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屈聆一惊,站了起来。
这动静还把一旁快睡着的令尘给惊醒,也下意识随着屈聆站了起来。
“罗长老他……带着罗生走了,牢房里面已经找不到他们了。”
“带我去看看,”屈聆边说着,边往牢房的方向而去。”
戚榆离开密室之后,他就将当年他暗算戚榆之事的证据都摆了出来,然后直接把人关在了牢房里面。
但如今怎就跑了?
千御殿的牢房激起坚固,那人的修为也基本上被自己封住,怎么可能跑出去?
屈聆自是不解。
但如今既然已经逃出去,他也不可能再去思考这些。
令尘皱眉,对那名弟子道:“罗生也跑出去了?”
他是知道罗长老修为被封一事,要是跑走了,定然是有人做了内应。
可罗生也被关着,怎么可能帮助罗长老逃走呢?
令尘想到的东西,屈聆自然也是想到了,他们赶到牢房之时,只看见打开的牢门,以及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
“方才看守弟子都……”那名弟子低着头道。
屈聆不语,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血迹,突然在地上发现了一根铁丝。
“……这是什么?”他拿着铁丝,有些疑惑。
“……我知道他们怎么逃出来了,”看到这铁丝,令尘的嘴角抽搐了,“他们怕是用这铁丝逃的。”
“千御殿的锁虽比不上出云殿的锁,但也不是凡间俗物,怎么可能随便被人用铁丝打开?”屈聆觉得不可思议。
“之前有个人,我也不记得到底叫什么了,反正是他们一脉的,那罗老头甚至还想提拔他为长老……之前他被出云殿抓住,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把出云殿的百层锁打开了。”令尘回忆起自己在出云殿呆的那段时光,有些无奈道。
“之后就开始宣扬他祖传的□□,出于无聊,我和其他千御殿弟子也听了些……”令尘说着便示范用铁丝打开一把锁。
“……可罗生的性格可不是会学这些的人,”屈聆皱眉。
“他当时所说被其他人接回去,但注定了被罗长老抛弃,放下脸面学些其他的,也不是不可能。”
“这倒也是。”屈聆点头,颇为头疼地揉开自己的眉心。
“可他们现在去哪里了?”
“出云石在水位,月中石在金位……”时云榛看着手札,讲阵法布置都念了出来。
念完以后发现他们都将石头摆放好了。
“一人守着一个位置,除了水位交给梓岄他们。”时云榛说着。自己走到了阵眼的位置。
九亭如今实力是个未知数,而施寒崚实力可能不足以守卫,则负责在一旁护法。
“开始吧。”时云榛道。
话音刚落,他手上结出手诀,口中念念有词。
随后,那几块石头缓缓飘到空中,呈现出温润的光泽。
“还劳烦各位了。”时云榛闭上眸子道。
众人摇了摇头,也没说话,便将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的石头上。
而戚梓岄与戚榆对视了一眼,将自己的剑气输送进去。
施寒崚看着他们,也没松懈。
虽说这里人烟稀少,但万一来了人,也只有他能阻挡一二。
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松懈。
在几人输入灵力或剑气之后,天空突然暗了下,周围的灵气突然混乱起来,有种风起云涌的感觉,若这灵气再翻涌一些,怕还真要如之前开的玩笑一般,要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
阵中几人的头发都无风自动,脸上带上一丝肃穆。
“仙人哥哥?”九亭笑着拉住施寒崚的袖子。
“别闹,有事呢。”施寒崚道。
“嗯?”九亭微愣,转头看了一眼戚梓岄他们,咬了咬牙,“可是我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什么熟悉的气息?”施寒崚想起这人熟悉的那些人,不由皱眉。
“好像是我的蛊虫……”九亭嘀咕一声,目光突然不似孩童那般纯粹,而是带上了些深意。
“蛊虫?”施寒崚是知道这人身上有不少虫子,之前还以为他走上了什么歧路,现在才明白,这是他的看家本领。
“嗯,有人来了,你小心些。”他轻声道。
施寒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面前之人有些不一样了。
倒像是药效结束时的模样。
只见他从自己的脖子里面拿出一个短哨,轻轻吹了起来。
施寒崚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他没多问,将自己的长弓从背后取下,警惕地望着周围。
“咳咳……”
“长老,你怎么了?”罗生看着罗长老,见他突然喷出一口血,顿时愣住了。
“没事……”罗长老脸色一黑,想起屈聆曾经把自己塞到床底下——那里都是九亭养的蛊虫。
虽说都是九亭用来整人所用,并不算厉害,但是罗长老灵力被封太久,蛊虫早就占据了先机,哪里能让罗长老来赶它们出去。
“咳……”罗长老坐下来调息,可没过一会儿,又是咳出一口血来,面色苍白得可怕。
“可恶……”他低声咒骂着,突然他抬头看向罗生。
“长老?”罗生不明所以,心中却有了些不祥的感觉。
“你过来。”罗长老看着他道,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意。
罗生自然不会过去,他的直觉告诉他,此时罗长老一定会做些什么。
他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啧,没用也就算了,还越来越不听话了。”罗长老冷笑道。
罗生只觉得背后冒出一阵阵的冷汗。
此时,山上。
九亭突然放下了短哨,面上出现一丝凝重。
“怎么了?”
