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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议黎果决地抱住她,一遍遍安抚她的背,“没事没事,我在,我来了就没事了。”
那个医生讪讪地往后退开。
还忍不住给病人家属解释,“我没用劲,她脚崴地太不是地方,稍微一碰就疼,这不赖我。”
“难道还赖她自己吗?!”
周议黎回头怒斥。
医生吓了一跳,再不敢说什么,“那先歇一歇,歇一下等会再说。”
叶玙觉得自己没哭,但是眼泪好像流了好多,她见周议黎很生气,就又哭又笑地安慰他说没事儿,“没事狸子哥,都是我太蠢了,好好地下车,就没看见脚下是个老鼠洞还是什么,一脚踩空就给崴了,还是出租车师傅背我坐上了救护车送来的。那个师傅都走了,我没来得及感谢他,真是大好人。”
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周议黎抱着她直到自己能正常说话了,才略略松开手,然后就开始斥责,“你手机呢,为什么不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你奶奶你妈妈都快急死了!”
说到这里,叶玙可要解释了,“我电话丢了,唉唉我的新手机,好几千块钱的手机!车子甩出高速路的时候我正发短信,车窗开着,手机嗖一下就甩不见了,幸好我一直系着安全带,我太聪明了!
要不是这,我肯定和前面那车人一样,统统甩出车外,要多惨烈有多惨烈。
不过到了医院,我借了医院的电话给家里打电话了,奶奶妈妈我都一个一个报平安了,就是给你打电话,你一直不接!气死我了!”
周议黎自己手机都不知道在哪里了,他只好道歉,“是我不好,我另外给你买手机,你那个手机太丑了,哪个女生用黑色手机?”
“我手机里有好多照片,现在全没了!”
想到这儿,叶玙更难受,“我的照片啊,我的照片!都没了!”
“要怎么转院?”周议黎回头问医生。
偷听小情侣说话的医生听到人家手机几千块,是自己好几个月的收入,而且说买新手机就买,甚至这小姑娘不心疼手机钱,心疼里面的破照片?!
忽然被叫,他慌忙道,“不用转院,没住院,直接走就行。不过她这脚得赶紧处理,要不然落下病根,以后很容易再崴脚。”
周议黎点头道谢。
把叶玙的外套拿起来,然后他把她打横抱起来,“麻烦借光。”
医生连忙让开,“出门右转下楼梯。”
没说完人家都走不见了,医生嘀咕,“就是去了总院,那群老头子老太太下手更狠,不一样是疼得要死。”
然而人逢喜事精神爽,危难后遇到亲人,叶玙这会儿脚腕不那么疼,高高兴兴抱着周议黎的脖子,给他讲自己的惊险经历,说个不停,说个没完。
周议黎也不嫌烦,把她抱上车坐到副驾驶。
叶玙哎呦一声,从屁股下掏出个手机。
按了按,蓝屏上直接显示21个未接来电,再点开,有一半都是她贡献的,“在这儿!你根本就没把手机带身上!”
“忘了。”周议黎收走手机,“系上安全带。”
叶玙轻哼了一声。
两人又分别给家里人报了平安,车子启动去总院,总院挂号难,而且距离这里很远,在二环里。
等开到了地方,周议黎把车停在医院专门的停车位,回头看叶玙,她靠着椅背早就睡着了。
周议黎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朝叶玙这边弯腰,低头去看她的脚腕,肿的很厉害。
用手去摸,软绵绵的,好像吃胖了一样。
叶玙猛地疼醒,嘶嘶地喊着,“哎你干什么,你把我弄疼了!”
周议黎抱歉的很,“我带你去看这里的专家号,等会可能会很疼,你要忍不住就掐我。”
叶玙心有余悸地点头。
周议黎没去普通门诊,而是抱着叶玙去了医院的国际部,上来直接就能看诊。
叶玙惊叹,“总院里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没感慨多久,就被医生下手,顿时她开嗓鬼哭狼嚎,“妈呀我受不了,疼!疼疼疼!啊不行不行,太疼了,等会行不,歇一下歇一下啊,呜呜呜,太疼了!”
医生手法稳准狠。
一通毫不留情的操作,叶玙升了几回天。
灵魂归位,周议黎的上衣都给揉成了咸菜。
老太太医生见多了这种疼感敏锐的人,给开了外服的药,就没什么事儿了,叮嘱不能剧烈运动,“伤筋动骨一百天,别当自己年轻啥都不怕,好好用着药多揉多搓,不用复诊,自己慢慢就能好。”
周议黎道了谢,抱着叶玙离开,上车回家。
家里的人早都急疯了,就算接到孩子们的电话,那也是着急的不行。
叶玙一看见妈妈和奶奶,就再也忍不住,抱着她俩就痛哭起来,“啊妈妈奶奶,我都快死了呜呜呜呜……”
李爷爷辛酸的看着鱼鱼她们亲人相聚,忍不住鼻子跟着酸起来,干脆拉着自己大孙子问半天,“你这孩子怎么打电话也不接?!”
“手机忘车上了。”
李爷爷嫌弃地看着孙子的衣服,“行了,别打扰人家了,跟我回家吧。你说你怎么穿成这出门的?也不嫌难看!”
