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楚云端震惊之际,东以婧继续向他讲述了自己的计划。
“你二人自小相貌相似,只有他胸口比你多一颗朱砂痣,这点不打紧,娘已经为你找好了师傅,晚上就能到。至于他——用鸩酒。那小子不是一直都想尝试一下酒的滋味么,用这个送他最后一程,大概也会觉得快乐。之后,娘会送你去西南王府,待到西南王称霸皇城,我儿,你就是太子!”
东以婧越说越激动,楚云端只觉得整个肩膀都被她捏得升疼,不自觉退后了一步,想要避开。却被东以婧追了上来,目光隐晦,在这阴暗的小屋中,她眼中似有鬼火幢幢,神情已有了几分癫狂,被眼前的机会冲昏了头脑。
“杀了他,你就是唯一的东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是——”
“这酒,得由你来端。”
“只要是你的要求,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
“这是酒......”
等到东以婧打开了窗、门,离开了这间屋,楚云端还沉浸在震惊之余无法挣脱,他难以想象母亲竟有如此恶毒的计划。
弟弟才十三岁!
楚云端怔坐了许久,抬眼看到那杯鸩酒,像是被火苗烫到一般避开了眼神,一挥袖打翻了那酒,楚成昀——应该说是李成昀,他这时候才伴着酒杯落在地上的碎裂声进来了。
“云哥哥,我找着了!”他还是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只是藏在袖下那双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
他听见了。
白子情方才早已感受到有个人在东以婧说到“成昀不是我的孩子”时就已经站在门口了,只是迟迟没有进来。
“成昀......”楚云端一把抱住李成昀的脑袋,将他压在自己的怀里,好像这样就能永远、长久地庇护他一般。
但那是不可能的。
“哥哥在这里,成昀,活下去......”
白子情脑中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不知道为什么也带着她的心也痛了几分,是白守溪么?白子情想起自己之前想过的问题,她疼成那样,白守溪也会觉得疼吗?
现在看来,会的。
李成昀全盘接纳了楚云端几乎让人感到窒息的拥抱,反而很享受的抱住了他:“哥哥,信我,马上就没事了。”
“马上......所有事就都解决了。”
楚云端暗自叹了口气,只把他的话当作一种安慰,松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拥抱,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成昀,抱疼你了吧,下回......就同哥哥说,哥哥不会这样了。”
李成昀还是扬着他对楚云端标志性的傻笑,应道:“好!”他复又追上来抱住楚云端,“哥哥给的一切,成昀都会接受的。”
所以哥哥想要的一切,成昀也都会给。
是夜,楚云端正在收拾行囊。对于李成昀,他下不去手,而作为一个孝顺孩子,他也不知该怎么违抗母亲的计划,既然如此,也许只有自己的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正当楚云端收拾好物件,在屋中对着楚父楚母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暗叹恕孩儿不孝后,正准备离开,李成昀忽然来了。
他身上有一股血腥气。
楚云端心下一惊,连忙点上房中的蜡烛,火光照映在李成昀面庞,他还是那一副盈盈笑脸,他的手背在身后,见楚云端看向自己,献宝似地捧上自己手中的东西。
是一团肉。
楚云端颤抖着手,轻轻拨开他胸前的衣服,李成昀对自己下手太狠,血腥气甚至刺得房梁上的白子情鼻子有些生疼。原本长着那颗朱砂痣的地方,被一个圆形的伤口掩埋。
他竟生生剐下了自己胸口的朱砂痣!
李成昀话中满是欣喜,说出来的话却让楚云端不寒而栗:“哥哥,你去吧!我也想你做东宫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虽然我更想你做万万人之上,但是上头只有一个人的话,也不算太差!”李成昀把那团肉捧得离楚云端更近了一些,像是捧上自己虔诚的心一般。
楚云端几乎是下意识的甩开了那团肉,力道不轻的一巴掌落在李成昀脸上,他没有想到会被这样对待,脸被扇得向一边偏去,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他怔怔半晌才回过神来,转回头看着楚云端,将泣未泣,若在平时,楚云端绝对不会让他有机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方才那一下也耗尽了楚云端一半的力气,他粗喘着气愣在原地,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将李成昀打倒在地。
“......我教你自尊,自爱,你,你统统忘在脑后......”他喑哑了嗓音,明明是他打的人,却比那坐在地上的人还想哭。
“我不要什么自尊,自爱,”李成昀见他这样,也慢慢红了眼眶,“我只有哥哥,我也只要哥哥,你别生气,别不要我。”他看见楚云端的行李了,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但他其实什么都明白,明白整个府里真心对自己好的只有楚云端。
“你——”楚云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眼泪却先一步流了下来。他站在原地,无声的流着泪。李成昀最见不得他这样,从地上勉强爬了起来,用自己带着血的手包住楚云端的手:“哥哥,你要骂我、打我,甚至杀我都可以,求你不要哭。”
楚云端看着他握紧自己的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李成昀见他眼泪像是干了的样子,心下生出几分欢喜,正想伸手替他擦去眼泪,却被楚云端狠狠一下扇在另一边脸上,力道大到他整个脑袋都有些嗡嗡作响,跌坐在地上,险些吐了出来,好半天回不过神。
楚云端还是走了。
他脑中虽然不太清明,但还是清晰的冒出了这七个字。
只因这七个字,李成昀咬牙站了起来。
他勉强趴在门边,用外物支撑自己无力的身子,伸手想要拉住楚云端,却失了力气,晕倒在地上,意识模糊之间,只看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等到李成昀醒来时,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整个人躺在松软的床垫上,身旁有一盏香炉,正幽幽冒着让人安心的暗香。
他惊喜地坐了起来,全然不顾自己的伤痛,期待的四处张望,寻找楚云端。
可惜没有,他已经走了。
只有——
“我儿,”东以婧站在窗边发呆,见他醒了,忙凑了上来,“娘都说了早有准备,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娘的话了?你对自己下手也太狠了,这么一大块肉,等下和他不像该怎么办?”
