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兴嗣岁 第7章 第 7 章

石亭下，秦公子措笑言，“方才令弟妹为何避而不见？”

大哥面容谦肃目光温和，“诗曰，'彼人是哉，子曰何其？'他素来行事恣意，特立独行，请勿错怪。”

屋外山桃花开的正盛，春风过，满树桃花洋洋洒洒，被春风裹挟着扑窗而来，芬芳扑鼻。

尽管陈景季心里知道，现在恐怕又是在她梦里，对面跪坐着给她倒茶的这位男子，让她觉得十分亲切熟稔，竟然就这么脱口而出了：“这里真好看。”

二哥到茶的手不着痕迹的顿了顿，不羁的面上笑容浮出，“怎么？你先前不是直嚷嚷着想要回家见娘亲，还说娘亲院子里那树桃花更美？”

“啊？”陈景季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很疼，难道这不是梦？

“小季，怎么这么快忘了？”他看进陈景季的眼睛，似探究又似逗弄，“哎呀，傻妹妹你莫非连你自己的身份也忘了？”

“我，我，当然没有了。”陈景季做贼心虚，平白无故冒充人家妹妹，生怕要露出马脚，又纠结地不得了，自能自我安慰反正是梦，醒了就会忘。

二哥拈着落在桌上的桃花，放入陶碗中，狭长的眼睛带着浅笑，“你可万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我出自妫姓，乃舜帝的后裔，昔日陈国之后，陈国两百年前为楚所灭，后归于楚贵族之列，但属末等。你呀，乃是家族唯一的女子，父母尤为嬖爱于你。”

二哥递来手中的茶，“如今我们异国他乡，不似家中，少不得谨慎些。”

“嗯，都记住了。”陈景季心想，果然到了梦里也要被二哥这么叨叨，她最怕的倒不是眼前这位时常不着调的二哥，出于本能的，她最怕的反倒是大哥，因为现实生活中的大哥，自小就不苟言笑，总是一脸严肃，对人要求也谨慎严格，比起经常损她的二哥而言，身为家中长子的大哥是长兄如父般的角色，她从小就不敢在大哥面前造次。

说曹操曹操到，沉稳的脚步声自门口传来，正是大哥。

陈景季吓得立刻低下头，和平时一样好似犯了错般，就算是梦里她也是就有些畏惧他，所以仅仅斜着眼去瞟 ，想看清对方。

“怎么？犯了错，就知道不敢抬头看大哥了？！”低沉的声音几乎自她头顶传下来，大哥走的离她很近，“早知你这般惹是生非，当初我便不该带你来！”

似觉得自己的语气严历了点，他凑近了些，与其缓和了一点，“有无受伤？”

语气与现实中的大哥一摸一样，没有情绪，话语却是关怀的。

陈景季太了解他了，这已经是大哥最温和的态度了。

“没有，没有。”怕的陈景季连连摆手，脱口而出。

见大哥没生气，就胆大了起来，直视大哥的眼睛，又怂又萌，“你看，是不是好好儿的？”

似乎有一瞬间停滞，大哥严肃的目光中隐隐似看出了什么？

他掀开长袍坐在二哥身旁，端起二哥新倒的茶，抿了一口，“以后切不可再这般胡闹，不过是联姻，倘你属实不愿，大哥也不会强人所难。骊山山深林老，若有闪失，我……”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已经太过于激动，顿了顿，语气冷静下来，“无法同母亲交代。”

二哥忙来救场，“大哥，小妹都知道错了，何况你方才不是已经已经在和赢小公子推脱了这场婚事了么。”

大哥目光落在陈景季脸上，面色严肃，目光中却带着疼爱，目光的更深处隐隐透着忧虑，他沉默地转过头，看向窗外一树桃花，目光分明看的更远。

“算了，你才回家，好好休息吧，景逸，你带小妹去休息，”

二哥带着陈景季往她的住处走去，边走边笑道，“大哥总是这样，成天板着张冰块脸，笑都不笑一下，让人心里烦闷。”

“你有什么可烦闷的，”陈景季和平时一样揶揄他，“没有谁有你这般逍遥自在的了。”

二哥不正经的脸上更是不正经了，他突兀地大笑起来，“哈哈…，自在，那是真的很自在。”

“听着，怎么觉得你不是很自在的样子？”陈景季觉得有点奇怪。

二哥仰头看天，皎洁的月光下一群北雁正在南归，暗蓝色的天空中有规律地排成一字，“秋日已至，我们也该南归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

他立在陈景季的房门前，“快进去吧，山脚下风寒。“那，二哥，我进去了。”

关上门，陈景季分明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气，既长，又无可奈何。不用想，是陈景逸的声音，他到底有什么烦恼，至于如此叹气？陈景季不解，也不愿多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到底是怎么了，是在做梦吗？她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的发出一阵一阵嘶嘶声，疼的太真实，让陈景季心里咯噔一下，到底怎么了？

“主人，怎么了？”门外的侍女的声音传来。

“你进来。”陈景季心在胸膛蹭蹭，通过方才两人的说法，她和秦国哪位公子有和亲，这和亲估计尚还未定下，所以大哥才有了推脱一说，正好可以借侍女之口问一下。

这一问便知果不如所料，陈景季有些懵，莫非最近天天跟着盼盼那家伙看古偶剧看的魔怔了，在梦里还虚构了个类似的故事。尽管这次的梦境太合常理反而更诡异，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没想到的事一大早，陈景季还在睡梦就被二哥起来，去——上早课！！！

她痛苦啊，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考，刷题刷到天昏地暗，到了梦里还要上早课！！这闹的究竟是个啥？

竹舍里，大哥在面前朗声道，“子曰：‘毋意、毋定、毋固、毋我。’”

陈景季便跟坐在身旁二哥随声念道，“子曰：‘毋意、毋定、毋固、毋我。’”

“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陈景季跟着跟着大哥摇头晃脑地念着，大脑却是昏昏沉沉……。

某些深刻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中复苏，娘亲的脸，爹爹的脸，那种在庭院中的巨大桃树，她最爱的瑶琴，最喜欢的画本子，还有一个人。

庭院绿意葱笼，清空细雨，弥漫着淡淡水汽，他撑着四十八骨油纸伞，自阶而下，黻衣绣裳，佩玉将将。

他向着她来，清俊飘逸，若芝兰玉树。到了面前，温温一笑，“是谁家姑娘？怎么傻在那里？。”

“妫姓陈氏，名季。”

“原来三姑娘啊。”

她通红着脸，心中有如鹿撞，磕磕巴巴，就是道不出一个字。

那双眸子带着少年人的好奇。

“巧而好度，必节；勇而好同，必胜；知而好谦，必贤。”

“巧而好度，必节；勇而好同，必胜；知而好谦，必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