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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玙非常不幸运,翻到了“叶玙”黑车受辱的那一章,像是命运的安排,仅仅只看了这一章的一点点文字,她整个人就处于失控的边缘。
这把铡刀砍向的“叶玙”,是白婷婷报复她的黑暗手段。
当时她连坐下也都没有,就打算站在公寓门口和米雪儿说着话,闲聊一般打开这本书,翻一翻而已,打印的纸张有种挥之不去的油墨味道。
这种味道对她来说十分熟悉。
但此刻,叶玙觉得味道是刺鼻的。
《某一某二》?
她深吸一口气。
她把书本合上。
她对站在门口担心的看着她的米雪儿耸耸肩,面带忧伤似的勉强自己开玩笑,“我看到了,她在写我。我可以的。让我看完再跟你们汇报。现在时间挺多,你先忙?”
米雪儿一走,叶玙“咣”地摔上门,狠狠将这本《某一某二》扔在床上。
如此,尤嫌不解恨。
但还能怎么?
叶玙犹如困兽一般在床边走来走去,来回走动。
她目光如剑如刀,想要砍死床上的书。
看?
白婷婷她真的敢啊。
心魔。
叶玙很难像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情绪。
那书里写的一言一行,原本那是她叶玙的心魔之源,那是曾经在真正“叶玙”身上发生过的一切,真真切切,一丝不假!连对话时的微妙表情,都好像被那个白婷婷看在眼里。
被她一双骄傲的美目看在眼里!
悚然之感遍布全身。
叶玙闭上眼长叹,如果她猜得不错,书中写的人物情节,只怕就是曾经发生过的真实?这是什么样的世界!
她翻开小说目录,一行行,一句句,全都是“叶玙”所在的世界,发生过的大事集合。
到底谁才是真谁才是假?
白婷婷居然写出了“叶玙”曾经经历过的世界?那么她,现在的叶玙算什么?她现在的世界难道才是真的,那个“叶玙”就是个纸片人是假的了?
她低低笑了好一会儿,感觉自己要疯了。
现实生活中的她正在呼吸着世界的空气,原来的那个痛苦的“叶玙”却活在心魔白婷婷的书中!
叶玙恨不能一脚踩碎了这本书。
但她没办法。
她得看。
叶玙这只困顿的小兽在房间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天黑了,外面的光线渐渐暗下去,屋内更是陷入黑暗。
这空间安静的似乎都能听见诗中指针走动的滴答声。
房间原先的时钟被她拿去了宿舍。
可见是她疯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亮起来,玻璃窗外的脚下忽而有了影影橘黄色柔光。
华灯点燃了整条大街,江面上浮浮沉沉是轮渡的灯光。
房间里全都黑了,只有窗外的灯光映射进来,让窗边的她脸上蒙了一层薄纱,……有人在敲门,“鱼鱼?你在里面?”
叶玙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灯火,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要去开门,她木然走过去,开了门。
整个人像一条真正的鱼一般,滑在他的怀中。
“狸子哥,我感觉我有点神经病了。怎么办。”
周议黎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锦鲤的员工从来都与他保持距离,他抱住她,双手撑住她的腋下想让她站起来,但这条鱼的两条腿滑来滑去就是站不稳。
真是坏透了。
他无奈,只好把人先拖回屋里。
这时候他才发现,屋里居然没开灯?
她没开灯在屋里干什么?
周议黎打开灯,灯光刺了叶玙的眼似的,她把脸扣向他怀中,甚至还蹭了蹭,弄得周议黎十分不习惯,“好好地,别撒娇了,都多大了。坐好了。”
叶玙被放在沙发上,绝望的看着这个不解风情的人,看他好像还想给自己上课,遂摆摆手,“算了你不懂。我不想出去吃饭,你让人打包送来吧。我也没胃口,对炸蘑菇暂时失去了兴趣。”
看着她好像真的是不舒服,周议黎用手放在她额头感受温度,并没有发热,“你……不舒服吗?”
是来了那个?
听说女生都会肚子疼。
但是把手放在她小腹上,并不合适。
“我给你倒红糖水?还是想要暖水袋?”
还有什么办法来着?
叶玙一愣,紧接着低低笑起来,也不知道哪里好笑了,越笑声音越大,抱着沙发上的抱枕蜷成了一个团,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他怎么这么可爱!
她就这么团在沙发上,头侧着枕了膝盖,看他笑个不停道,“狸子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事儿?”看她没什么事儿了,周议黎才放下心,“想吃什么,我打电话给你叫。”
“我就想喝粥,那种用砂锅慢慢熬出来的,有肉有海鲜有葱花香菜的那种。”
原来的“叶玙”不吃香菜,爱吃炸蘑菇。
周议黎颇感意外。
叶玙看着他。
周议黎只能打电话,按照她的说法要让人家慢慢熬,然后又要了一份别的饭菜,给她解释,“先吃一点东西垫着,你那种粥要慢慢熬。”
叶玙点头,表示明白。
等他忙完了,坐在她对面,表示洗耳恭听,叶玙始终保持那种团状,幽幽开口,“狸子哥,我很正式的问你,你要很正式的回答我。”
“好。”
叶玙便坐直了身体,轻咳了一下,道,“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不是我,嗯,举个例子吧,如果我是一个性格很骄纵,爱发脾气,喜欢和父母对着干,经常给老师打小报告,看上,……看上喜欢的东西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对于不喜欢的人在背后说人家坏话,是这样的人,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很好很照顾吗?”