“蛊虫被那个老头子那拿出去了,”九亭道,“也不知道被交到哪个倒霉蛋手里。”
“那现在他是要过来了?”施寒崚虽然不知道九亭口中的老头子是谁,但也明白这怕是一个棘手的麻烦。
“应当是的……”九亭皱眉,“我现在应该打不过他。”
“那我先撑着。”施寒崚看着九亭,“也不知道他们要到什么时候……”
他转头看了一眼,见时云榛伸手一指浮在空中的一块石头化为粉末漂浮到时云榛的手心里。
又在时云榛的念念有词下,那石沫融入了他脚下的阵法。
完成了五分之一吗?还有很多……
“等等……”九亭顿了顿,眼前一亮,“好像还有一个蛊虫在他体内……”
“什么?”施寒崚一愣。
九亭没有说话,又拿起了自己的短哨吹了起来。
正当施寒崚想要细问时,一道脚步声传来。
“谁?”施寒崚警惕地看向他,手中灵力已经化为了箭矢,蓄势待发。
“就留你们两个?”罗长老冷笑地看着他们两个。
“就我们两个。”施寒崚目光凌厉,带着寒气,下意识地将九亭护在身后。
他先发制人,直接一箭射出,攻向命脉。
“啧,实力还不错,但是还差了点,”罗长老冷笑一声,躲过这一箭,手中灵力凝聚,“再修炼个几十年,我倒不是你的对手。”
“现在也不是。”施寒崚与他对峙着。
九亭一直没有说话,看着他,不停断地吹着自己口中的短哨。
早知道就不吃那个丹药了……
如今的灵力怕是无法将那只蛊虫唤醒……
不过只能试一试了。
他运作全部的灵力,将那些东西都聚集在短哨之上。
此时罗长老与施寒崚已经打了起来,虽说施寒崚实力差了点,可罗长老才解封灵力,也不能达到巅峰。
但实力渐渐恢复,施寒崚也吃力起来。
在他们打斗之时,时云榛又是点碎了两块石头,化入阵中。
戚梓岄与戚榆所在之处,剑气逐渐凝聚成白色的石头,恰如那洁白如玉的出云石。
这是全阵最为薄弱的一块,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
但越是小心,便越会有人在意。
罗长老一击伤了施寒崚,看着戚榆与戚梓岄那一块,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
趁施寒崚不注意,他凝聚了一道灵力攻击向那两人。
虽说那两人正专心凝聚灵力,但不代表他们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
见那灵力冲击而来,戚梓岄皱了皱眉,将自己所有的剑气凝聚起来,猛地输入到那石块中,然后拔剑劈向了那石块之中。
“师尊?”戚榆一愣,面上出现一丝慌乱,正好时云榛的手指也指向了这边的“出云石”,他顺势将石头一推,自己也拔剑劈向了那道灵力。
“出云石”成了粉末没入阵中,他脚下萦绕出柔和的光芒,他微微睁开眼睛,便瞧见了那道灵力。
“梓岄,将灵力引到这里!”
