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却温暖的手臂从她腰后揽过,收紧,靠向胸膛。
白傲月腰肢僵直,呼吸都忘了半拍。
男人的大手从上位翻转到下位,轻握住她的手,随着他衣袍的律动,金属支架也有节奏地发出声响。
白傲月往旁边觑了一眼,那把黑木的椅子,竟是一把轮椅。
这时,从轮椅后面走出一人,朝着乐师们比了个手势。奏乐继续响起,众鬼也都回过神来,比方才更加卖力地跳起舞。
白傲月方才就注意到他了。同样是一身黑,然而身形比判官大人单薄些许。在她请湛凛生跳舞的时候,那人审度的目光就望过来了。
在场的声音比方才还要嘈杂,每只鬼都尽力不往这边看,可谁都忍不住偷偷瞥那么一两眼。
额头前方的胸腔闷闷地发出一声笑:“姑娘的舞技看来不太熟练。”
白傲月这才回了神,一叠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我并不知……”
“没关系。”湛凛生示意她往旁边看,“我知道是她们教唆你来的。”
湛凛生只是无甚感情地一瞥,并没有压迫与威胁,女鬼们便尖叫着四散逃开了。
湛凛生引导她跟上自己的步伐。乐曲诡谲又浪漫,白傲月麻木地随着他动作,完全由他主导。
“那你,又为什么答应我呢?”
湛凛生眸底染上一层‘你怎么这么笨’的嘲讽,声线又沉了几分,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清楚:“因为我嫌麻烦。”
“哦。”白傲月敛目,就在她以为判官大人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又解释了一句:“你若触了霉头,说不定要跟那群女鬼买醉到天亮,只消一支舞,宴会早些结束,我也不用浪费多余的时间。”
白傲月哑然,一曲毕,总算找到机会收回了手。
她向湛凛生微一欠身,打算离开。
“且慢。”湛凛生也随她转过身来,众鬼耳力极佳,再次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着。
白傲月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我身体不便,姑娘打算就这么走了?”他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让白傲月无法判断自己该怎么回答,她只能老实说:“您方才不是说没关系么?”
“跟你一起跳舞是没关系。”
湛凛生再靠近一步:“不过,你也的确冒犯了我。”
白傲月就知道,他没这么轻易放过她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请问,我可以怎么弥补呢?”
“后天跟我去见爹娘。”
……哈?
两日后,一架高足的双驾马车停在白傲月的小木屋前,驾车的人是那日一直随侍湛凛生的墨风。
竹篱茅舍,溪水潺潺,白傲月带上玉镜出门,沿途拍摄着不同的风景。
那样冷面无情的判官,他的爹娘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其实判官有爹娘这件事情,本身就挺神奇的。他们是从前在人间就是一家人,还是本身就是出生在地府的神职人员?
对于这一趟莫名其妙的旅程,白傲月不知该如何做心理准备。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判官大人是否将她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去进行惩戒,总不会是要带着未来儿媳妇去面见公公婆婆吧?
马车过了幽冥界碑,周遭景物开始了变化。
越往下走越幽暗,河川上飘着残荷,眼前一栋黑魆魆的无手无脚的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白傲月感到一阵头晕,到了转角处,她才看出来原来是一座山。
巨物恐惧症要犯了。
墨风驾着马车继续向前,前方人声鼎沸,热闹起来。
墨风开口道:“你刚来地府,判官大人让我带你四处转转,熟悉一下。”
“哦。”说得好像她以后经常来似的。
“这边就是地府商业一条街。”
“嚯,这么多人,啊不是,这么多鬼排队。”白傲月感叹,一抬头,牌匾上赫然写着:
你配拥有的一杯孟婆汤。
不知哪里伸出的粉色肉垫把试饮杯递到她手里:“亲亲,新品上市,推荐古早糯米红糖口味的哟。”
白傲月看着她那鲜红的细舌头,婉拒了:该不会是要先死一死才配喝的吧。
刚没走几步,漫天的白纸又散落下来。
白傲月对这些,还是有忌讳的。但有一张飘到她头上了,她只好指尖捏着拿下来,无意中瞥到纸上排版精美的蝇头小楷:
忘川河、金鸡山包车豪华一日游,二人同行一人免单,只要888。
“这……”白傲月无语,看来地府也逃不过套路呀。
再往前走,街头杂耍艺鬼将五六个人头在双手中倒换,同时下腰、劈叉,引得群鬼阵阵鼓掌。
白傲月扶额:“咱们还是直接去**殿吧。”
“得嘞。”墨风手中马鞭一扬,半刻钟不到,就到了判官大人府邸。
殿门上一幅对联,却没有横批,仅有一块黑色的匾额。
进得殿来,弥漫着一种腐臭味儿,还有金属生锈的味道。
隐约可辨一张木桌,两侧排着各式各样的刑具。
房顶滴着水,混合着血腥的味道。白傲月再次一阵眩晕,她不动声色扶着门框缓了会儿,继续往里走。
正中间有一个人,黑漆描金的木制轮椅,容貌却是青面獠牙,黑烟出窍。
白傲月一凛,凶神恶煞的牛头马面忽然探到她眼前:“下站何人?”