她期待又茫然地看着他。
周议黎莫名其妙,“如果?你不就是这样的吗?”
叶玙哑然,指着自己的鼻子怒而反问,“我是这样的?不能吧,我这么可爱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是哪种讨厌的人?!”
周议黎叹气。
原来她以为自己特别了不起呢。
估计是今天被谁给刺激了。
他一句一句给分析:
“你和郑奶奶斗气那会儿,够不够骄纵?郑奶奶那一阵子真是快被你的倔脾气气出高血压你知道不?我爷爷那一阵子天天往郑奶奶家去,就是害怕你真的把郑奶奶气出个好歹!”
叶玙语塞。
这个,是挺骄纵的,仗着自己是亲孙女,就逼奶奶就范。
不仅仅骄纵了,叶玙现在听他这么说,只觉得自己没良心,那时候万一真的把奶奶气出个好歹,……唉,那她就是纯粹的坏了。
还好最后奶奶和她还有母亲和解了。
只是父亲那里,尚且还没有前路呢。
叶玙没法反驳,撇嘴,“算你的说得对。那还有别的呢?别的毛病我怎么可能有!”
周议黎摇头,“你爱不爱发脾气?上次跟我生气的事儿忘了干净?”
叶玙这就有话说了,“就那一次!就那一次,而且也不是发脾气!而且你也生我的气,不跟我说话那几天!”
“我本来话少,你平时嘴巴像个机关枪,那几天看见我就哑巴了,还不是发脾气!气性太大了。”
叶玙死不承认这一点。
周议黎索性给她说,“好,你和你那两个朋友怎么回事,是叫做赵臻,白婷婷?”
“不准提他们两个!”叶玙哀嚎,“是赵臻先要和我绝交的,不干我的事儿!白婷婷当我是情敌,她怎么可能喜欢我,我不给她穿小鞋就是好的了!”
“情敌?”周议黎愣了愣。
“可不是!”叶玙冷笑,“那个赵臻呗,以为他有多好,人人都会沉迷在赵臻的石榴裙下。我只是和赵臻小学一起升到33中,而且在白婷婷之前,和赵臻做了半年同桌。她就以为我们俩有龌龊。我又没瞎。”
周议黎倒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儿,他不禁眼眸沉了沉,“还有这一出。”
叶玙催他,“还有呢?”
“还有,和父母对着干是吧,”他说,“你又是买厂房,又是买一栋楼,还临时买什么售楼部,我就没见过这种买东西的人。你母亲不停地给我打电话确认,担心得不得了。
你每次都不和父母商量,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实话,阿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那么担心,害怕你被人骗,更担心你大手大脚惯了,往后那些钱被你花光了,你要怎么生活之类。你想想,你这不是和父母对着干吗?”
叶玙一愣。
她很少时候能把自己和这里的人对接起来。
扮演叶玙很辛苦,她这么给自己打气,所以每次都很认真的爱叶玙母亲父亲奶奶。
但是认真做事是一码,用心做事是另一码。
母亲对孩子的爱啊,她怎么能辜负。
她低头,心中幽幽伤心,那种彼世界与此世界之哲学思考,她想不通,那么就不想了,讷讷道,“我知道了。”
我……会试着去用真心爱他们。
周议黎接着道,“给老师打小报告我不清楚,但是反过来给同学告密老师叫去做什么这件事,我见你干过。”
叶玙睁大眼睛,好像说没有。
但是,就那一次!就那一次而已!
她丧气的点头,“过,过,下一条。”说了也没用了。
为什么。
他什么都能碰到!
周议黎笑了出来,看她这个样子实在可爱,每天她都元气满满英气勃勃,好像充满了力量,现在这种泄了气的皮球好难得。
他也不逗她了,“看上喜欢的东西,不顾一切也要得到,这是优点。你做得很好。——不喜欢的人,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嗯,你不喜欢那个叫做白婷婷的女生?我也不大喜欢她看你的眼神。你是指的她吗?”
叶玙坐直了身子,猛点头,“是的是的是的!”
周议黎沉思,“你倒是没在我面前说过她什么,你在谁面前说她坏话了?”
叶玙安静如鸡。
她在谁面前来着。
周议黎笑了出来,这是不打自招,于是道,“你在我面前吐槽过你的舍友,忘了吗?”
叶玙掩面。
这真是,太丧了。
她本来被那本《某一某二》搞得陷入了自我怀疑,所以拿原来的“叶玙”问他,想要试图证明什么,证明她的存在?结果呢,全都被人一条条扒拉出来黑历史。
“算了,不说了,说不过你!”
叶玙丧气的指着床上乱扔的那本书,凄凄诉苦,“你看吧,白婷婷写的,她把我、她、赵臻,还有牛牧我们四个写成故事,里面的我又可憎又讨人厌,又懦弱。我以为我就是那个样子,一个让人讨厌的人。”
周议黎眉头皱起,他站起来两步走到床边,弯腰拾起那本打印的小说。
封皮上面写着《某一某二》。
翻开第一页,文笔很好,他很快看了进去,在第三页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人名,叶小钰?
他抬头看她表示疑问。
“你没想错,那就是我。”叶玙说这句话,心里颤颤巍巍,那就是“叶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