戚梓岄与戚榆闻言,皆是把动作一变,将灵力引了过去。
时云榛将灵力一引,收入阵中。
罗长老见此一阵气恼,却也不甘心,又凝聚了灵力,向他们攻击过来。
“作死……”九亭嘀咕一声,抹了一下放下了口中的短哨。
他方才花了不少力气将那蛊虫唤醒,却没有想到那人却是过度使用灵力,加大了那蛊虫的侵蚀速度。
这可是他精心准备的蛊王,本是给戚榆用来防身的,却没想到此时落在罗长老身上。
“你……”罗长老吐出一口血来,将目光落在九亭身上,带着怨恨与不甘。
九亭只是笑了笑,扯了扯嘴角,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看上去还颇有几分天真无邪。
正当施寒崚松了口气,以为事情结束之时,布阵处突然传来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
“时云榛,你疯了?”
戚梓岄带着恼意看着时云榛,看着他居然拿自身灵力布阵!
“不是我疯了,就是瞒了点事情。”时云榛摇了摇头。
“灵力远远不够……”他笑了,“我也是灵修啊。”
“你!”戚梓岄气极。
其他人也是反应过来,纷纷皱眉。
“如果灵力不够我可以再输入。”方漱崎道。
“对啊,我们也可以。”穆掌门也道。
“……”
时云榛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戚榆身上:“你千御殿的秘籍只说布阵要一个阵眼,其实这阵眼不是天连门,而是修行出云殿功法的人。”
“瞒了你们真是抱歉了。”
阵眼……
戚梓岄一双眉早已死死皱起,他望着那人,脸上露出恼意来。
他不信邪地往后走去哪里将正在吐血的罗长老拎了过去。
“戚梓岄,你要做什么?你……”话音未落,戚梓岄就把人扔到阵中,让他把灵力都贡献给了大阵。
“杯水车薪。”时云榛摇了摇头,此时他那双如墨的眸子,也变成了暗淡的灰色。
“……那就继续。”戚梓岄皱眉。
戚榆也没说什么,他只是继续往阵中输送剑气。
“真的没有用啊……除非你们再找几百号人过来……”时云榛有些无奈道。
“我叫千御殿的人过来。”戚榆立刻道。
千御殿离这里最近,来得也最快。
“来不及,在一刻钟之内大阵就可完成……”
“你们不用白费力气,况且我又……”时云榛无奈了。
如果单单是送灵力就够的事情,他为何不多派些弟子过来?
时云榛想着,脸上出现一丝笑意。
若单凭灵力堆积而成阵,那多年之后,这大阵依旧会坍塌。
到时天地灵力枯竭,五块石头未再次出世,也便再无解救之法。
除非找到那消失多年的火生木,不然自己这个阵眼,是逃不掉的。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又传了过来。
“殿主。”屈聆带着一众弟子过来了,他皱眉望着此处环境,便觉得古怪。
“别说了,快来送灵力。”戚榆道。
屈聆虽是不明白这有何意义,但也是让众弟子将灵力输了进去。
时云榛叹了口气,看着他们输入灵力却也无力阻止。
他画着符咒,口中依旧在念着什么。
罢了,灵力多些大抵能让大阵多持续几年。
时云榛看着戚梓岄他们,心想现在说自己其实一点儿事也不会有他们会相信吗?
于他而言,最后不过是回到最后该去的地方。
这也不是他本来该在的地方。
他是圣母吗?
时云榛想。
当然不是。
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只是觉得这事情也就自己能做,加上自己真做了也不会怎么样……
便做了呗。
他觉得有些可笑,却又不知道改笑什么。脑中流光一闪,他思考起自己若是真在这个世界消失了,那他会不会成为英雄?
应该不会……
毕竟灵力枯竭之事本就是秘辛,怎可能大剌剌地说出来?
不过他本就没有那为天下的心,为何要受为天下的美名呢?
“唉……命苦……”
时云榛轻声道了一句。
本来自己的寿命结束以后就该离开,却不能安安稳稳呆上几年。
之前他的眸色就淡得可怕,近乎琉璃一般的色彩,美的同时也觉得十分脆弱。
看不见了。时云榛想。
“师尊,你先歇一歇……”戚榆余光看见面色发白的戚梓岄,先是一愣,忙道。
“没事。”戚梓岄摇了摇头。
他是那种不要命似的输出剑气,熬得住才怪。
他刚把话说完,就踉跄一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发出“咔”得一声,让几人注意到了。
“师尊,那是之前遇到的那个木像……”戚榆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戚梓岄。
“嗯?”戚梓岄也将目光落了上去。
那木像的碎片被他们俩埋起来许久,上面的尘土被风吹开几许,可也藏得不浅,若不是被戚梓岄踩了一脚,他们也不会注意到。
“这上面灵气也有不少,”戚榆嘀咕一句,“好歹是包住灵火的木头,要不也扔进去?”
