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为剑尊 第11章 第 11 章

苍穹之上，数十道流光如大雁般列成一阵。

那是羽山派弟子御剑时所产生的辉光。

羽山派掌门洛成风飞在最前方，他发须皆白，容颜却年轻俊美。若能笑起来，定可使万千少女倾倒。只是此刻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冰冷的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洛成风平时并不是一个冰冷威严的掌门，他对待门内弟子温柔仁慈，笑容堪比三月春风。

但此时不同，他的弟子落入险境随时有丧命的可能，他这个做师父的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他身后的弟子们表情各异，慌乱者有之，恐惧者有之，愤怒者亦有之。

就是没有一个轻轻松松笑着的。

——同他一模一样。

“到了吗？”

掌门洛成风如此问身边引路的弟子。

那名弟子点了点头，“就是这里，师姐应该就在下面了。”

然而洛成风放出神识，却根本感应不到他落入险境的弟子。

引路的弟子当先飞下去，回到他们和周无畏分开的地方。只是无论周无畏还是羽山派师姐都已经不在那里了，只有众恶徒的尸骨还躺在地上，野狗正凑在上面大快朵颐。

年纪小一些、头一遭出山门的弟子已经捂着肚子吐了起来。

洛成风的脸色十分难看。

一名弟子指着远处的枝头叫道：“那儿！那儿好像有什么东西。”

众弟子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隐隐绰绰一抹红色。那浓艳色彩在枝头飘摇，似一朵灼灼火焰，如一朵烈烈红莲。

洛成风修为最高，一眼看清了那抹红色——

那是一身如火嫁衣。

本该穿在周无畏身上的嫁衣。

几名年轻耐不住性子的弟子冲着那里冲了过去，大喊着周无畏的名字，叫她出来应战，又叫她交出师姐。

然而没有人应答。

周无畏早已飘摇而去，不见踪影。

只留下这一身如血嫁衣，于此枝头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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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下嫁衣的周无畏，此刻身上穿的是魔头的衣服。

她原先所穿的那身嫁衣是数十名巧匠花费三年时间精工细作所成，精美无匹，惹了城中无数女孩子的羡慕与渴望。她还记得自己曾经为了这件嫁衣如何骄傲，但此刻她已经一点找不回当时的情绪，只觉得那身嫁衣麻烦的很。

——十分不方便她出剑。

魔头的衣服虽然有多处被她弄烂、还沾染着鲜血，她却更喜欢这身破烂却利于行动的衣服。

尽管有很多行人在看到她这身装扮后，会神情紧张地躲开。因为无论怎么看，这样的她都是麻烦的代名词。

周无畏并不在乎。

高耸的城墙已经近在眼前，周无畏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很安静地等待着轮到她入城的那一刻。

她身前和身后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避开她一些，使她身边形成一个一米的圆。看守城门的城门吏往这边看了一眼，却是一脸司空见惯的模样，没有多问一句。

负伤的修士他们见的不多也不少，平均下来每天都能见到身上有伤的，每三天都能看到排着排着队就倒地不治的。除了刚上任的新人，老油子看见了都跟没看见一样。

他们和其他避开周无畏的人一样，都不喜欢无缘无故招惹麻烦上身。

等着进城的人一个个交上城门税，周无畏伸出手，解下戴在左手上的羊脂玉戒指。

等到该她交城门税的时候，她把这枚莹润的羊脂玉戒指递了上去。

城门处一片哗然。

这一枚羊脂玉戒指足可以包圆今天所有人入城所需的城门税！

负责收她城门税的城门吏是一名年轻人，此刻眼中一片火热，将玉戒指往身上一揣，满意地挥挥手，“走吧！”

周无畏没动。

年轻的城门吏拧眉看着她。

周无畏平静道：“找零。”

城门吏：……

城门处常有些大派里的弟子，身上并无铜钱又急着入城，散出价值数千倍于城门税的好东西来，也不要城门吏找零。

但周无畏显然不属于此列，城门吏觉得不用找零，那纯属自作多情。

周围的吃瓜群众发出嗤嗤笑声，虽然压着嗓子，但汇集在一起也造成了不小动静。

城门吏扫了那些人一眼，那笑声立刻戛然而止，没有一个人再敢抬头看他们。

于是这名城门吏对着周无畏勾出了一个漫不经心的轻蔑笑容。“你说找零？什么找零？你这戒指分明是个假货，我还没有治你拿赝品欺瞒我的罪。”

城门吏一般不怎么和周无畏这样一看就很麻烦的人多说话，有利益牵扯的时候……除外。

周围人一听就明白，这是城门吏钱迷心窍，准备把羊脂玉戒指整个昧下了。这浑身带血的小姑娘放手还好，若不放手，恐怕不止戒指、连人都得折进去。

城门吏基本没几个道法高深的，以毫无道行在身的凡人居多。可如果和他们争执起来，惹来城中真正厉害的护卫，总归是等着进城的人更吃亏。

敲诈周无畏的城门吏心中是有一番算计的，如周无畏这样满身血污急着进城的人，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追着。为了不再危若累卵的处境里再增添一桩麻烦，他们被敲诈也多半会捏着鼻子认了。

何况周无畏……看起来委实很好欺负。

弱质少女，肌肤细嫩，无一丝圆滑世故，半点也不像是在刀剑丛中打滚的亡命徒，更像是忽逢大难的大家小姐。

事实也相差不多。

只是有一点差错。

周无畏这位大家小姐出了点问题。

周无畏看着城门吏，右手已经握住了剑柄。这剑仍是杀死恶徒战胜羽山派师姐的那柄破破烂烂的剑，看起来很不成样子。

但是她握住剑柄的瞬间，不远处资历最老、修为最高的一名城门吏，感到浑身一阵悚然，那感觉就仿佛是被猛虎盯上，可怕兽吻已近在咫尺。

年轻的城门吏大难临头却浑然不觉，还试图吓唬周无畏。“你还敢拔剑，难道真的要我通报城中，找披甲卫拿你吗？”

披甲卫各个都是修仙人士，受王朝请托在大城之中维持秩序。能压得各路仙魔不敢造次，一身强横不必赘言。

城门吏胸有成竹，从他上任以来，已经有好几个看起来穷凶极恶的人在他这一番话下收回兵器，忍下闷亏。

周无畏没有理会他，长剑已缓缓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