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止容雨长 第3章 第 3 章

听到这话，那人一愣，似在思索些什么，随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仇家，来报复你呢？“

余厌又摇了摇头，“我平时做生意谨小慎微，不见得罪什么人，就算得罪了，也不至于将我杀人灭口。“

“如此这般，这余厌可真是倒霉，命快没了，可连凶手是谁都还不知道。真是人如草芥啊！“容大心里如是想着，一个念头却忽然闪出脑海。

“余厌，你们不会是被土匪给劫了吧？“

“土匪？“

“对，后面有座望虎山，上面有个望虎寨，那群人凶神恶煞，经常沿路抢劫，有时甚至杀人灭口！“

“望虎寨，我倒给忘了。”余厌似乎一个恍然大悟，“如此，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容大，我见你对这望虎寨颇有了解，可是也碰到过？”

“实不相瞒，我正是从那望虎山逃出来的。”容大脱口而出，脸上一闪而过的悲拗，但随即便转换成一种欣慰“好在我天资聪慧，武义尚可，否则早被那山上匪人生吞活剥了。”说完，拿余光瞥向那余厌，却见那人一脸的好奇。

容大自觉自己高大了几分，干脆直接站了起来。“这一路踉踉跄跄，走过一关又一关，确实很是艰辛啊。逃脱……哦不……行至此处，正想找个地方休息，可巧碰到你了。”

“你是从望虎山逃脱……设法出来的，可是渡过了那望虎山的虎门三关？”一听此言，余厌也来了兴致，竟也站了起来。容大不知何为虎门三关，只道他是被自己聪明才智所折服，遂摆了摆手：“虎门三关是什么我并不知道，不过这一带路上确有层层关卡守卫，一路至此，确是艰辛得很。”

那人听此叹了口气：“容兄可真是武义卓绝，这望虎山可非寻常人可出入的。“

“此话怎讲？“

“这山上土匪如此嚣张，除了寨主一心求强，广募能人外，与这山上自有天险也有关。首先这山，长得奇怪，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此山却易下难上，易守难攻。山体高峻，山脚处却草多树稀，从山腰处往下看，一目了然，你还没行至多远，山中把手之人定将你击杀，让你欲上不能。这便是亡命关，传闻此关位于望虎山山腰，由寨中绝技之人把手，见有人欲上山，必抢先一步将其击杀，纵然有幸判至山腰，这把手之人武艺高强，若非绝技也将败于其下。但仅凭能人把手这望虎山也不会凶恶至此，原是过了此关，还有那第二关等着。“

“何关？“听着起劲，容大忙问道。

“咳咳咳，讲了这么多，有点渴。”

“水？来来来，你慢慢喝，来坐下讲。”

“这第二关，名曰忘忧地，此地虽无猛将把手，却处处皆有暗器埋伏，一不小心便丧命于此，只有寨中之人方能辩出危机所在。不仅如此，坊间传闻此处还有林间猛兽，稍有不测，碰上野兽，那可是要葬身虎腹了。而忘忧地，之所以忘忧，人死了，又何来忧愁。“说完，余厌似在感慨一般，摇摇头。

“然后呢，你不说还有第三关吗？是什么？“

说也迟到也迟，此时屋外柴火刚好烧尽，只留一片漆黑，空余星星和月亮泛着光，借着那少许熹微，余厌站起身来，往屋里走去，“进来说吧。“

“坑～“余厌清了清嗓子，进屋倚在了竹席上，”这望虎山所谓天险的关键正是这第三关，望石阵。就因这望石阵，时至今日，也无人知道这望虎寨的老宅究竟在何处。还是刚才那山，行至山高处便是那忘石阵。虽言忘石阵，却是由一片密林组成的迷阵，因那密林错踪盘庚，径密路幽，寻常人出入其间，必定迷失方向。且传闻此间有幻气，入久未出也必定为幻气所迷，葬身于此。所以这望虎寨穷凶极恶，官府操碎了心想将其剿灭，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任其为虎作娼，控制了附近几处山径，几条要道。那要道上驻守着寨中能将，过此路者皆需上交保护费，附近人知此恶道，只当绕路而行，可路远之人不明就里，从此处经过，未免伤人伤财。“说到这，那人停了一刻，轻咳两声，想是大病初愈，如此大费口舌，难免伤了神。容大听此忙又将泉水递上。

