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许鸯在人间 第29章 奉安

“此事暂且不提。”城千舟道，“重要的是如死前算了一卦，本该是看不清的，但他以魂魄为筹码强行解卦，算到了十二年前，你们身边会出现一个故人。”

他抬眸：“戚公子的亲人。”

戚鹤将默了一瞬，道：“戚许……崔早霜。”戚许死前，戚鹤将神明之身在旁边看着，看到了她手上流淌的金色神魂。

“遇到此人前后，二位可有遇到什么事？”

鸯未眠皱着眉头思考片刻，道：“不曾。”

戚鹤将也思考了一阵，同样摇头。

这次换城千舟皱起了眉：“这就奇怪了。”

戚鹤将问：“怎么了？”

“那一年神力强行要插手人间的事，本是冲着这位戚许来的，因为她这具凡人之躯里住着的灵魂曾是神明，投胎到人间，能给她的亲近之人带来好运。而神界有人得知后，许是算出了二位会收养她，便迫不及待要杀了她，可惜降下的劫数没有成功，按理来说就会落到你们的身上。”

听到这里，二人又努力回忆了一下，的确是不记得有什么事发生过。

“算了。”城千舟也不纠结于此，“如今可以确定的是神界有人要害你们，如今此人在暗，二位还请小心行事。”

二人对他拱手：“多谢。”

城千舟颔首：“举手之劳。”

说着他又给了戚鹤将一颗珠子：“这东西是殷如留下来的，捏碎它就会神识脱身，再度历劫。十二苦难你们总要走完的，可既然有人要害，便不能两人都脱离神身。”

握着手中隐隐闪着光的珠子，戚鹤将道：“殷如他……”

“不必介怀。如临死前说，他本就魂魄不稳，只想能在死前再做点什么。”

“这珠子就是为了让你们凑够十二苦难，历完之后便会直接回归神身。”他道，“二位，我的话说完了。”

两人心领神会，起身告辞。

月仓仓将二人送出了月池，他们遇到了搀扶着黎梓的平问生。

鸯未眠走上前接过了黎梓的手，问：“这是？”

“黎梓姑娘到底羸弱，神界的灵气养人，便想着还是回来的好。我如今栽人间也无事可做，便顺路回来了。”

思及此事，平问生又提醒了一句：“二位小友，多加小心。”

拜别平问生与黎梓，二人又到了人间。捻着手中城千舟给的珠子，戚鹤将朝鸯未眠一笑：“记得来找我呀，鸯鸯～”

“一定来的。”

戚鹤将满意地点头，捏碎了手里的珠子。

戚鹤将此世托身在皇室，梁朝之后再建的一个王朝——扶安。新帝登基，年号奉安。戚鹤将的父亲正是这位新帝、扶安的开国皇帝苍帝，且为中宫嫡出。

鸯未眠找到戚鹤将不算费力，不过若要一直留在对方身边，便得多花些心思，等待一个时机。

这一等就是十年。

鸯未眠挑的时机正是戚鹤将十岁生辰，因为是嫡长子，苍帝自有意立其为太子。故而为了方便日后立下储君，自戚鹤将幼时苍帝便一直有教他治国之道，也不管他能否听得懂。

戚鹤将的十岁生辰，帝后的意思是带他入民间，使寻常百姓一齐为其庆贺。鸯未眠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凭借他作为神明的优势，在朝中混个一官半职不成问题。

——就是，得先牺牲戚鹤将一下了。

戚鹤将就是受到的礼教再多，如今到底是个十岁稚儿，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不可能一直乖乖地呆在帝后身边。趁着众人欢呼之际，戚鹤将换了身便服，悄悄溜出了人群。

鸯未眠看着跑出人群的戚鹤将，斟酌了下，果断选择化成与之年纪相仿的孩童身形。

戚鹤将到底是没跑多远，可为了找个人少些的地方，还是七弯八拐地走进了一条巷子。

——之后就被鸯未眠“咚”一下敲晕了。

后头的事便也顺理成章，帝后找到了抱着昏过去戚鹤将的鸯未眠，鸯未眠编了个十岁孩子勇救同龄人的故事；又为自己编了个父母双亡、兄弟失散的身世，引起了帝后的同情之心，借着戚鹤将的由头接其一同入了宫。顺便宣布了戚鹤将为太子。

本意是要鸯未眠就做一个太子的伴读，可随着日渐长大，皇后发现鸯未眠在武功上颇有造诣。她曾问了句鸯未眠自身的意愿，倒真的也想当个将军。

——战神之子，当将军实在再合适不过。

皇后于是与苍帝一合计，随意给鸯未眠指了个功劳，随后以赏赐的名义给他找了个师傅教导武艺。

皇后本名为徐瑶棣，母家徐家原先是前朝世家，新朝建立后本该全家下狱，可当年前朝**又逢外敌入侵、万里流血，生死存亡之际，苍帝带着一支起义军能浩浩荡荡杀进皇城，也有很大一部分功劳在徐瑶棣身上。

