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余温沁的精神状态奇差。她懒得做早餐,洗漱了下,喂完毛孩子们就回房间补觉了。
回完酌然的消息,余温沁的情绪更低落了。她抱着棉被,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顾良忱的模样。
顾良忱比大学期间更瘦更白了,头发也更长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余温沁觉得顾良忱已经显出了些病态——这种病态并不是重病的那种虚弱,而是长久保持亚健康的疲惫。
余温沁眨了下眼睛,眼泪便沿着眼角滑了下来。她懒得管,没想到眼泪却越掉越多。等到彻底回过神时,余温沁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心底呢喃了几百遍的“为什么要避开我”。
昨夜顾良忱拍门而出的身影像是梗在余温沁喉中的软刺,威胁不到生命,也又时刻提醒着它的存在。
思绪一片混沌,意识也在极端困倦的情况下变得模糊。余温沁哭累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耳边充斥着杂乱的脚步声和闷重的拍门声。
余温沁肿着双眼睛起床,趿着拖鞋去查探情况。
声音是从对门传来的,透过猫眼,余温沁看到了披着制服的保安大叔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
他们边拍门边高声呼喊。
“家里有人吧?”保安拢好衣服,张着手用力拍门,“装不在家不行啊,你得出来解决问题啊!”
老爷子双手托着件染着污渍的衣服,气的直跺脚。
“小黄,你看看我的衣服!”老爷子头发快气竖了,“每次来敲门都装不在家,好不容易答应两句,她还说自己家不晾衣服!”
“怎么有人不用洗衣服晾衣服,你说说怎么有这种不讲理的人!”
保安附和道:“大爷,你别气,咱们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实在不行咱们就报警!”
……
余温沁听了个大概,觉得顾良忱不晾衣服应该是真的——顾良忱家境很好,大学期间也是能用洗衣机和烘干机就坚决不沾冷水,不触碰湿衣服的。
这会快十一点了,余温沁准备午后再补觉。她在一片嘈杂中淘米闷饭,从冰箱里拿出了食材清理好。
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门外的喧闹声还未停止。
他们又敲了一阵门,大爷骂骂咧咧的声音更大了。
余温沁再次走到门边探看情况。
家里咸鱼瘫着的猫猫狗狗也都醒了,房间里奶猫的叫唤声都传到客厅了。
大白和主任结伴而来,一左一右地坐在余温沁脚边。
“回去。”余温沁矮身rua着狗头,“回客厅。”
大白最听话,引着主任晃晃悠悠地回了客厅。
余温沁认识保安,她思忖了片刻终于推门出来。大爷见了她立马变得“弱不禁风”,哆哆嗦嗦地张着衣服给余温沁看。
“姑娘啊,你认得503的户主吗,你看她家阳台溅下来的脏水把我的衣服弄成什么样子了?”
“她是没长手还是家里没甩筒。”大爷食指点着门,“太缺德了!”
余温沁知道怎么跟老人打交道,面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
“这衣服是要重洗了。”余温沁道,“跟被风吹到了泥地里似的。”
她这话说得很巧妙,委婉地提醒了大爷衣服可能是自己掉在地上沾了灰尘,又没有立即辩驳大爷的说辞。
保安定定地看着余温沁,觉得她很眼熟:“你是?”
“黄叔,我是余温沁,上学老从北门走的那个。”余温沁笑着道,“您不记得我了吗?”
“噢噢噢噢!”黄叔惊喜地拍了下掌心,“你是老余家的女儿!”
黄叔上下打量了余温沁一番,夸赞道:“上完大学更漂亮了。”
“学会化妆了。”余温沁阖上门,同他们一道立在楼道里。
老大爷见向着她的保安注意力都被余温沁吸引了,不悦道:“小黄啊,你不是帮我找人的嘛。”
“我好久没见着邻居了,应该是出门了。”余温沁指了指地垫,“这几天下雨,她家地垫都是干干净净的,估计还没回家。”
黄叔套好制服,讪笑了下:“可能人真的不在家嘛,我改天再来帮您问问。”
“不可能!”大爷摆手,“你这就到楼下看电表,503肯定有人。”
黄叔不敲门,老大爷就自己上手,颇有种顾良忱不开门他就拍到地老天荒的气势。
“开门,快开门!”老大爷气红了脸,“我今年八十了,在这住了十来年了,头一次碰上你这种人!”
