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瑶儿一身素衣,脸色煞白,一夜未眠,感觉身体是被掏空了。她就这样呆呆地守着,看着俞念榕曦安静的躺在棺木中。瑶儿轻轻闭上双眼,努力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她努力地告诉自己接受现实,可是她真的忘不了昨夜的情景。
“阿瑶,别想了。”明月拍拍她的肩膀。
瑶儿依旧是瘫软的坐在一边。
这时,于钰进来了。于钰身着红衣,看上去一点都不伤心,平淡如常,毕竟今日他要纳符乐入府,反倒是有一点喜悦。
瑶儿抱着悠兰坐在地上倚在柱子,抬眼看见于钰进来了,无精打采的说:“出去!”
于钰愣了一下,向瑶儿走去,盯着瑶儿说:“你说什么?”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瑶儿抬眼瞪着于钰,说:“出去。”
于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瑶儿放下琴,站起来,走过去拉起于钰的袖子便往外走,走到屋外,甩开了于钰的袖子。
“我不想在我母亲的灵堂前跟你吵。”于熠瑶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妻逝纳妾需素衣’的规矩?……你以为别人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走吧!望你好自为之。”
于钰道:“于熠瑶,我警告你。日后你不要给我胡言乱语。否则……”
“否则如何?”瑶儿的情绪已经无法控制了:“母亲生病时,你整日去醉红楼里鬼混,这也就罢了,还带回一个不干不净的青楼女子,母亲走了,你却喜袍加身,为的还是那个不干不净的女人。”
话音刚落,却是“啪”的一声在耳边回响。于钰动手打了瑶儿一巴掌。这是有且仅有的一次。
从嘴角渗出的血与泪水混为一体。
时间带走了很多美好,也抹杀了很多过往。
瑶儿站在原地,回忆起小时候的事,耳畔总是有一些声音在回荡。那时瑶儿与于钰和俞念榕曦一同住在辰平阁。
“阿瑶……阿瑶……慢点跑……可别摔了。”冰姨追着小瑶儿,一边追一边喊。
那时的瑶儿过得很快乐,笑容也十分的灿烂。
“母亲,你陪瑶儿玩好吗?”小女孩抱着母亲撒娇的说。
于钰走了过来,抱起瑶儿说:“我们未来的谥君,可不能这么粘人啊!”
“不嘛不嘛!瑶儿不要当谥君,要永远陪在阿爹阿娘身边,永远也不要离开。”小女孩说道。
“我倒是希望我们瑶儿永远不要长大。”俞念榕曦温柔的说。
于钰摸了摸瑶儿的鼻子。三人都笑了起来。
忽然,俞念榕曦把脸转向站在一边的瑶儿,她微笑着,可是血从她的嘴里涌出。
“不……不要……”
瑶儿感觉眼前天昏地暗,天旋地转,于是栽倒了下去。
可是似乎耳畔总是有人在问:
母亲死于非命,父亲又心性大变,为什么?
十年前的快乐都去哪儿了?
世界为何变得如此不堪?
难道一切都因为自己?
……
待到瑶儿醒来,已是下午了。
“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明月端来一碗汤和一碗饭菜说道:“我知道晚上的家宴你是不会去的,先吃吧,我亲自做的。”
瑶儿看了看,接过碗说:“谢谢你啊!”
明月可显得有些不自在了:“啊?说……说这些,你我都那么熟了。”
瑶儿只是含蓄一笑,吃完饭后,明月陪瑶儿坐着聊天。
“明月,你渴望亲情吗?”瑶儿忽然问明月。
明月想了想,摇摇头,说:“我三岁左右的时候就被抱走了,我不知道我来自哪里,不知道我的爹娘是谁。四五岁时我流浪于街头,常常被人打,被狗追,才偷学了一点医术。所以亲情,我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渴望。”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瑶儿说道。
明月笑着摇了摇头说:“三岁应该是记事的年龄了,可我还是什么都记不得。”
这时,一个艳妆女子走进来,是符乐。
“今儿可真是晦气。”明月道。
“明月。”瑶儿拉住明月。
“于大小姐,晚上的晚宴,您老人家可别忘了,符乐亲自来请了,不知您是否领这个情。”符乐不温不火的说。
瑶儿笑了,说:“符乐……夫人,您如今可是长我一辈,又怎能称我为老人家?岂不是折煞我了?让旁人听去又作何想,夫人的情,瑶儿心领了。可是这几日,也不知何邪祟入府,搅得于府不得安宁,甚是不吉利,再加上瑶儿身体不适,这晚宴怕是瑶儿要失礼了。”
明月听到这番说辞,微微的笑了。
“你说谁是邪祟?”符乐生气道。
明月抱手走上前去,说:“阿瑶怎么会知道谁是邪祟。不过这么多人都看到了,近日于府周围乌鸦横飞,却是不见一只喜鹊,难道夫人不知?”