她并没有关心楚云端——李成昀会不会疼。
“不过没有关系,我儿,那李成昀......”
李成昀低着头,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愈发癫狂,吓了东以婧一跳:“......我儿?”
李成昀:“李成昀死了。”
东以婧喜上眉梢:“好,好啊!不愧是我儿,想来尸体你也已经处理好了,娘也不再多问。只稍一月后,你就能回到西南王府,关系娘都给你打点好了,没有人知道你是楚云端。”
李成昀难得配合的冲她笑了,语气看似欣喜,眼底却无比阴沉。
“多谢,娘。”
谨言伸手,又将阴阳轮递了过来:“阴阳轮似有异动。”
白子情接过来后往里头注入了灵力:“走!”
阴阳轮没有刻度,全凭使用者自行感受,白子情能觉察到它此次颇为明显的震动,力道大到她几乎要控制不住。
李愿跟不上她二人的行动,白子情只好一手揽过她往前,她身材瘦小、几乎没什么重量,对因为注入灵力,手脚有些发软的白子情来说,倒也不算困难。
“在这里。”
在她三人赶路之际,迷阵中的时间也在快速流转,白子情原先还有些担心,之后发现迷阵中的“人”根本看不到他们三个,也就不太在意了。
是皇城,但,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谨言问道:“阵眼,在哪个人身上?”
“不知道,阴阳轮在他们身上表现出的灵力强度极为相似,也许它也分不清阵眼在哪个人身上。”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城中走去,所见之处皆为废墟——当然,白子情是用鼻子闻到那股熟悉的、生灵涂炭的味道,那味道刺激着耳朵,她仿佛都能听到建筑的哭泣声。
“李恒!朕自认待你不薄,如今你却带兵谋反,你可知罪!”皇帝李渊脸上不知道还揩着那名妃子的香粉,身上衣着并不端正,显然刚从温香软玉中抽离出来。
“哼!当年封太子时,你便伙同钦天监说我主杀星,命带不详,在父皇耳旁吹风,才夺去的太子之位,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李恒不卑不亢,气的李渊暴跳如雷:“大胆!当年钦天监没有说错,你就是不详之人!来人那!!人都死哪去了!!”
“陛下,不对,兄长不会在喊御林军吧?”李恒哈哈大笑,“别想了,御林军那堆花架子的少爷兵,早就被我的乌云铁骑尽数歼灭了。李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最后这句话几乎是他压着牙说的,透出丝丝寒气。
“父亲且慢。”有一少年健步向前——是李成昀,他如今已颇有成人的风范,恭恭敬敬道:“儿子初次面见皇帝,有些好奇。”
李恒仰天长笑:“我儿不必好奇,明日起,我就是皇帝,你就是太子!”
李成昀抱拳:“孩儿提前恭喜父皇,入主皇城。”
李恒万千喜悦在胸中,他这孩子虽然在夫人的姐姐那里养到十三岁才接回来,但却极为熨帖孝顺,不自觉上前想要揽过他的肩,却感到腹部一阵刺痛。
“你!......”
李恒瞪大眼睛,双手握住刀柄,身子逐渐无力倒下。李成昀退开两步,掏出手绢仔细擦了擦溅到自己手上的血,看向李恒的眼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漠。
“......为什么?”
李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亲生儿子手里,他瞪圆了眼睛,直到断气都没有闭上。李成昀懒得搭理他,转回头又观察起了李渊。
李渊没想到事情忽然的反转,大喜过望:“好侄儿!朕没想到你能做到如此地步,待朕拟书,西南王谋反,幸有幼子识大体、明事理,大义灭亲,册你为新的西南王!”
李成昀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欣喜,他还是用那冷漠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渊:“噗嗤。”他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渊面上有些不好看:“你笑什么?”
李成昀不理他,笑得几乎直不起腰,眼泪都笑了出来,好半晌才缓过气来:“笑什么?笑你呀!原来皇帝也不过如此嘛。”
李渊察觉到有些不对,警惕地坐直了起来:“你护驾有功,杀的虽是皇亲国戚,但那是谋反之人,朕不会亏待你......”
李成昀凑近了他,笑盈盈道:“不会亏待我?请问,你要给我什么呢?”
李渊讪讪地笑了笑,察觉到了一些不对,不自觉后退了一些,正想说话,胸口却传来一阵刺痛,是一把穿膛而过的刀。
李成昀握着刀柄,还是笑盈盈看着他。
“你的位置,我不需要。但......还算有些用处。”
他收回了刀,李渊的身体也顺势倒了下去。
“......等我,云哥哥,我马上就来找你。”
写这段的时候灵感大爆发,今天码了得有六七千字,上午的激动一直到现在还在持续,手感也很好,今天真是快乐的一天。
这章大概会在周日发出来,周日会再往后继续码字,保证之后工作日两天一更不断更,目前基本定下来是周末日更、工作日两天一更,希望自己能够保持。
感谢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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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