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国定西六十八年,腊月,冬。
东洲城门上挂着大红色的灯笼,白色的雪花轻轻笼罩着东洲城,为整个东洲添上了一抹晶莹剔透的白色。
东洲,西楚国的北部疆土,虽距离西楚国的国都西京隔着一个云城,然因为东洲物产丰富,是西楚国的商业贸易的聚集之地,因而自古以来便是富足安乐之都。
靠近年关,东洲城里家家户户都是喜气洋洋,各色的灯笼如同明月般照亮着城里的大街小巷。夜色已深,忙碌一天的东洲城里的人家都早早歇息了,街道上行人渐少,偶有几个也是匆匆往家里急赶。
哒哒的马蹄声从西京北面急促地响起,身着黑衣的男子驾着马车乘着夜色从城门外朝着东洲城东门的桂花巷的袁府疾驰而去。
“到了吗?快点,快点。”马车上有人急促的催着赶马车的人,显然是有着急事。
袁府,西楚国御史袁柳城的的府邸。
袁柳城,西楚国定西二十一年进士,官拜五品监察御史,主管东洲监察事宜。
马车在袁府停下,马车上走下一青色玄服的中年男子。
“我进袁府后,你赶着马车在第三条巷口的梧桐树下等。无论有谁来,只要他手持有我给你的玉牌,你便立刻将人带出东洲城。”
男子交代完毕,便跳下马车,直接走到袁府的大门前。
“咚咚咚。”青色玄衣男子用力的敲起大门。
清脆的叩门声在夜色里显得空旷而孤寂,与东洲城里满城挂满的灯笼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袁府的大门打开,出来的是袁府的管事,当他瞧见门外的人,微微一愣,瞬间脸色变得惨白起来。
“韦大人,您,您不是被皇上下令不得离开府邸吗?”
“快带我去见你家老爷,否则晚了就来不急了。”青色玄服的中年男子急忙催促着,一脸焦急。
管事的人见状略微一犹豫,便拉着青色玄服男子进了大门,末了,他探头朝着四下张望一番,见夜色下空无一人,便放心的关上了大门。
袁府,正堂。
“韦兄弟,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被皇上下了禁足令?”
韦奇寒才踏入正厅,袁柳城便迎了上来。
袁柳城这么晚还未睡,便是因为一直担心着情同兄弟的韦奇寒。近年来,皇上身体欠佳,西京城里各皇子蠢蠢欲动,整个西楚国权利中心的分为各派。他和身为尚书的韦奇寒虽保持着中立,然皇权斗争岂容得他们站在中立地位。
尤其是三日前,皇上突然在朝堂上昏倒,西京城便是如同乱了一般。然后便是突然一纸诏书,暂停了韦奇寒的官职,并且下令对他禁足。袁柳城心中焦急,却无计可施。今日,他也是因为忧虑这件事,因而大半夜还还未歇息。
“袁兄弟,快。你快连夜带着你的家眷离开东洲,我接到消息说有人今晚三更时分会有人对你动手,你快点走,不然晚了就来不急了。”韦奇寒急急地说道。
“什么?”
“我就因为偶然听到这个消息才偷偷跑出来,你赶紧走。不然真的……”韦奇寒的话还未曾说完,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正堂小跑而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门外,门外有黑衣人包围了袁府。”管事脸色惨白,边喘气边说到。
“啊,这么快!”韦奇寒惊呼一声,脸色一沉。
“你快去通知小姐和夫人到大堂来。然后带着家丁守着大门,千万不要让人进来。”袁柳城微微一愣后,急忙吩咐道。
“是。老爷。”
片刻后,袁柳城的夫人和女儿蓉钰来到。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晚上找我们收拾东西?”袁柳城的夫人带着女儿走进大堂。才走进来,她便瞧见了站立在袁柳城身旁的韦奇寒,然后她的握着女儿的手忽地颤抖起来。
“皇宫里出事情了?皇上,他,……”袁柳城的夫人带着颤声问道。
“皇上,恐怕快要不行了……所以,你们的安全恐怕会有问题。现在你们马上出府,我在府外的第三条巷口的梧桐树下准备了马车,只要你们拿着我给的玉牌去,马上就有人带你们离开东洲城。”说话的是韦奇寒,他朝着袁柳城的夫人点头道,一面从衣袖中取出一白色的玉牌递给袁夫人。
“这?”袁夫人接过玉牌转身交给身畔的袁蓉钰,为难地瞧着袁柳城。
“韦兄弟就是连夜来通知我们的,还准备了马车。不过,我们如果全部想要离开恐怕要来不急。一会外面的人进来瞧见没有人,必定会全城收索,我们这样谁都走不掉。”袁柳城听着门外急促的敲门声,皱眉道。
