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的永安侯府气压尤其的低。随着大成古纥战争的愈加激烈,古纥方渐渐显现出用兵疲乏、决策失误的军事缺陷,伴着大成军如日中天的气势与魄力,古纥渐渐陷入劣势。
与府外一日更比一日轻松乐观的气氛不同,永安侯府的沉闷一日胜似一日。安炅的眼窝越来越深,脾气越来越暴躁,他不相信,自己万无一失、天衣无缝的规划如今竟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明白不能再等了,再等只会让自己处于更加被动不利的局面,他暗自下定决心,棋局最后一场绝杀就定在今晚。
要么生,要么死。
要么名垂千史,要么遗臭万年。
与此同时,在皇城内,也在开展一场无声的暗战。
一封锦书送入禧镶宫内,陈贵妃见罢当场呕出一口鲜血,提笔写就万字“罪己书”送入中哲殿,随后罢退众人,自缢于宫内那棵早已枯败的合欢枝下。
罪己书送至时,皇上正与裴思定在中哲殿共商政事,见之不顾群臣,潸然泪下。
午时三刻,三百精兵卫入驻皇宫。
未时二刻,三百精兵卫乔装打扮围潜华平街,直对永安侯府。
未时三刻,千名精兵卫封锁皇城。
众人皆等着夜幕降临,等着篝火燃起,蓄势待发。
望京楼上,裴思定与容鱼双双立于窗前,那是城内最高的一幢楼,万家灯火皆陈列于它的窗格之下。
“你给陈贵妃送的什么?”
“一封信。”
“里面写的什么?”
“一封往来的信件,陈贵妃托人从宫里带出给永安侯的。”
“你怎么找到的?”
“我在逍遥居的时候就经常听人说这些名门秘闻,偶来听说当年永安侯与陈贵妃早年还有一段情缘。当年永安侯与陈家二女儿情投意合,双方原想结为亲家。谁知皇宫大选,皇上一眼瞧上了陈贵妃,无奈之下,陈家只得将大女儿许给永安侯。当年我是随便一听,现在想起,于是暗自观察了一番,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两人还有联系。”
“唉~”容鱼轻叹一口气,“怎么会这样呢。”
“前线来报,王军从古纥手中搜找出侯爷私通古纥的信件,司马昭之心,天下皆知。天时、地利、人和,他一样都不占,逆天而为,必遭天法诛之。”
“可笑,真真可笑啊。”容鱼感叹道,“你或许要说我是妇人之仁了,其实在侯府的那些日子,他对我真的不错,看到他这个结局,挺不是滋味的,但我并不可怜他。”
思定不语,容鱼接着问:“永安侯现在有多少兵力?”
“兵甲估计差不多有两千左右。不过大多潜伏在城外,等候施令,攻城入宫。”
“我们有胜算吗?”
“我说有,但我也不敢保证。”
“不敢保证?都这个时候了。我要见永安侯!“
容鱼斩钉截铁地说着,思定眉毛皱得紧了又紧:”我就不该告诉你,徒增慌乱,我都没慌,你急什么!“
”我说真的,我要去见永安侯。“
”容鱼,醒醒吧,你不是安若宁,在永安侯眼里不过是个陌路人,他怎么可能会听你的话。当年安若宁中蛊毒而亡,他明明知道是谁所为,但为了他的宏图大志,为了他的狼子野心,愣是一点作为都没有。你现在去侯府,无异于羊入虎口。他这个人铁石心肠,眼里根本没有感情,有的只是利益与权力。“
“中蛊毒而亡?”
“容鱼,你不该对他有一丝幻想。”裴思定的语气不容置疑,“之前你受伤失忆,应也是蛊毒所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毒正出于一人。容鱼,他远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容鱼嘴角漏出一丝冷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你说这些话更坚定了我的想法,我要去见他。”
“容鱼!”裴思定厉声道,“别傻了,不会有结果的,我不会允许你去冒险!”
“那难道要让精兵卫的人去冒险吗?这个赌注太大了,我们承受不起。让我试一试吧,即使失败,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性命而已。在决战之前,我们为什么要放弃谈判。”
“那也不用你参与!自有人会去。”
“但我比你更合适。”
容鱼的脸涨的通红,她努力地克制着情绪:“我没有冲动,相信你也知道,要是谈判,我去更为合适,我没那么重要,但精兵卫显然更需要你,更需要你身边的所有能将。”
说到这,容鱼陡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一饮而尽,待思定去夺时,已为时已晚,瓷瓶落地,摔得粉碎,些许残留的粉末凌乱地铺洒在地上,那药裴思定认得,是断思魂,毒在体内两个时辰内毫无反应,待两个时辰一过,中毒者断肠而亡。此药原来自西域,初来时,尚有解药,可后来经过中原人改良再造,毒性大增,自此也再无可解之法。
“容鱼!”裴思定嘶吼道,“吐出来!”
他强烈地敲击着容鱼的后背,企图找到一丝挽留的可能。
“裴思定,别傻了。”容鱼喃喃道,她笑了起来,那是她从未有过的美丽与光彩,“我还没死呢,别这样!这些天,我认识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你,那么杀伐果断、有勇有谋、处事不惊。在你身边,我一直在想,我能做些什么,为了大成的子民,为了这盛世繁荣,现在,我的机会来了,我不想拖累你们。我是个女侠,就该为民除暴、行侠仗义,这样,也无愧我来这世上走上一遭。我自服毒药,这样即使谈不拢,永安侯也不会以我为人质,要挟恐吓,让你为难,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啊,置之死地而后生,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