正闹腾着,穿着黄马甲的外卖小哥到了。他见了这阵仗,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看吧,看吧!她还有闲心点外卖呢!”八十岁的老头一屁股坐在地垫上,叫唤声变得无比凄厉。
外卖小哥匆匆望了眼门牌号,搁下东西拔腿就走。
这一闹,四楼的几个业主也上来凑热闹了。大爷又给她们诉了一通苦,话里夹枪带棒,明里暗里骂着顾良忱不讲理。
余温沁被吵得头疼,她下了楼,将看热闹的劝回了家,再上楼劝大爷。
大爷像是头犟牛,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去。他这样闹腾,余温沁补不了觉,家里的宠物也不得安宁。
余温沁叹了口气:“我老早之前存了她的号码,我来找找看。地上凉,大爷您先起来吧。”
话音落下,503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大爷怒气冲冲地爬起身,根本不需要余温沁扶。
顾良忱神色很淡,垂着眼眸,并不看人。
“我家阳台从来没晾过衣服。”顾良忱低低道,“家里连晾衣杆都没有,你自己进来看。”
大爷捏着衣服,气昂昂地走了进去,顾良忱给他让了条道。
不知怎的,余温沁望着敛着眼眸的顾良忱,心中涌起了担忧。
顾良忱跟大爷说完话就一直保持安静,见他进去,也没跟着,一直立在门边。
大爷肆无忌惮地在她家中搜寻,甚至打开了顾良忱卧室的门。
黄叔立在门口,实在看不下去了:“诶,大爷,衣服怎么可能晾在房间里!”
老大爷瞅了两眼,随后绕行到了扶梯处。
顾良忱终于抬首,缓缓道:“上面是我的工作室,那边你不能乱翻。”
老大爷根本不听,扶梯有些陡,他双手把着护栏颤颤巍巍地上去。
因为是女业主的家,黄叔不便入内,他用求助的目光看着余温沁和顾良忱:
“他年纪大了,你们最好去扶一下。”
顾良忱并不答话,黄叔的目光只能转向余温沁:“八十岁的老头要是在这儿出个什么事,讹上了人了怎么办,有嘴都说不清啊!”
黄叔说的是事实,余温沁看向顾良忱。
“我不想和陌生人打交道。”顾良忱揉着眉心,头疼得厉害,“你能帮我去扶一下吗。”
她的社恐早犯了。
如果今天不是余温沁出了门被这个不讲理的老头赖上了,顾良忱决计不会开门。
仅仅这一会功夫,顾良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了。
余温沁能看出顾良忱的微缩与回避。她不明白顾良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好。”余温沁淡淡道,“要换鞋子吗?”
“不用。”顾良忱微不可闻地轻叹。
余温沁快步入内,被室内的冷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爷子爬了一大半楼梯了,几乎快看清楼上的布局了,可依旧不死心。
他确实没在顾良忱家看到晾晒着的衣服,甚至连晾衣架都没看见。
终于到顶了,老爷子推开露台的门,只看到了躺椅和一张木制小桌。两个房间也都检查过了,是一个画室和一个空空荡荡的卧室。
“大爷,您也检查了。她家用的是烘干机晾衣服,家里连衣架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她家落下的水。”饶是余温沁耐性再好,也快被老大爷消磨干净了。
“就是她家的水,就她是最高层,不然我的衣服怎么可能会被弄脏?”大爷还在嘴硬,“你看这个瓦片,肯定是雨打在瓦片上再落到我家阳台的!”
余温沁几乎快被他气笑了:“那就是下雨天您没收衣服啊,怎么能怪楼上呢?”
大爷嘴唇翕动,终于是安静了。他又双手把着栏杆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他斜眼看着顾良忱,临走时甚至警告她不准再让他的衣服沾上脏水。
黄叔见他这副模样,也看出来是老头子在无理取闹了,临走时还跟顾良忱道了歉。
余温沁最后出门,她们即将擦肩而过时,顾良忱叫住了她。
“温沁。”顾良忱语调微哑。
余温沁脚步一顿,回眸看向顾良忱。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微风吹拂耳畔。
临近饭点,楼道里飘着各种香味。顾良忱家却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开火的痕迹。挂在门把手的馄饨早就坨了,看着已经不能吃了。
余温沁想到滚烫的汤水烫过的塑料盒心中就发怵,长久吃这个肯定对身体不好。
她心下一软,问道:“你今天中午有饭吃吗?”
顾良忱未答。
余温沁太了解她了,很轻易地猜出了真实情况。
“又准备点外卖吗?”余温沁叹道,“这样不太健康。”
楼道里静默了,有了刚才的喧闹,此刻周遭的安静显得有些诡异。
余温沁走出了503的门,行了几步又转过身。
她道:“你来我家吃饭吧。”
顾良忱倏的抬起头,眸中的黯淡褪去了好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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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