“我……”符乐急得跺脚。
瑶儿坐上浴兰殿的正座,说:“明月,我累了,送客。”
“符乐夫人,请吧!”明月做出手势。
符乐很生气,“哼”了一声,甩袖而去了。
明月拢上浴兰殿的大门。
瑶儿说:“明月,以她的身份,不应该故意来招惹我。”
“我也觉得她很奇怪。”明月说。
瑶儿沉默了,忽然恍然大悟,说:“走,去辰平阁,晚宴结束就来不及了。”
瑶儿与明月去到俞念夫人房中。
“这里一定有线索。”瑶儿对明月说。
明月点点头。
“阿瑶,好像没有什么。”明月道。
瑶儿摇摇头,说:“不会的。”其实她也很迷茫,怕什么都没有,又一次陷入痛苦的深渊。
“阿瑶,等等,你的香中有人动过。”明月说道。
瑶儿凑过来,说:“怎么回事?
“阿瑶,你先告诉我,这里面有哪几味香。”明月撮起少许香灰凑在鼻前闻了闻。
“檀木、百香果、荷叶露、香草、兰草、薰衣草、丁香、茉莉、玫瑰、紫罗兰。”
瑶儿一一列道。
“这香中多了一味。”明月说:“虞——美——人。”
“那种杀人于无形的东西。”瑶儿说。
明月点点头说:“你听说过?”
“以前略有耳闻。”于熠瑶说。
“凡是中毒之人,就是没有活下来的。”明月说:“但是它的药性太强,夫人应该不会中此毒。”
“难道……”瑶儿似乎明白了什么。
“快走,不然来不及了。”明月拉起瑶儿:“有人要害你。”
“已经来不及了。”于钰走进来。
瑶儿与明月大惊,是中人之计了。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呀?”跟在于钰身后的符乐问道。
“今日中午,我已经派人来查过了,就是这香中有一味剧毒——虞美人,我故意不处理掉这些,就是为了引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没想到吧!”于钰说:“你不是身体有恙,不好参加晚宴吗?怎么又有精力来这儿了?”
“你说是我下的毒,那日晚上,我与母亲同处一室,为何我又无事?”瑶儿问。
“你既然能下毒,必然是有解药的。”于钰说。
瑶儿突然笑了,说:“亏得你还是一世文人,虞美人无解药,你不知道吗?”
符乐拽了拽于钰的袖子,说:“夫君,大夫人是瑶儿小姐的亲生母亲,瑶儿小姐不会如此不忠不孝,还请夫君不要冤枉了她呀!”
明月不屑的笑了。
瑶儿也笑了,说:“怎么,你高高在上的于钰大人突然想起遗忘多年母亲了?你尽管命人把我拿下,斩草除根,免得碍着你们的眼。”
于钰咬咬牙,说:“来人,把她们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是!”“嫡孙小姐,请吧。”
瑶儿与明月被带下去了。
大牢中。
瑶儿与明月坐在桌前。
“看来他们做了一个好局,就等我上钩了。”瑶儿说。
明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你说你母亲的死与你父亲是否有关系?”
“可能性不大。”瑶儿摇摇头说:“他没有必要,符乐要的地位,奶奶给了,倘若符乐要做大,我父亲应该早动手了,今天白天,符乐也不可能动香炉,时间对不上……”
“他们要转移你的注意力。”明月说:“故意让你把心思都花在香炉上,掩盖了事实的真相。”
这时,一个狱官来了,说:“嫡孙小姐,于钰大人让我给您带句话,说您只要如实认了,大人定会从轻发落。”
瑶儿却冷笑道:“你帮我回禀他,就说一句话:娼妓之身,逐之何难。”
那个狱官莫名其妙的看着于熠瑶。
“去呀!”瑶儿催促道。
“哦,哦,是。”那个狱官也只好去传了。
明月笑着说:“高人,不及不及。”
“过奖过奖。”瑶儿与明月一同笑道。
过了一会儿,瑶儿将头靠在明月的肩膀上。
忽然明月说:“阿瑶,等我们出去后,你别再查了。”
“为何?”
“我怕又是一桩无头冤案。”明月叹了口气说:“别到时候真相查不出来,反把命给赔了。”
瑶儿沉默了。她知道这条路很艰难,她自己也很迷茫徘徊。
“夫人并不希望你去查这事,只要你好好活着。”
“乱世啊!”瑶儿抬头叹道。
“所以,阿瑶……”明月说。
瑶儿打断明月的话:“明月,我知道。”
明月微微点了点头。心里默默想道:俞念夫人,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先保住她的命再说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