周议黎扶着爷爷,回头给哭得尽兴的三位道了别,慢慢走出院子。
冬天的风还是有点割脸。
要怎么样才能保证以后她万无一失,不会再受伤。
叶玙哭声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有时还夹杂着笑,还要安慰两位长辈,特别懂事一点都不像他认识的那个野孩子。
周议黎心里说不出的,有点不合时宜的嫉妒。
这一天的特大交通事故在电视新闻里持续了好久,叶玙说什么也不去机场坐飞机了,改坐火车回海京上学。
周议黎陪她一起,还有牛牧。
三个人买了四张卧铺,凑了一个小包间,没别人打扰,吃吃喝喝睡睡,无聊了打牌玩游戏,叶玙腿脚不便,躺在卧铺床上对牛牧呼来喝去,有周议黎在这里,牛牧敢怒不敢言。
到了海大宿舍楼下,周议黎背着叶玙上楼,牛牧哼哧哼哧提着行李箱。
其实叶玙的脚已经好差不多了,只剩下后面慢慢恢复,但周议黎不建议她乱动。
进了宿舍楼,楼管大妈从窗口看见这三个人,连忙出来问怎么回事儿。
这学期开学没有新生,按道理男生不能上去。
叶玙就给楼管大妈展示了自己扭伤了的脚腕,——肿是消下去了,但是瘀血很恐怖地在她脚腕、脚背上布满青红黑的颜色,看上去就像中毒了一样。
“阿姨,我过年出了个小小的车祸,我家亲戚送我上楼拿东西可以吗?”
“可以可以,哎呦,这可真是,现在的年轻人开车太猛,太不注意了!当心别磕着!”阿姨絮絮叨叨,让周议黎背着她先上楼,拉着牛牧在门口登记填表。
她们提前了两天来,所以楼里人并不多。
连着上了两层楼,周议黎直接不同意道,“这里太不方便了,我另外给你找个地方住。你给老师请个假,半个月内别下床,脚腕彻底好了再说。”
没有电梯的老式楼房就是这点不方便。
“女生宿舍里没有独立卫生间?!”周议黎看见楼梯口的水房震惊了。
叶玙安慰他,“老宿舍楼都这样,跟你们住的新宿舍不能比,哎就这个房间,你敲敲门,没人回应了再开。”
宿舍没人。
周议黎开锁进门,把叶玙放在她的椅子上,发愁的看着高高的架子床。
牛牧后面跟上来,还没站稳呢,就被表哥指挥继续下楼,说这里不能住,牛牧心里无数个卧槽,俩大箱子呢,玩他是吧!
其中一个箱子被指定放宿舍里,他就勉勉强强不吭声。
本来叶玙还坚持要住校,等进了宿舍想起来这事上下铺的床,她要每天爬上爬下的太危险了,只能同意周议黎的话,这地方先别住了,过段时间她脚上完全没那种黑黑红红的东西了再说。
三个人又下楼。
阿姨看见了,忙问要不要帮忙。
“不用,谢谢阿姨,”叶玙道,“我就是回宿舍拿了一些日用的东西,还要去给导员请假,这段时间住不了校了,我先去我爸那里住几天。谢谢阿姨。”
阿姨连声说好,目送三人离开,心想,现在的女孩子可真不得了。
上了车,周议黎要送她去叶兴住的公务员公寓,叶玙不干,“我就随便说说,我爸那宿舍一室一厅的房子,我是女生多不方便!再说,我还有好多事儿不能停,拜托!公司就很好!”
“看把你厉害的,”牛牧坐在后排嗤笑,“你又不是议长,还大忙人女强人呢?”
“傻孩子,你不懂。”
叶玙白了牛牧一眼,继续恳求周议黎,“哎呀狸子哥,求你了,好不好!”
最后周议黎在叶玙坚持下,无奈的带她住进了公司的公寓,“不能太累,我每天过来给你送饭,要是你偷偷熬夜不休息,我就把你送去叶叔那里。”
“好好好,这个没问题。”
牛牧在后面嘀咕哥哥没骨气,不能坚持原则,“学生不好好学习,搞什么课外活动。”
叶玙猛回头,瞪他。
于是她开始给牛牧上课,话里话外都隐隐的是给周议黎解释,“学问这东西,随时都能学,我请半个月或者一个月的假,这些课程熬个夜,撑死了熬三天,就能全都补回来,但是搞事业不能这么想。
你看我要是不在公司,好些事情他们不能做主只能搁置,一个活儿少说三四万,多了挣十几二十万,谁舍得搁置了?!
这还不算什么,公司业务都是层层叠叠的,这个事儿停下来,下一个项目就没法推进,再下一个项目没有前面两个项目的支撑,谈都谈不了,环环想套。你说害怕不害怕?”
而且她本身是没有资金压力,多少公司背着贷款,一环扣不上,那立刻就全盘倒下。
要不然老板难当呢。
牛牧听得很不在意,跟他有什么关系。
叶玙总结了一下陈词,“总之呢,《一苇》后天正式开机,开机之后公司就要不停给王玉立还有《一苇》上热度,热度能冲到娱乐播报的第一排面,能在报刊头版头条,七月份杀青这部戏在上星的时候,就比别的戏更有机会。
上了星,我再让员工努力努力,争取一个月热度不掉,整个暑假多制造话题,那么王玉立的下一部《洛神》就有了比《一苇》更高的舆论起点。《洛神》起点高,那么我只用炒作女主角,或者舍不得女主角受委屈,找来女二女三撕一场,衬托女主的心灵美,话题性的东西不断抛出来,《洛神》就能维持比《一苇》更好的局面。
后面公司陆陆续续上的项目,它们的环境只会一个比一个好。”
牛牧听到《洛神》就来了精神,连连点头夸她有心计。
虽然没听懂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叶玙回身伸手拍他。
周议黎疑惑,“《洛神》是你们公司下一个项目?为什么只炒作女主角女配角?男主角不用热度吗?”
“不用!求别说!”
叶玙看白痴一样看了眼牛牧。
这能瞒得了?
周议黎干脆把车停在路边,左手扶着方向盘,转过身看着两人,“怎么回事你们俩!牛牧!”他看见牛牧使劲给叶玙使眼色抛媚眼眨个不停地就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