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这次不是单独一个人,带了十几个同伙来,其中有几个看起来根本不是本校学生。
不,根本不是学生。
染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服,画着乱七八糟的纹身,就是这样一群人,一群小混混,一群年轻的无业游民。
两方对峙着,路过的学生不敢靠近,纷纷绕开,不怕死的躲在不远处悄悄围观。
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走过来,“你就是那个什么关谦?小杂种胆子不小啊。”
说完,抬手用力推了关谦一把。
关谦纹丝不动,抡起书包,照着青年的脑袋直接砸了下去。书包里面什么都没有,二十多本书而已。那青年身子一晃,向后退了几步,在伙伴的搀扶下才站稳身体。他摸了一把被书角磕到的头部,手上鲜艳的颜色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青年挑起眼皮,额上松弛的皮肉被挤压出褶子,他看着关谦,咬牙切齿,“给我打。”
那些同伙们,像一群五颜六色的乌鸦看见了腐肉,顷刻间一拥而上。
关谦一脚踹开最前面的一个,左手拎着书包,贴着四拥而起的脑袋从右至左一个个抡过去。丢开书包,几拳解决最后才冲上来的胆小鬼,抓起一个个头瘦小的漏网之鱼,丢向一直瑟缩在后面的他的那位“同学”。
一地残兵败将。
关谦一言不发,在周围扫视一圈,弯腰捡起自己的书包,余光中骤然闯进一线冰冷的寒芒,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捅过来。
关谦捡书包的手一松,只来得及抬手挡住。水果刀贴着他的手臂划过去,割开一道可怕的伤口。皮肉翻起,血液瞬间涌出,滴落在地面。
见了血,拿着刀的翟通吓得一哆嗦,“当啷”一声,水果刀掉在地上。少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恐惧已不是出自关谦,而是出自他自己的手。
关谦抓着流血的那条手臂,俯视着翟通。
翟通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关谦一脚踢飞地上的水果刀,俯身捡起书包,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关谦刚在座位上放下书包,翟通领着一帮小弟气势汹汹地闯进教室,无视其他学生异样的目光,用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路数,对正准备睡觉的关谦一齐鞠躬,声音响彻整个教室,“大哥!”
关谦靠在椅子上,以为他们还要继续昨天没成功的事,声音带着冷淡的恼火,“滚,别打扰我睡觉。”
那几个异类分子面面相觑,很快在无声中达成了什么一致看法,对关谦再一鞠躬,大声道:“不打扰大哥休息!”
说完,又一起从教室后门离开。刚走进来准备进行第一节课的老师几乎愣住,那几个学校里的不良分子是所有老师头疼的对象,就连老师也不得不提防几分,谨防课上捣乱。
关谦挠了挠头,不明所以,趴在桌子上,倒头就睡。被割伤的手臂还缠着绷带,只好换了左手垫着脑袋。
课间休息的时候,关谦去上厕所,发现身边经过的每个人都用和往常不同的奇异的目光看着他。他走进卫生间,撒尿时忽然想起来早上迷迷糊糊听到昨天被自己打趴下那几个人喊什么“大哥”,拉上裤子的拉链,扭头就看到带头找事的那小子。
翟通一见到关谦立刻露出一副殷勤的笑脸,“大哥早上睡得好吗?”
“……”关谦一皱眉,走到外面,洗手的时候终于确定早上没做梦。
就这样,他手下忽然之间多了几个小弟,“校霸”的“美名”藉由这几个大嘴巴传遍了整个学校,连临校的都知道了这件事。
也再没人敢在背后对他议论纷纷。
很快,关谦收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份约战书。
放学时,他照例慢条斯理把所有的书本装进书包里,拎着书包走出教室。
教室外面聚集着几个人,见到关谦出来像看到了上天派来的救世主,“大哥,你一定要帮帮我们!”
关谦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去。
几个不良互相看了看,连忙追上去,一个拿出一张对折的纸,用最简短的语言解释着,“这是临校下的约战书,如果我们输了,我们学校在其他学校面前会抬不起来头的。”
这是学校与学校之间的另外一种较量,不够官方,不够正式,但的的确确是一场较量。
“……”关谦皱眉拿过那封约战书,打开扫了一眼,地点在跨江大桥上,署名是第三中学不良组。他随手丢开那张纸,没有点头。
旁边的少年手忙脚乱接住约战书,恳求道:“大哥,临校的那群人一直压我们一头,您不去的话,凭我们几个是没法赢的。”
几个人缠着关谦一直到校门口也不放过,关谦按照原路往家走去,几个人就像跟屁虫一样追在后面,各种好话说尽,终于在等待红灯的时候,关谦开口了。
“有什么好处?”
一个染着红毛的连忙解释道:“大哥你不知道,这些学校之间,每年的校赛,会轮流挑选场地,今年的篮球校赛场地就在临校,如果我们赢了,比赛的队伍进入临校就不需要交保护费。输了的话,如果不交保护费,说不定连正常比赛都没法进行了。”
“为什么?”
红毛叹了口气,“他们会在比赛之前把我们的队员打到无法上场的。”
关谦瞥过来一个危险的眼神,“为什么要打架?”
另外一个黄头发立刻道:“据说是以前有一届校赛有个学校的学生利用这种方式收取保护费,后来大家都这么搞,不遵守也没办法。去年在我们学校举行的校赛,也是这样的。”
“如果因为我们太无能,让校队没法好好比赛,一定会被看不起的。”其中一人说。
关谦忽然笑了一声,相当嘲讽,“你们也会在乎这个吗?”
“这大哥就有所不知了,虽然平时我们是不怎么遵守校规,但是如果被同学们说成无能的话,为什么还要成为不良。”
关谦看向他,“为什么?”
那不良忽然扭过头去,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大哥你没发现其实大家内心里是崇拜我们的吗?”
那是未成年人,对于打破这个世界由成年人所界定的规则的向往,对于他们所认定的强者的崇拜,对于挣脱束缚的扭曲**的发泄。
“如果输了的话,就会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
“你们抬不起头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关谦走上人行道,一副不愿与不良为伍的模样。
“……”几人都没了办法,正要再追上去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翟通伸手拦住了他们。
他站在人行横道一侧,对着关谦大喊:“关谦!你就是个孬种!”
往来的人流中,少年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