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大宅。
书阁。
“滚远一点。”
我喘着气,把他的手推开。
这厮倒是一点儿也不客气,借着力就握着她的手拉进自己的怀里。
“娇娇儿,又做什么生气?谁惹你,我把他弄来给你出气。”
好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看他端庄英挺,正人君子,实则私下不知何等风流放荡!
我看着他那番嬉笑怒骂的做作样子就生气,腹中是怒火中烧,又忍不出喘起来,咳得直不起身。
“唉唉,顺顺气,顺顺气。”
他连忙收敛表情,轻柔地拍着我的背。
“不气了不气了……”
我更是恨他哄小孩似的,简直恼怒得不得了。
“你自己做了,咳咳,做了什么你不清楚?我什么时候成了待嫁女,什么时候要成亲了?”
“唉——哪有的事儿。”
“你还隐瞒我?要不是杏珠告诉我,我现在还瞒在鼓里。我说这些日子府里怎么那么热闹……”
“碎嘴丫头。”
他轻微地呸了一声,又换上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
“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他脸蹭着我鬓边发丝,手里把玩着我的手指,捧到嘴边亲。
“我的娇娇,当然是值得最好的东西的。”
我毫不客气地抽出手,道:“我自然是值得最好的东西的,那你是么?”
他也不觉被喻做东西有什么冒犯,只是撑着椅背轻笑。
“我当然是最好的,最适合你的。论家世,朝廷内外,唯赵独大,权倾朝野,举目无双,我乃赵家长子,日后继承家业,难道不算人中之龙么?”
“狂妄!”我冷笑一声,“竟敢自喻为龙,你是忘了宫中的陛下了吗?”
他嘻嘻地笑着,亲昵地亲亲我的侧脸,轻声道:“若娇娇欲为凤,那也不是不行。”
“不过嘛……你得给我生个十个八个孩儿。”
我啐了一句。“胡言乱语!”
“论才气嘛?谁不知赵氏玉郎,天下无双。世间才气,我领八分。婵楼前后,枋湖两畔,谁不是为我对月伤情的青娥佳……咳咳咳……娇娇,你大概久居府里,不知道我的行情有多俏嘞。”
我只是撑着他的手,慢慢朝他探去。朱颜酡色,吹气胜兰,还未再近,他就气息紊乱,眸色深沉,肌肤隔着衣衫都崩得极紧。
这番定力,还敢说遨游玉楼前后,枋湖两畔?千里的胭脂粉黛莫不是要把他熏死罢。
“反正玉郎不缺红颜知己,何须娶我许娇儿呢?”
话刚说完,我便直起身,从他身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往外走。外头莞禾还立在门外,见我出来,连忙上前扶住我的手。
“娇娇儿!”
后面的人唤了我一声,我扭头去看。只见窗棂透进来的光洋洋洒洒落在他脸上,澄澈明静,面如冠玉,清俊怡人。
何谓陋室生光?此刻他翘着脚张狂不羁地坐在那红花梨木椅上,羽冠微垂,衣袍迤逦,端的就是容色无双,陋室生光。
他还未道,论容颜,他也是世间难得,独一无二。
“弱水三千,我只求娇娇一瓢。”
我闻声抬眸,他一双墨色晕染的眼睛灼灼逼人,有种赤诚的光,袒露在我面前。这个世家风流公子如是道,他眸中的光,竟有一瞬打动了我。
我心微动,却是转身而去。
“赵娇儿无这福分,玉公子还是将亲事罢了吧。”
莞禾看见公子的眼睛刹那间就黯淡下来,不由得替他感到可怜。
像公子这般的人,怎么会有女人拒绝……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莞禾扶着我的手,另一边的丫鬟上来为我披上披风。我看着院内的碧绿翠竹,葱葱郁郁,蓦然有几分惆怅。
纵然良辰美景,可又与我何关呢?一具残躯病体,如落花凋零,眨眼就春光不再了。
我轻咳几声,不再过多思虑,低头穿过繁枝翠色,回了自己的园子里。