“不仅如此，坊间传闻，这望虎寨寨主还时常接些脏钱勾当，有人出钱，他们卖力，行刺杀偷窃挟持之道。民间对其早怨声载道，可恨啊，他们却借着这天险胡作非为，全然无所畏惧。“喝了口水，余厌借着少许余光望向容大，“如此艰难，你是如何突出的重围？”

“此等险关我竟不知，早知刚才便大加渲染自夸一番。“容大心里如是想到，嘴上却言道：“不骗你，我真是从这寨子逃出来的。只是没想到，在外人看来竟如此艰难。这山易上难下，然而我却不是自个上的山，乃是被劫去的此山。所以这山的难上法我并不知晓。但这下山一程却是我一人所为。这山上确有忘石阵，树丛茂密，方向难辨，但其中却有蹊跷。山中树木种类繁多，有云杉、油松、红栌等等，都随意生长，看似毫无规律，但你只要沿着红栌走，必能走出此阵。而这山中的幻气，其实不然，乃是这山中曼陀罗花的花香，此花样美，外地鲜有，此处却开得烂漫，传言它来自天竺，乃寨主从一外国商人那得到，种于此地，别人只当它貌美，却不知它有毒，长时间闻此花香会使人眩晕恶心如入幻境，如若误食此花此果，不过多久必定呼吸不畅昏迷死亡。但佛言道，百因皆有果，天地之大，相生相克。这世间有一种草药却能专克此毒，名曰坐拿草。寨中之人过此阵常先服食此草做成的药丸，并配戴用此草浸润晒干的面罩，如此过此阵可保无恙。至于你说的忘忧地，暗器恒生，但过此地，你若沿着油松走，也准没事。而这山中猛虎，乃是寨中之人为恐吓来访者放出的狠话，你不想想，它又有暗器，又有毒花，又有暗哨，如此凶险，哪有凶兽愿意在这活着，谁不赶紧逃之夭夭。而这亡命关，说是由能人把手，但你可知如今望虎寨早不比往年，前两年刚换了新寨主。这新寨主年轻气盛，脾气暴躁，最是眼高手低。如今这大寨只是名声在外，实则早已外强中干。只是借着这天险和老爷子打下的名声逍遥自在。那亡命关分日夜轮流守关之说，因平日上山人少，上头又不定期审查，就算有人侥幸过关也定渡不过后头那两关，所以守卫自当散漫许多，为了逃出来，我在那附近观察了整整两日，发现他们每早卯时、每晚亥时两任交接，每天分三批人守候，但通常下一班次的小喽啰往往会迟到一会儿，而当值的小喽啰自是不肯吃这个亏，他不仅不会晚走，还会早走一会儿，两队人常常会半路碰到，故而卯时整至卯时一刻，亥时整至亥时一刻，守卫都会有空缺的状况，我便是趁那时逃了出来。”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容大越发佩服起自己来，挺起了胸膛，双手叉腰，满脸自豪，沉浸在喜悦中却丝毫没注意黑夜中那人脸上一晃而过的凌厉。

“如此说来，容兄真是智勇过人，只是这寨中机密，兄弟你如何得知？”

“这……”容大略有迟疑，似有些踌躇，“这是寨中一位长者告诉我的，他见我可怜便告诉我这寨中机密，希望我不像他那般，终生被困在那里，要死不得，要生不能。所以此番我逃出之际，内心便发誓，若我有幸重见天日，一定要将这渡过天险之道上报官府，助其将此寨剿灭，也救出我那位朋友。“说完，容大默默攥起了拳头，满腔热血一触即发，恨不得现在就拿着刀砍上那寨。

