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孩子抱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了,周贵妃一面觉得那孩子可恶得厉害,每日啼哭,让她不得安生,让她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可一面却又希望皇上能消了气。可若是皇上消了气,这孩子也是得回来的。
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周贵妃也愈发地憔悴了,到了最后每日竟然伏在床的栏杆上,嘴里碎碎念着什么根本听不清的东西。
鸾珮宫的宫人们也是能走的就都走了,都觉得这娘娘只怕是疯了,她们不如早些各奔前程,免得真的封了宫,她们也得跟着活活饿死在这里。
如今虽也没有明旨说了周贵妃就是疯了,可是在大家的心中,周贵妃就是疯了,连送膳的小宫女们都嫌弃这鸾珮宫的差事。
可就在今日,情况似乎很是不一样。
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生的小宫女,跟着一众人一起进了鸾珮宫。
按照这宫里的规矩,一位贵妃一顿饭里的供给并不少,所以是需要御膳房那边将吃食给送过来的。而自婕妤以下因为东西没那么多,就是要自己过去提膳的了。
当然,这个东西也不是写到宫规上的,所以没到位分,人家巴巴儿地把吃的给送过来,那是巴结,到了位分,没给送过来,那就是失了宠,被踩了一脚。
可是周贵妃终究是有些不同的,她是摄六宫事的贵妃,宠爱不再,可终究还是有权利的,只要皇上没说她疯了,那她就是没疯。
所以这膳,自然还是要送的。
只是大家的态度都格外敷衍了一些,将食盒放在桌子上,便走了,今日本也是如此。
只是最后那位眼生的小宫女却独自一个人,将食盒挨个打开,将饭菜都摆在那桌子上,然后当着周贵妃的宫女的面,挨个试吃。
周贵妃就在旁边,人已经瘦得没了个样子,虽然盯着那小宫女的举动,却是眼神涣散。
却见那小宫女一一尝膳之后,还是不走,膝行至了周贵妃的面前:“娘娘,娘娘用些膳吧。只有您好起来,才有机会继续抚养大皇子啊。”
周贵妃的意识已经有些含混,不长的一句话里竟然只听得了一个“大皇子”。
可饶是只听到了三个字,也不妨碍她一个激灵,突然激动了起来:“大皇子?大皇子!”
她的语言仍然是听不大清楚的,可饶是这一丝丝的回应,还是令那小宫女也好,原本就是周贵妃身边的也好,都兴奋了起来,这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娘娘第一次回应她们。
周贵妃身边的人甚至看着小宫女,都比之前要顺眼一些了。
却见那宫女又往前蹭了蹭:“娘娘好歹是皇族出身,怎么都有机会的,不必拘泥于一时的胜负,况且皇上只要没松口,那大皇子就是您的,谁也抢不走啊!”
周贵妃的眼珠突然便动了一下,随后有些含混不清地道:“是我想差了,是我想差了……”
她将自己的头抬起来,有些恢复了身为妃嫔的神态,目光犀利地问她:“你和本宫说这些,图的是什么?”
这语气是虚弱的,可同样也是坚定的,充满压迫感的,但那小宫女却是直直地对上了周贵妃的眼睛:“奴婢所求,不过富贵一场。”
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周贵妃的心中便是一阵惊骇。
她虽并未长在皇宫,可她的外祖母却是长在皇宫里的,也自然知道皇家是有暗卫这种东西的,而压看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就很符合外祖母和她说的,暗卫的那些特点。
如今皇上似乎因着太皇太后的原因,不大用暗卫了,但暗卫这个部门应该还是在的,只是想来,被彻底取缔也是迟早的事情。
安慰里的人,自己谋个出路,想来也是……无可厚非的。
当然,这是谁派到她跟前的人,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周贵妃并没有犹豫很久,便出言让这小宫女留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彩蝶。”
彩蝶,便就这样留在了鸾珮宫。
这小宫女是有些能耐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淘来了些滋补的丹药,又是怎么弄来了些食补的东西给周贵妃调理,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周贵妃便已经“初具人形”。
虽然还是有些清瘦的,不过也是可以出门见人了的。
周贵妃望着镜子里因为许久不见,已经有些陌生的脸,有些痴痴的,而身旁的彩蝶,只安静地给她梳头。
彩蝶装扮人的水平极高,每次打扮过后,周贵妃只是看着精致,便能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如今已经不复之前那般低落了。
“彩蝶,依着你看,皇上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呢?”
彩蝶的脸上浮现着轻飘飘的笑意:“皇上什么时候生过娘娘的气啊。娘娘如今养好了身体,自然是要接大皇子回来的。”
周贵妃的脸色变了变,拿起一把发梳,又放了下去,什么都没有说。
彩蝶仍然在周贵妃的头上忙活着,好一会儿才弄了个发型出来,而后将周贵妃之前那的那柄发梳,插在了周贵妃的头上,而后道:“娘娘,都好了。一会儿用过膳,冯太医会过来跟您请平安脉。”
周贵妃点了点头,平安脉在宫里是很常见的事情,太后太妃们是一日一请,皇上那边是三日一请,如果有需要,也可以两日一请,妃嫔这边则是五日一请。
这三个月里,太医们倒是也不怎么过来看了,连平安脉,都想不起上次是什么时候请的了。
真是恍然如梦啊。
“冯太医,就是专门负责皇上的那位。”彩蝶看周贵妃愣神,以为她是一时没想起来是哪位冯太医,便从旁小声提醒着。
周贵妃这才想清楚其中的关窍,想来是彩蝶或者她背后的人,买通了冯太医,要借着这次请平安脉,跟皇上那边递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