“夫君的意思?”袁夫人似乎明白了袁柳城的意思,她忽然抓住袁柳城的衣袖,坚决道:“我,我要和夫君共进退。”
“爹,女儿不会离开你。”轻柔婉转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一直站立在袁夫人身畔的袁蓉钰。
大堂争论地不激烈,却听到一声巨大的响声,袁府的门被重物推开。接着便听到前院传来厮杀的声音。
“都不要争吵了,现在我们一起走。跟着我来,这大厅后面有一条暗道,我们就从这里走出去。”袁柳城大吼一声,急忙拉着女儿袁蓉钰便朝着暗道走去。
知道时间紧急,众人也不再争吵,都紧紧地跟随在袁柳城的身后。
待走到暗道前,袁柳城忽然一个反手敲打在女儿袁蓉钰的脖子处,接着袁蓉钰便应声而倒。
“夫君,你这是?“袁夫人大惊,忙接过昏迷不醒的女儿。
“带她走,这是我的最后请求,夫人!”袁柳城眼角似有泪水,他转过头去拍着韦奇寒的肩膀,道:“夫人和女儿,就拜托韦兄弟了。”
韦奇寒何尝不知道袁柳城的心思,他是想自己拖住这些黑衣人,好给他们赢取逃走的时间。
“好。”韦奇寒不再多说,从袁夫人手中接过袁蓉钰,背起便走进暗道。
地道黑暗,不过好在路并不太长,约莫一炷香功夫便到了袁府外。府外,雪花飘舞,夜色暗沉。
“我们转两个弯就可以看到梧桐树了,那里是我和袁兄弟时常去下棋的地方,晚上几乎不会有人,很安全。”走出暗道的韦奇寒轻呼一口气,转身对着袁夫人道。
谁知道袁夫人却并未跟随韦奇寒的脚步,她轻轻后退一步,念念不舍的望了韦奇寒背上昏迷不醒的袁蓉钰一眼,轻声而坚决地说道:
“出来了,我就放心了。女儿蓉钰便教给韦兄弟了。我……,我不能放着夫君不管。所以,蓉钰便只能托付给你了。”袁夫人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暗道往回走去。
“你,你……“韦奇寒想要阻拦袁夫人,奈何袁夫人早有预料,未等韦奇寒反应过来,便已经消失在了暗道的出口处。
韦奇寒暗叹一口气,又听得不远处传来的厮杀打斗声音,他牙一咬,便朝着第三条巷口的梧桐树奔去。
“老爷,这,怎么回事?“守候在梧桐树下的男子瞧着韦奇寒背上的女子,一脸惊讶。
韦奇寒将袁蓉钰放入马车,对黑衣男子道:“如果一炷香的功夫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她马上离开东洲城,往边境去,离开东洲城和西京越远越好。袁兄弟将他夫人和女儿交给我,我不能不顾他夫人的安危,所以,我要回袁府去。“
“老爷,这,你这……万万不可。“黑衣男子忽然跪下,朝着韦奇寒焦急地说道。
“不要多说,我主意已定。“
韦奇寒说完便转身朝着袁府的方向奔去。
袁蓉钰醒来的时候,她只感到头晕目眩,耳畔是马蹄哒哒的声响。努力睁开眼睛后,她瞧见她是在一辆简陋的马车上。
“停车,停车……。“袁蓉钰挣扎着起来,掀起帘子沙哑着声音道。帘子外的夜空一片漆黑,只有马车前挂着的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在她的呼声下,马车戛然停了下来。
“袁小姐,你醒了。“马上前方传来低沉的男子声音。
“这是哪里?我爹,我娘呢?“陌生的环境让袁蓉钰握着帘子的手紧了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些。
“这里是东洲城外,至于你爹娘我不知道在哪里。我的任务的将你带到边境。其他的事情,不在我的管辖范围。“男子的声音平稳,不带多余的情感。
袁蓉钰心中一惊,顾不得其他,忙跳下马车。
马车下薄薄的积雪,积雪在车轮的碾压下渐渐融化开来。袁蓉钰四下张望,果然瞧见了熟悉的东洲城城门。
只是,今天的东洲城和往日她瞧见的不一样。她,瞧见了东洲城东门方向的冲天火光,那火光在夜色里是那样的耀眼,和东洲城门外的红色灯笼交相辉映,将整个东洲城的夜空照亮了一半。
这是袁蓉钰最后一次瞧见袁府,在那样的红色的火光中。她想要奔赶回去,然还没有走几步,眼前一黑,她再度被敲晕。
在她醒来后,她已经到了西楚国的边境城市,云郡县的一个破庙里。而那个驾车的黑衣男子已经不知所踪,除了身边的从府中带来的小包裹。
抬眼,破庙外斑驳的阳光透过格子窗散落下来,下了一个冬天的雪停了。
落雪纷飞舞东风,火光冉冉映东洲。
云郡破庙藏倩影,前途茫茫两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