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孤山
摇晃多日,我也沿江看了不少美景,吃了很多风味各异的食物。大晁各地气候多有不同,口味也不一样,潜州特色有酸的倒牙的陈醋,我只尝了一个蘸了它的饺子,就捂着腮不去吃它,安茶看着我酸的脸都皱起来的模样,反而开胃多吃了两个。我们还吃过江州渔伯拿手的烤的很辣的鱼,还有些地方做的梅子杏子之类的酱货,我买了几罐在路上,无聊时抿三四个,美滋滋的吃掉了。
不知道这样的老前辈是不是都爱找些偏僻的地方隐居,我同安茶下了船寻路。在唐国和另外几个属于外族的部落边境交界处,有几十座绵延的山峰,兜兜转转走了两日半,终于在吃干粮快噎死之前,瞧见几个茅屋。任谁也不喜欢没事爬两三天去找什么隐士高人,所以后来我们安稳的住了两年多,也没见过几个活人。
而且这个山谷极其隐蔽,据说外面还布下了五行八卦什么的,但是我追问过师父,为什么我和安茶就这么简单的走过来,也没出现什么被困阵中,与守林神兽斗的筋疲力尽,最后被他捡回去,然后收我们为徒的振奋人心的故事。他想了想说可能是阵法太老了,他又不想去花时间修它,哎呀,说到底我一个老头子住在这里怕什么啊。
我们的师傅已是半只脚踏进棺材了,寒冬时他迎着早阳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差点把一把老骨架给打散了。吓的我和安茶赶紧把他架进屋里,勒令他休息。对,没错,这里只住着他一个人。完全一对二的课程,我们就一人一本书,我的是琴谱,安茶是剑谱。还由于地方实在是不太大,除了茅屋只一个不特别大的空地,我就坐在角落抚琴,阿茶就在离我几步的地方练剑,师傅会上午指导我们半个时辰,下午指导一个时辰。其余时间就侍弄他的几朵花和一块田。
在我师傅的眼里,地里随便一株半心草,都要比鬼音穿耳的琴声和抖面条一般的剑法要美得多。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我有时会和安茶调换一下位置,我练几下剑,安茶抚几曲琴。安茶以前当是世家女,琴技不说精湛,至少能听的过去,我从小不爱弹琴读书,头几日拨弄琴弦,七弦琴难过的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声。
阿拂写信过来安慰我,让我放宽心,她说她以前弹琴也是极其难听,吓坏了同窗时期的君玮,导致后来她的琴练得不错了,可君玮一见他抚上琴弦,就尖叫的逃开,完全没有一个剑客的模样。
可就我所知,知情人士陈王提供,他的小妻子,有几次弹起琴来,也是真的要命的。
一本剑谱练来练去腻了,一本琴谱弹来弹去也烦了。我们就到老头子屋里寻宝,寻出的大部分都是菜谱,这让我们有点无语,这里荒山野岭的,除了自个儿种的蔬菜,还有山上的野果野菜,大多也就那几样。最好的就是深潭里的几尾鱼,可那鱼异常狡猾,很难捉到,我们废了好多工夫,就捉到过几条而已。但是本着高人的东西就是好的我们都给背下来了,可惜无法实践,把我馋的。后来还有几本医书,我们想着试手,不能拿对方下手,所以山上的动物们就遭了秧,约莫一年后,连稍微大点的活物都看不见了。
由于师傅实在是看起来蛮脆弱的,我和安茶很担心他突然之间就这样那样了,所以努力学了会医书中的各种急救方法。但是老天垂怜,直到我们出师,他还能拄着拐杖打几圈太极外加种种菜,至于上树摘果子的活计,还是我和安茶的。
虽然师傅老了点但是该教的他还是不含糊,吃完午饭后若是心情不错,坐在藤椅上慢悠悠讲着一些事情,有些风月雅事,有国家之间的战事纷呈,也有他早年游历的奇闻趣谈,当然也包括他当年同慕容安觅得华胥引的历程。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早年得到那么多好的东西,现在只剩下这茅屋和几本书与我作伴吗?”
师傅幽幽转向外面烟雨霏霏,迷雾朦胧下这看倦了多年的青山,回忆起当年还是不免嗟叹,“当年年少,如今,物是人非啊”
“再好的珍奇玩物,不过就是一时新鲜”下雨的时候就闲着对弈,我默默落下一子“到最后只是一场繁华,无关风月罢了。”
“到我这个年纪,是真的没那么多珍惜的东西了”师傅拿起安茶的一颗棋子,堵住了我大开四方的路“可惜世人不懂,拘泥于浮尘,而大部分想明白的都是经历太多,还剩几个能坚持着活下去呢,小禾,你学了华胥秘术,为这些人,请他们做个梦,奏响稍微美好的最后一程吧”能在美梦中溘然长逝,算是幸运了。
安禾,我的化名。
我希望自已平平安安的,如同一粒普通的禾穗,历经风雨,恬然自处。
“小禾,平局了”阿茶冲我眨眨眼睛,我睁大眼看着棋局,师傅那一子拨乱了我开始的好局,我尽力收拾补平,最终还是只能平局。
“师傅,你真不可爱”我一粒粒捡取棋子,再瞅瞅师傅那满脸褶子,无奈的去把碗洗了。
“我一个老头子嘛,要什么可爱”师傅撇撇嘴。
安茶看着眼前这对年龄隔了半个多世纪的师徒两拌嘴,走出去地里采了一盘菜。
生存使我学会做饭。今晚,煮菜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