“容兄真真是个有血有肉人啊，只是我看，仅凭你一言之词，官府未必就能相信你。“正沉浸在幻想中，一个冷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为什么？“容大一个激灵，”我所言句句属实，而且我自个亲自用此法从那山上下来，他们为何不信！“

“你先别急。“余厌轻轻道，”我且问你，你姓什名谁，是何方人氏？“

“问这个干什么？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容大一脸迷惑，”我叫容大，乃一江湖侠者，无亲无故，四海为家。“

听到此话，余厌笑了笑：“你看，你是江湖人，四海为家，而据我浅薄的一些见识，在江湖上还尚未闻得兄弟的大名，想来你也是初入江湖，还未扬名显姓。如今这官府也是势力得很，你无名无姓，恐怕是无法轻易相信你。“

顿了顿余厌接着道：“退一步讲，就算他们相信你，官府也不会贸然行动。毕竟你那位友人所言是否句句属实，你并无法保证，他若从中误导你一些言论，而官府之人轻易相信，贸然上前，那岂不是损失惨重。“

“不可能，我不是平安下来的吗？“

“你是平安下来的，但不知你那朋友却是安的什么心，倘若他有意想让你将此话传扬出去，而在你走后，又修改了这林中暗器机密，后人上山，岂不正中埋伏。“

“不，不可能，我那位朋友不可能骗我！”听闻此言，容大一声反驳。

“那我想问问容兄，那位友人你认识多久？他又为何不会骗你。”

“我……我们认识有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恕我直言，半个多月的交情真的会对你和盘托出吗？要知道，在这匪寨，泄漏寨中机密可是死罪一条，他真的会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这……”又是一阵迟疑，“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但我相信我那位友人，他不会骗我，更不会利用我。对于像你们这样的自由人来说，十几天或许很短，但对于一些人来说，却足够了。虽然只有十几天，但真的也可以有真正的情谊，我相信他。”

见容大语言恳切，余厌心里默默苦笑了一番：“我不该质疑你与那人的交情，容兄切莫怪罪。你说的其实也对，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事，只是我从未碰到罢了。”

“只是不知道你和你那位朋友在这些天经历了什么事情，想必不是同生死便是共患难吧。但容兄，这件事或许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

“正是，实不相瞒，此行我是与家妹一同前往，路中遭抢人掠夺，抢走金银货物，掳走家妹，更进一步被杀人灭口。”

“竟有这般事情。“容大心里不禁为之一震，“如此残忍，这批土匪真是挨千刀的，只是，你，你不会想去那望虎寨救出你妹妹吧。”

“正有此意。”

“这，不可！这事可急不得，余厌，你可千万别冲动啊。你自己都说了这望虎寨非一般土寨，你一个人硬闯，实在，实在是太危险了。

“容大，你别激动。“余厌徐徐说，”仅凭我一人之力，我自不会如此冲动。我做生意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钱虽没挣多少，但朋友倒是结交了不少。其中不乏有些高人，或精于武艺，或精于谋略，我自当回去好好筹划，想一个万全之策。“

“这样啊。“容大舒了一口气，”朋友多真是好，只是这里面凶险异常，你们可定要小心。“

“自然，只是不知你那位朋友是谁，或许，若此番顺利，我可将他一并带出来。又或许……“

“或许什么？”

“或许此行可借他一臂之力。”

“这……你们真的可以吗？我觉得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少倾，容大如是说道。

余厌叹了口气，似是下了决心：“我余厌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虽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但做生意有一条要领却时时谨记，那便是诚信，大丈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并不是在同你开玩笑。此外，你救我于危难之中，能为你做些事也是我的荣幸，我知你不是爱财的粗鄙之人，予你金银，你定会看低了我。故而救出你的朋友也算是我对你救命之恩的回报。只是不知，你那位朋友，是何人啊？”

寂静黑幕中，一双眼睛饱含真诚与坚定，容大静了静，终于开了口，“我那位朋友，其实，是寨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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