回了漪澜居,我感觉头又点发晕,颇通医术的兰若连忙给我把把脉。
“主子,都说了不能动肝火,忌易怒易燥,您怎么不听呢?现在又吹了风,怕不是又得在床上歇息修养一阵了。”
我懒懒地倚在塌上,杏珠为我端上一碗热乎的杏仁茶,莞禾将羊毛毯搭在我身上。室内的香炉还飘着烟,暖意如春。
“主子又不是纸人,哪能一丝感情变化也没有。”杏珠嘟囔着。
衣椿瞪了她一眼,斥道:“你还说,嘴巴碎的,惹得主子生气。”
杏珠噘着嘴,不平道:“我只是如实禀告罢了,才不是故意惹得主子生气的。”
“好了。”
我打断她们的话,揉揉自己的眉心。
“你们越说,我越火气旺。”
这下几人都噤声,兰若去小厨房端来安神驱寒的药,我吃了几颗蜜饯,灌下药,便沉沉睡去。
许是安神加上受了点风寒,我这一觉倒是难得睡得深沉。好似陷在泥水里,沉沉浮浮的。
似乎有人手掌拂过我的脸,掌心微凉,接着是唇,轻点在额间鬓角。蜻蜓点水,这只蜻蜓莫不是在发疯?
我想说什么,嘴唇微张,却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娇娇儿……”
那人叹了口气,轻探出身,吻住了我的唇。不知道是水还是药,顺着唇齿流下来,经唇舌的搅弄,灌进我的喉腔里。
我的思绪渐渐消散,没听见他呢喃着什么,再次陷入深眠中。
“娇娇儿,你可真是心有铜墙铁壁啊。让我一个独骑将军,怎的去攻城略地……”
一觉醒来,春光正好。我眨眨眼,看着窗外的繁花似锦,觉得真是大梦初醒。
“小姐,你醒了!”
杏珠喜出望外,连忙叫还在外头煎药的兰若过来。
“小姐醒了,兰若你快过来看看。”
兰若把药交给别的丫鬟看着,连忙进门来。我还浑身无力,衣椿为我披上衣裳,扶我坐起来。
“我这一觉睡了多久?”
我撑着下颚,莞禾给我送一盏花茶漱口,杏珠端来热水为我洁面。
“您啊,都睡了两天了,可把奴婢们吓坏了。”
衣椿给我简单地挽了挽发,拿根玉簪簪住。
“没什么大问题,还是得好生修养的。您可不能再随便出去了,现在春日,风甚大,一不小心就风寒如体了。”兰若说。
“知道了。”我懒懒地应了一声。“对了,我病着的两天,可有人过来么?”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还是衣椿道:“并无人进来。”
我横眉冷对,纵然身体虚弱,口气仍锋利。“你们这是欺我体弱,都合起伙诓我呢。”
“小姐息怒!”几个丫鬟连忙放下东西跪在地上。“我们真的不是诚心欺骗小姐的,只是,只是……”
我有点胸闷,只道:“赵泽来过了?”
“是……”
“来了多久了?来了几次了?什么时候的事……”
“娇娇儿,你若是想知道,问我也行。”
我这边才说着,赵泽已经进来了。看他素色衣袍,腰间挂着白玉玉佩,头上朱红冠点缀珍珠,仙气飘飘,恍若神人。
“出去。”
我看见他就觉得心烦,手指着门让他出去。
他反倒握住我的手指,丝毫不理会旁边四个丫鬟。
“你们先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又看了我一眼,犹豫地站在原地。
还算是有几分良心。
我心道。可卖身契也不在我手上,我也不愿去为难她们。
我一直觉得第一人称玛丽苏有种羞耻感,写下这篇的时候也是想着直面羞耻,果然,写出来代入感极强,苏爽又尴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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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病树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