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玄洗漱完出来,裴铭正俯着身子帮她收拾床铺,她生起些许愧疚,裴铭夹在她与柳岄之间很为难吧?她走到裴铭身边,屈指点了点他的肩头:“阿铭,你甭叠了,我也认命了,大不了就被怼几句呗,不算什么。”
不待裴铭回话,柳岄先一步发声:“我没那么无聊天天盯着你。”
裴铭眼瞅着他们一言不合又要起争执,急道:“阿岄,你误会阿岚了,她适才很用心去叠,叠好几回了,一直叠不好,她并非不愿去做,只是做不好,我这才帮她。”
裴铭帮长风玄整理床铺让柳岄莫名气闷,裴铭为长风玄解围令他分外不悦,长风玄一脸得意的模样更是使他烦躁,他觉得自己昨夜必定是疯了,不然怎会半夜看到长风玄冷得直打颤,一时心软过去给她盖被掖被?
柳岄忍不住腹诽:长风玄果真不知好歹,自己做好事不留名,却落得个好心没好报的下场。
柳岄冷笑一声,斜睨那两人一眼,理都没理一直在看热闹的柳蛮,转身出了寝室。
柳蛮打从心底赞赏长风玄,想当初,她和长风玄的做法别无二致,想法更是志同道合。
若是早几年,她铁定与长风玄并肩作战,怼得柳岄无地自容,但自她被柳岄每日说教,何谓礼义廉耻,被子没叠好,重叠十遍,不定时让女门生半夜查房,看她有无为了不叠被而不盖被,让她不时在柳氏门生面前叠被,叠不好被同门取笑等令人发指的行为,不一而足,她是被整治得不敢造次了。
希望长风玄屹立不倒,她会全身心支持长风玄,毕竟如果长风玄能让柳岄吃瘪,换个角度看也是她让柳岄吃瘪了。
长风玄近日来除了参加习训,不时与柳岄相互较劲,裴铭从中调和,柳蛮唯恐天下不乱,便是打探进龙吟山庄的方法。
那条窄长的木桥是连通龙吟山庄与校场的唯一通道,但不允许门生通过。
在习训休憩时,长风玄佯装不经意靠近木桥,背后定会投来一道凌厉的目光,她相信,只要她敢走上木桥一步,仅一步,便会被押到裴三长老跟前受罚。
一日用过晚膳之后,散步经过木桥旁,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个人,冷眼盯着她,眼神如刀,长风玄被他盯得脊背生寒,只得讪讪地踱步离开,回来起来都觉得丢脸!
经过多番尝试,长风玄归结:经由木桥进龙吟山庄并非妙策,得从旁寻更稳妥的方式。
此外,自那日与裴铭谈及裴篱之后,他们便没再针对此事交谈过,仿若那番对话从未发生,她总觉得裴铭在有意无意疏远自己,不知他是膈应有着裴篱影子的自己,还是尚无法接受裴篱失踪的原由,或是尚未想到寻找裴篱的计划,反正她与裴铭合作的意图至今尚未成行。
长风玄暗想,若裴铭愿意合作,她在龙吟山庄行事会方便许多,如今只能靠自己,不由觉得自己怪可悲的,作为裴篱兄长的裴铭还没行动呢,她已操碎了心。
这天凌晨,长风玄在同寝三人入睡以后,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
为了今夜外出,她睡前特意没更衣,便宜行事,她无声推开纸窗,翻身出了寝室。
外头夜深雾重,月色朦胧,整个校场寂静无声,空空荡荡,如入无人之境,长风玄满意极了。
她洞悉校场只是瞧着无人,实则不知多少人隐匿在暗处,假若今夜月朗星稀,她的行踪便不好隐藏了,还好天公作美,有大雾遮掩,长风玄不禁扬起唇角。
长风玄不死心地疾速靠近木桥,一道尖锐声响划破长空,长风玄纵身飞跃,右上臂被利器擦伤,长风玄不敢滞留,转身朝寝室方向疾掠而去。
即使那人追上来,只要进了木屋群,想找到她简直如同大海捞针,难如登天,长风玄早已谋划好了这步退路。
出乎她的意料,后头无人追上来,那人似乎只负责看守着木桥,确保没人通过,并不在意是谁去闯,许是那人根本无所谓,自信在他守卫下,无人能通过木桥?
长风玄胸口一阵滞郁,前些时候靠近木桥,被盯梢、被警告、被驱逐,至少没受伤,今夜那人抽什么风,直接甩出一柄暗器,害她毫无防备之下躲避不及,若是反应再慢些,暗器就直插入她胸口了,这是要取她性命啊!长风玄默默翻开心中的小黑本,记上深刻的一笔,这个仇,她长风玄铭记终身!
确定后头无人追来,长风玄放慢速度,她本就料到今夜不可能通过木桥,受伤却不在她意料之中,她须得先处理伤口。
在悠然楼后方隐密处,长风玄停了下来,用折扇轻轻削下衣袍下摆,嘴咬着布条一头,左手快速包裹伤口,若是血液滴落,或留下太多痕迹,稍后那人想追查到她,亦不无可能,她不得不提防。
处理好伤口,长风玄纵身跃上悠然楼,这才是她今夜的目的,登上悠然楼查看夜里的校场布防。
只是今夜雾重,怕是有碍察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她不能既想用大雾掩藏行踪,又怨大雾阻碍她探查布防,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悠然楼大门紧闭,长风玄只能自回廊一层层往上攀了,她先目测了下高度,旋即飞身攀住二楼回廊的廊栏,右臂的伤口扯得生疼,她咬紧下唇,腰腹收紧同时猱身向上,翻身跃上二楼回廊,如是这般到了六楼回廊。
她走到回廊一角,先探身朝下头看了眼,这高度掉下去,难保她尚能囫囵着站起来,要么先刻字留下遗言?刻上诸如:本人已死,有事烧纸。小事招魂,大事挖坟。
长风玄脑补旁人看到那刻字的场景,不由勾起唇角,顿了顿,想起干正事要紧,她脚尖轻点廊栏,左手触及屋檐反手一撑跃上楼顶,站在校场最高处,颇有一览众山小的意境。
此时竟还有赏景的心情,她都佩服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因动作拉扯不住渗血,浓雾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虽站到最高处,看到的不过是朦朦胧胧不甚真切的景象,但管它呢,才躲过一死,还不兴她苦中作乐一下?
长风玄果真就坐在楼顶赏起景来,静静坐着遥望远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坐那睡死过去了。
直到卯时,浓雾渐散,此时天边泛起微微晨曦,景物渐转清晰,她活动了下筋骨,站起环视一圈,眼睛倏地微眯,穴湖围绕校场的四个方位,各有一个点,细看像是水中有一顶不停旋转的帷帽,她心中“咯噔”一下,那是个什么东西?如此诡异?
长风玄移不开目光,那东西似是有所感应,停了下来,帽沿缓缓抬起。
长风玄惊得脚下打滑,险些从楼顶滑落下去,在帽沿完全抬起前,她躲到屋脊的另一面,不敢多作停留,几下轻点廊栏跃下悠然楼,直奔寝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