“……扔吧。”戚梓岄想了想道。
戚梓岄看着那木像,刚放入阵中,就看见那木像居然奇迹般地合了起来。
“这……”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木像占据了阵眼的位置,将戚梓岄脚下的阵心移到了木像脚下。
“阵眼替换了?”时云榛一愣,他本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突然感觉到那股抽取灵力的力量消失,有些惊讶。
他眸子早就看不见什么了,见阵眼转移,还当戚梓岄又干了什么,脸上一变,道:“戚梓岄你想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戚梓岄摇头道。
“……你没做?”时云榛微愣,下一刻却被移开了阵眼。
“在一旁看着吧。”戚梓岄道。
“……看不见。”时云榛睁着眼睛道。
戚梓岄这才注意到那人原本黑曜色一般的眸子突然变成透明色。
曾经经历过目盲期的戚梓岄对此并不陌生,他虽是有些惊讶,但念及这人欺骗自己一事,又有些淡淡地补了一句:“活该。”
见木像入阵,所有人都停止了输入灵力,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空中原本的翻滚的云海逐渐停寂,乌云消散,逐渐露出阳光来。
而周遭原本混乱的灵力,如今也是平静下来。
那木像逐渐透明,融入阵中,之后便随着阵法消失不见了。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
“……发生什么了?”时云榛虽说看不见,但还是有好奇心的。
“消失了。”戚梓岄道。
“那有点可怕。”时云榛默默道。
“那你还赶着上去,”戚榆看了他一眼,“你上面无老,下面有小啊,你走了,时罔那孩子怎么办?”
“……时罔不是交给你们了吗?”时云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师尊可没答应托孤。”戚榆道。
“……那你们也不会忍心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有一整个出云殿,有什么孤苦伶仃的……”戚榆嘀咕一声。
时云榛:“……”
他怎么可能让时罔当出云殿的殿主?让他继续男扮女装吗?重蹈自己覆辙?
“……等等,时罔是哪位?”一旁的穆掌门和卢盟主有些懵了,他们面色也有些苍白。
“……呃,是我的弟子。”时云榛轻咳一声,含糊过去。
“这下算是解决了?”施寒崚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他望了眼四周,也算是松了口气。
“嗯,”时云榛感受了一下,微微颔首,“应当是没事了。”
“那我们还是回去?”戚榆转眼看着戚梓岄,面上带笑。
“嗯……回去吧。”戚梓岄倒是主动拉上了他的手。
“等等,你们没人送我一下吗?”时云榛顿了顿,觉得有一丝不对了。
他一个人回去……
不认路啊……
戚梓岄与戚榆对视一眼,两人分别转头看向了方漱崎和屈聆。
两人都懂这师徒俩在想什么,便摆了摆手,随他们去了。
于是戚梓岄和戚榆两人便带着如今眼瞎了的时殿主回到出云殿。
“对了,你徒弟呢?你不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吗?怎么这次就一个人出来了?”戚榆身份暴露,也没那么多顾忌,便随口道。
“让叶淙淙看着了。”时云榛道。
“叶淙淙倒是个合适的人选。”戚榆若有所思。
事实也的确如此,叶淙淙与出云殿的势力牵扯不多,又是戚家的人,不会将事情说出去。
“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戚梓岄看着他,“先找人看一下眼睛吧。”
时云榛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这有什么急的?”
“那什么急?”
“定然是先看我家小石头了。”时云榛笑道,“这么久没看见我,可别哭了。”
“知道他舍不得你,还这么做?”戚梓岄脸上带上一丝恼意。
戚榆知道他想到之前自己的事情,轻咳一声,将人搂到怀里。
“……那不是没办法啊。”时云榛笑道。
“我下半辈子就养徒弟呗,你们不是一个道理吗?”时云榛随口道。
戚梓岄:“……禽兽。”
戚榆:“……你认真的?”
时云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两人可不是普通的师徒关系。
“……误会,这是误会。”时云榛连忙否认。
戚榆与戚梓岄也不管,就当没听见似的,他们俩对视一眼,映出了对方的容颜,皆是轻笑一声。
今后想来没有什么难处了。
便从此清平安乐,共度此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