“散。”
声音还是熟悉的低沉无情。
大人左手一抬,面前的黑色烟雾逐渐变白,四散开去。方才的凶狠面容不见了,霁月清风的一张冷白面孔显出真容。
两旁站的牛头马面也现了真身,毛茸茸地半飘在空中。
一只是粉色的小矮马,长着一对白色翅膀;另一只是黄色的小肥牛,因为吨位重,所以只能飘到一半。
白傲月腹诽:真身还……蛮可爱的嘛。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房间里也亮堂了些许。
“刚审完案子。”湛凛生推着轮椅,从高台上下来。
原来,这就是他审案的地方,白傲月不由四周看了看。
藻井的龙纹不怒而威,一圈圈凹深的盘旋,白傲月盯着盯着,眩晕感又上来了。
下一秒钟她就失去了意识。
湛凛生眼疾手快将她接住,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墨风使了个眼色,让巴巴儿等着看戏的牛头马面赶紧出去。他将湛凛生推回卧房,便也退了下去。
白傲月在湛凛生的怀中,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湛凛生右手覆上白傲月的额头,读取着她脑中的画面。画面中的白傲月,比起现在更显稚嫩,尚未褪去婴儿肥。
怀中的她,骨相线条柔和精致,出落得越发惊艳。
她与姐姐奔跑在山坡上。就在不远处,一个男子的目光一直流连在她们跑过的每一处地方。画面中看不清楚那男子是在注视着白傲月,还是她的姐姐。
男子身材高大,只是他那般望向白傲月的眼神,湛凛生不由蹙眉。男子双腿笔直修长,身形板正。前面的两个少女快步跑了起来,他也在后面奔跑起来,长腿步幅宽阔稳健,没几步就赶上了她们。长袍在风中,猎猎翻飞。
接着画面一转。白傲月被罚跪在祠堂,手背上有着被戒尺打过的痕迹。她满目倔强又不服地望向站在左前方的人,那人已经换了一身藏蓝色的长袍,背对着她。湛凛生过目不忘,他一看便知道是方才在山上与她们追逐打闹的男子,又是为了什么事情,他要将白傲月打成这样呢?
那男子嘴唇翕动,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杂音很大,湛凛生耳力过人,也未能听清。杂音中充斥着“你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姐姐”,“白家都是靠你姐姐起来的”,“如今家道要落在一个外人手中”,“如果不是你姐姐出了意外的话,像大师兄那样的好男人又怎么会轮得到你呢?”
画面再一次断开了。白色灯笼,白色蜡烛。白傲月也穿上了孝衣,湛凛生早就查清楚她没有亲人了,唯一能够让她服丧的只有她的姐姐。
灵堂里,大师兄也跪在白傲月身旁。二人似乎刚刚吵过一架,白傲月睥睨着他,目光从他的眉间落到眼眸,落到鼻骨,最后停留在他微抿而浅薄的唇上。
湛凛生的浓眉皱得更深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白傲月忽然从地上站起,男子竟不对她设防,由着她扑在自己身上。供桌上的瓜果滚落了一地。白傲月将他压在桌子上,用力压住他的双唇。
湛凛生瞳孔张大,眼前的图像却消失了。
双唇上温暖而有力。怀中的白傲月捧着他的脸,将嘴唇覆了上来。
他有一瞬觉得是白傲月混淆了梦境与现实,然而下一瞬,白傲月凶猛攫取的态势让他清醒过来,她在吸收他的灵力。
白傲月仍是昏昏沉沉,求生的意志让她放不开灵力的来源。就在冰冷的周身有那么一处地方,温暖又舒服,像是有着绵绵不尽的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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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爱心眼][爱心眼],扑街作者从没感受过开文这么热情的评论区,呜呜好开心[橙心][橙心],之前开文也就一两条评论(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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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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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