徐家乃百年世家。

徐瑶棣待字闺中时虽面上一直端着那份贤淑温良，却到底天性贪玩，又因从小没见过世间险恶，在这国将不国的时候还敢溜出家去。

世道太乱，以至徐瑶棣轻易跑了出来、却再难跑回去。途中遇上苍帝的起义军便提起绫罗裙摆跟着，在此之间与其互生情愫。

徐瑶棣在军队的护送下回了家，与家中长辈苦苦相求。

那时史书上被称为“后梁”的那个朝代显然寿数已尽，任帝王再如何贤能也救其不得。早日建起一个新的王朝总是好的。或许是思及此，徐家家主答应的助苍帝一臂之力的请求。

但背后，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徐家在后梁是大世家、家中有朝廷重臣。前朝倒台顺理成章需要有新朝来替，扶持新帝有从龙之功，只要苍帝不是铁了心要治徐家的罪，他们便不能再被说成“前朝余孽”。

或许是双方感情当真深厚至此，又或许双方手里都握着对方的把柄，总之帝后多年相敬如宾，私下里徐瑶棣不曾需要行礼。

皇后父亲乃当朝宰相、家中三位兄弟，大哥、二哥皆为朝廷命官，小儿子则是上京有名的纨绔公子。

鸯未眠养在皇后膝下，十四岁时北尤来犯，边境无人，扶安被打得节节败退。鸯未眠请旨出征，苍帝拒绝：“我扶安还不至于让一个孩子领兵打仗。”鸯未眠还欲再说，苍帝却直接摆手让他退下。

在苍帝这里碰壁，鸯未眠转头又去找了徐瑶棣，可她也不准许。

看着院子里和一群宫女嬉闹着追蝴蝶的戚鹤将，鸯未眠狠了狠心，借着灵力悄无声息溜出了宫，去了北方。

戚鹤将在宫中没见着鸯未眠，便去问了徐瑶棣，她起初不在意，只吩咐下人去找。许久无果之后，她才终于慌了，一遍一遍向人确定是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确定之后又遣人再去找一遍。

这样大的动静，以至于苍帝一来，见到的就是徐瑶棣跟着宫里人掘地三尺在找人。问清经过后，他也慌了，戚鹤将在一边皱着眉干着急，宫女帝后轮番宽慰。

这时前线传来捷报，快得苍帝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去慰问将士了。

朝廷之上，坐在高位的苍帝一眼就看到了底下站在一众士兵之前的鸯未眠，他不解。鸯未眠身后有人站出来解释，说此次得胜，帝后收养的这位小公子功不可没，恳求皇上赏赐，他们愿一生追随。

听完事情经过，苍帝笑道：“小褚自小习武，此次如此大功，自然该赏！随行将士，朕也会一并奖赏！”

假模假样敷衍完了上朝，苍帝臭着一张脸就去了御书房。

鸯未眠回到凤仪宫里，待问清了他的行踪，徐瑶棣脸上的笑似乎出现了一道裂痕。她很快调整好表情，抚摸着鸯未眠的发顶：“做得好，小戚等你许久了，去找他吧。”

鸯未眠朝她行了一礼，欢欢喜喜地告退了。

他走之后，徐瑶棣的脸立刻垮了下去，她忧心忡忡，还是去御书房找了苍帝。

为了帝后和谐的表面功夫，苍帝没有将徐瑶棣拒之门外。只是御书房的茶盏还是遭了殃，徐瑶棣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苍帝面色阴沉，语气不善：“小褚此次领兵北上，大胜而归，皇后觉得，该如何赏赐啊？”

“……臣妾后宫妇人，不通国事……皇上拿主意就是了。”

苍帝将茶盏搁在案上，语气轻飘飘的：“朕是在问你。”

徐瑶棣额角的汗一连串下，闻言心中大叫不妙，说一句想三句：“小褚此次虽然有功，又是私自逃出去的……有功不假，但也要罚，免得坏了规矩……”

见苍帝闭着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徐瑶棣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他毕竟年纪尚小。功过相抵，赏些金银也就罢了。”

苍帝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挥手：“皇后想必也乏了，回你的凤仪宫吧。”这相当于下了禁足了。

徐瑶棣俯身：“臣妾告退。”

走出御书房的门，只她觉后背衣衫都被汗浸透了。鸯未眠这次，可真是干了好大一件漂亮事。

次日下了一道圣旨。前半段是嘉奖随行士兵，后半段是赐鸯未眠黄金万两，宫外府宅一座，拨了一批御前的下人去服侍。

收拾行囊离开皇宫那日，鸯未眠问徐瑶棣：“怎么没见着殿下，褚儿想与他道个别。”

徐瑶棣说戚鹤将病了，需要休养。

鸯未眠只好作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