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留的线索与踪迹已经被野兽破坏的面目全非,易梨根本无法辨认出凶手究竟是谁,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对方必然是其他十一个家族中的一个。
他红着眼睛眼咬牙切齿,心中暗暗发誓,此事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除非他们一直不用那些神符,不然他早晚能揪出那个卑鄙小人!
……
苏霖从梦中醒来,依旧昏昏沉沉的,浑身酸软无力,沉重仿佛被梦魇缠住。
“你醒了!”
有人惊喜出声,快步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将她扶起,靠坐在床头。
她本以为是家里的仆人,坐稳后虚弱抬头,定睛一看——
金发蓝眼,洁白礼服,圆框眼镜上金链摇晃,更突显出的他的斯文俊秀,矜贵典雅。
——文质彬彬戴眼镜,正是她最喜欢的类型!
苏霖本能的眼睛微微一亮,后知后觉的认出他是谁。
孙天雅,深蓝家族四公子,曾经的“校友”,现在的仇人。
她顿时气血上涌,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浓浓厌憎如浪潮翻涌,她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一推!
孙天雅被推开了一些,但苏霖实在太虚弱了,即使她使尽全力,也没什么效果。
但她的举动提醒了孙天雅。
他的身份与立场,不该与苏霖亲近。
他收敛了那外泄的担忧与惊喜,顺势放开她,若无其事理了理洁白的礼服,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
他冷眼看着苏霖坐在床上弯着腰,喘息不停,纤细的蝴蝶骨随着喘息孱弱的颤抖。
礼貌优雅,又带着疏离冷漠的高高在上。
像看着什么不值一提的可笑玩意儿。
直到苏霖平息下来,他才推了下眼镜优雅开口,语气轻慢,“苏霖小姐,也许您应该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毕竟除了你自己,现在也没人会在意你。
绝食,疲劳,自虐——对你毫无帮助。
你的敌人也不会因为你的小脾气对你心慈手软。
你应该坚强起来。
如果你倒下了,传承三千年的翡翠家族,就要毁在你的手里了。”
纤细十指揪紧被子,微微发颤。
苏霖抬头,狠狠盯了他一阵,终于泄气的开口,声音干哑虚弱,“……你有什么事吗?还是需要我做什么?”
“确实有点事。”
声音哑的好厉害。
孙天雅的目光不自觉的在不远处的茶壶上打转,指尖微蜷,很想帮她端过来。
苏霖昏睡期间,他时不时就会帮她喂水补充,也常常用棉签为她湿唇防止干裂。但苏霖干哑的声音表明,她的喉咙可能依旧不舒服。
但没人看见也就算了,被人知道又如何解释?
因此,孙天雅依旧稳稳的坐在那里,八风不动,只抬指推了下眼镜,似笑非笑,“不过得等你用餐之后。
不然谈着谈着你要是忽然昏倒,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孙天雅欺负女孩子呢!”
苏霖深吸一口气,压下那强烈的恶心反胃感。
父亲已经走了,翡翠家族只剩下她一个。她已经没有了任性的权利,决不能在敌人面前露可怜。
她想了想,说:“我知道了,请您先出去吧。我很快出来。”
孙天雅听到那个“您”,终于真切的感觉到了她的不一样。
以前的苏霖算不上刁蛮任性,但也是个十分自我的姑娘。
她是翡翠家族独生女,基本不可能外嫁,也几乎不可能联姻,考察交好其他家族的贵族青年对她没多大意义。
甚至因为容貌出众,为免闹出暧昧惹麻烦,对他这种有才有貌有身份受重视的贵族子弟,也十分冷淡疏远。
——说不上避如蛇蝎,但也绝不亲近。
神裔家族是贵族圈的异类,她也格格不入。
孙天雅与她做了小半年同学,还有招待照拂贵宾的责任,但直到苏霖回老家,他们之间也只是礼貌微笑、点头之交。
苏霖一直都礼貌又矜贵,高岭之花一般不流世俗,拒绝他的邀约也很干脆,从未对他谦卑的用过“您”。
他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儿,闷闷的发着堵,一言不发起身,拉开卧室的大门。
正要出去,几个侍女率先跌跌撞撞的滚进来。
孙天雅:“……”
她们慌张的扫了孙天雅一眼,吓得连忙彼此搀扶,让到一边。
脸色苍白,神情瑟缩,看上去非常惊慌心虚。
战战兢兢的像是一窝鹌鹑。
孙天雅只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之前他过来,想要放纵一些,便不允许其他人进来。这些侍女早被之前的翠宫之乱吓破了胆,又忌惮外面的军队与深蓝家族的强权,哪里敢拒绝他的要求?
只是到底担心自己这个仇人之子会对她们小姐不利,才趴到门上试图偷听。
假如苏霖大声呼救,也许她们会立刻寻找借口进来。
不过,竟然放仇人之子与自家昏迷的大小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点压力都扛不住,可真是一群废物!
苏霖要是指望她们保护,只怕被人杀了都没人知道!
不,她那么漂亮,谁舍的杀呢?
最多就是弄脏她罢了。
他露出一个虚假礼貌的笑,再度推了下眼镜,让开卧室大门,淡淡吩咐,“去两个人,帮苏霖小姐换衣服。”
几个侍女默默对视一眼,两个侍女顺着门边溜了进去。
他关上门,对剩下的侍女吩咐,“快速准备食物,苏霖小姐与我即将要共进午餐。
另外,通知你们翠宫的大总管,侍女长,以及护卫长,还有医生,告诉他们,苏霖小姐已经醒了。”
几个侍女领命而去。
曾经奢华如天宫的翠宫如今被洗劫一空,十分破败,门口的走廊都空空荡荡的,没有半点装饰。
孙天雅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
他长相俊俏,皮肤细白,像童话书里乖巧俊美的王子。
那特制的眼镜缀着细长金链,平添斯文优雅的气质,只是漂亮精巧的同时,也增加了不小的负担。
这两日压在高挺鼻梁上,已经在两侧眼窝压出淡淡红痕,时不时就会一阵酸痒。
他揉了揉,舒服了些,又重新戴上,而后不自觉的又整理了一下衣饰和头发。
他深吸一口气,盯着那扇紧紧闭合的房门,像即将踏上考场的学生一样焦躁紧张,一遍遍在脑海中复习自己之前打好的草稿。
作为孙永浩的儿子,苏霖现在应该很恨他,自己无论说什么,也许都不会让她高兴。
幸运的是,她如今已经不是那个有恃无恐的翠宫公主,并且她也了解自身的处境——即使厌恶自己,也不会让自己太过难堪。
片刻后,房门打开,侍女搀扶着苏霖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