半日,也不知他在那里做些什么。
这天晚上,两人又在屋外围火烧烤一只野鸡。
“余厌,你不知道,我为了逮这只野鸡花了多大功夫。腿都给磨破了。”
“哦?你怎么逮的。”余厌饶有兴趣地问到,边问边拨弄着火。
容鱼狡黠一笑,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用它。”
“这野鸡在那草地上找东西吃,我看准了一个石头砸过去,把它翅膀砸伤了,看它跑不了多远,跟着它又砸了一回。只是这鸡虽伤这意志可是坚定,就像你一样。拖着那受伤的翅膀跑这跑那,害我追的好苦,可算追上了。”
“哈哈”此言一出,余厌笑着摇了摇头。
“你笑什么。”
“我说你回来怎么脏乱成那样,我现在都能想象到你当时的模样,哈哈~”
“不准笑……哈哈~”让别人不笑,容大自个却也笑了起来。
“唉~既然你那么辛苦,今天我给你露一手,这鸡我烤了。”
“你?“容鱼笑道,”可别浪费了我这只鸡啊。“
松柴滚滚,火苗舔着木柴发出耀眼的橘色光芒。余厌用一根细木柴插着那鸡转了又转,只闻见那烧鸡的油香越来越浓。
“来,尝尝我这独家美味余氏烤鸡,普通人可没这个口福。“说着,撕下一条鸡腿递给容鱼。
“烫烫烫,烫死了”,容鱼刺啦着嘴,却等不及咬上一大口,好不容易才吞下去,“可以呀,外焦里内,和我烤的不相上下。”
“真不相上下?”余厌也撕下一块肉,咬上一口,眉眼间的骄傲却再也掩饰不住。
“恩~说实话,可能比我烤的还好吃那么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
“你这厮讨厌得很!”
……
两日围坐而食,吃得好不痛快。不一会儿,那山鸡就被抢的只剩了骨头。
柴火烤的热人,将火熄灭,两人坐在空地上,吹着凉风,看着星星。
“容兄,又在这停留了两日,这几日照顾多谢你费心了。”
“哪里哪里,没什么。我想如果换做是你,也会这么做。”黑夜里,容鱼抬头看着星星,这天黑得很,星星也亮得出奇,一颗一颗闪耀动人。她想都没想就如是说着,抬头间并没注意到余厌眼中也闪烁着星光。
“容兄,如今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日我便准备启程,下山去。我们就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
“唉~有缘相见,有聚就有散。“容鱼摇了摇头,”以后江湖再会,你可不能忘了我这个朋友,到时候你请我喝酒吃肉。”
“不会忘的。”余厌笑了笑,“如此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却不知该如何报答。只是望虎山凶险异常,兄弟你形单影只,身单力薄,可千万不要贸然行动啊。家妹既然在山上,我必尽力营救。而家父在京城颇有些人脉,我准备说服官府围剿匪寨。容兄就不要在插手这事了。”
“真的吗?”容鱼一阵惊喜。
“真的,不骗你。不信,容兄可呆在京城,我保证不出一月,定有动静。只是你,可千万不要再插手这事了。我可不想妹妹还没救出,你又搭进去了。”
“那需要我做什么吗?”容鱼仍自沉浸在喜悦中,丝毫没觉察到余厌话中的一丝深沉。
“不用,你静候佳音便行,等得了喜讯,你自可安心做你的游侠。对了,还需要容兄画出地图一张。”
“地图?”
“正是地图,望虎寨寨内的地图,你在那寨子呆了月余,想必对其中位置颇有了解,不如讲给我听听。”
“那自是没问题。只是……“想了想,容鱼挺直了腰板,认真起来:“若你真的能说服官兵上山围剿,可千万别伤害无辜啊。”
“如何?”余厌一脸疑惑。
“这望虎寨为虎作娼,干尽天下坏事。可我在里面住了那么久,里面很多兄弟都是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本意不坏,只是按上头说的做事罢了。这些人只要你稍加劝服,定能改邪归正。还有那寨中有不少从山下掳去的受难者,他们也是无辜的。你们要是去围剿一定要注意。”
“哈~”夜幕中,余厌的双眼炯炯有神,“容兄难得有这分真心,以前倒是我小看了你,放心,我自会注意。”
“那就好。”容鱼如释重负。
“只是现在没有纸笔,我在地上给你画,你可能记住。”
“可以试试。”余厌说着,便又复点起了那堆柴火,伴着火光,容鱼捡起一根木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这是大门,这是小喽啰的住处,这是粮仓,这是武器库,这是……”
暗色星辰下,火苗荡漾。皎洁月光中,少年不知愁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