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银河落九天 第1章 绿蚁新醅酒

冬日，韦青说想吃火锅，甚合李星辰的心意。

她拎着心爱的食物组成的大包小包，欢快地踢着门：“青儿，快给我开门，我没有手啦。”

韦青开了门，一脸惊愕：“你怎么又买了这么多！”

“你别老是一惊一乍的，我这次已经很收敛了。”她边把东西递给他，边往客厅沙发走，“吃的时候，你也是嫌少的好吗。”

韦青在身后朝她喊：“你能先帮我门关上吗，等等别别别，你先去洗了手，这袋子上有油，天哪还有血……”

李星辰翻了个白眼:“好的，韦嬷嬷。”

重庆带来的锅底，煮开之后，香气四溢，辣劲十足。

世上爱吃辣的有三种人，怕不辣的，不怕辣的，辣不怕的。李星辰就是最low的第三种，每次都辣的呲牙咧嘴，涕泪横流，但就是特别满足。

韦青递了几次纸巾后干脆整包放在了她旁边，他着实是瞧不上李星辰这吃相:“你还是适合在公共场合吃火锅，虽然做作，至少赏心悦目些。”

“别呀，我在外面根本吃不尽兴。”李星辰赶紧狗腿地给韦青夹刚涮好的羊肉卷。

煮火锅时热气腾腾，煮完后满屋子都是锅底的味道，这是不被跟李星辰同住的洁癖房东所允许的。轻微洁癖的韦青同志愿意在他家煮火锅，李星辰非常珍惜。

“你签证办好了吗？什么时候走啊？”

“快了，下个月吧。”

“那我以后真的只能到公众场合去吃了。”李星辰又废掉一张纸巾。

韦青决定喝几杯，安利着自己新酿的米酒，李星辰尝了一口，泡了杯柠檬水作陪。

“顾新和林舟什么时候给你践行啊？”

“已经践行过啦，上个星期。”韦青掏出手机，“给你看照片。”

“哇，三个精神小伙啊。顾新倒是没怎么变，林舟变帅太多了吧。”

“他毕业后就迷上了健身，撸铁小能手，肌肉练起来气质都变了。”韦青瞥向李星辰的星星眼，“是不是后悔了？”

“一点点吧。”

“你还有机会，他还单着，普陀区也不远，我给你俩搭线。”

李星辰白了韦青一眼：“我就这么一说，而且我又不是没有他微信，还要你搭线。你要搭线聚会的时候倒是叫上我啊？”

韦青沉默了几秒：“顾新不想见你。”

李星辰愣住，然后一脸黑人问号：“诶我是真的想不明白，顾新这么讨厌我，到底为什么啊？刚开始经常一脸跟我不熟的样子就算了，后来真的就是非常讨厌我的样子，莫名其妙。你看我费尽心思想跟他搞好关系，都接近谄媚了。我在文学社里积极响应他的号召写小说投稿，把化用他名字的角色写的又帅气又迷人，真的是，这么讨好一个人我容易吗我。”

“确实不容易，还用我的名字写了一个又一个渣男。”韦青咬牙切齿。

“小说，小说而已嘛。”李星辰心虚地笑，“我看顾新还挺喜欢我的小说的吧，每期社报都会登我的小说，但是他对我本人的态度还是不怎么样。”

“他确实挺欣赏你的小说的，不过他说了‘作品和作者是两码事’。”

“什么叫‘作品和作者是两码事’？

“作品正直善良，成人之美，作者善妒毒妇，棒打鸳鸯。”韦青看李星辰表情越来越扭曲，赶紧补了一句，“他的原话。”

“什么鬼？我什么时候善妒毒妇，棒打鸳鸯了？”

“你真的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

“你记不记得，有个男生婚前跟何葳蕤说，只要她一句话，他就取消婚礼。”

李星辰想了一会儿，“是有这么一回事，是研一的时候吧。”

“还记得你是怎么跟何葳蕤说的吗？”

“记得啊，我跟她说太渣了，不要搭理。本来就是嘛，大婚前一天跟另一个女生讲这种话，当新娘和新娘一家是给他陪演偶像剧的么。而且说的还是‘你给一句话就取消婚礼’，不给那句话就继续好好结婚呗，什么人哪。”

韦青撇撇嘴，不予置评。

“怎么？这个男生跟顾新有关系？”

“这个男生就是顾新。”

“啥？？顾新和葳蕤？顾新是那个时候结婚的吗？天哪，什么情况，我果然是八卦绝缘体吗？”

韦青抿了一口酒，不说话。

“难道他俩给我一句话拆了？”

“何葳蕤拒绝他的时候把你说的话转述给他了。”

“我……我也没说错啊。而且关我什么事，最后总归是葳蕤自己拿的主意，如果是人生大事给我一句话决定了，那也是她自己太没主见了吧。”

“你只是挡箭牌。”

“就是。道理明明白白，顾新就怎么恨起我来了。”

“痛失挚爱，每个环节都要拿出来恨的。”

李星辰哑然。韦青之前也跟她提过顾新从本科开始一直痴心于某个女生，因为这样李星辰还对顾新的敬意更多了一些，一直以为那个女生就是结婚的那位，原来不是啊。

“有没有后悔自己当初那么说？”

“有那么一丁点吧……更多是想不到顾新会干这么蠢的事。他要后悔不能早后悔么，非要等结婚前一天。”

“很多东西都是要临了事前甚至当事时，才会突然意识到在发生什么，意识到自己的心的。”

“好吧，如果早知道是顾新，我可能会稍微不那么斩钉截铁一点。”

韦青跟李星辰碰杯，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脆:“你不是因为嫉妒拆了他们的么，追他没成功的报复？”

李星辰惊的嘴都合不上了：“什…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追他了？而且葳蕤问我的时候根本没跟我说那个人是顾新，顾新结婚的消息也是毕业的时候才让大家知道的，我完全不知道那个人是他。”

“那段时间你不是在疯狂追他？跟着加入文学社，拿他的名字写小说，有他在的场合都会热情洋溢地出现搭话。”

“我…我就是对文学社感兴趣加的，拿他名字写小说是想得到部长大人的赏识，有他在的场合都出现是个意外，热情洋溢地搭话是因为，他老是一副不太喜欢我的样子，同学一场想搞好关系啊。”

韦青一脸不屑：“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就那么点事，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我真的没有。”李星辰有口难辩，突然想到，“天哪，他当时也觉得我在追他是吗？所以不搭理我是在拒绝我？后来因为葳蕤的事就特别恨我？”

韦青点了点头。

“原来我在他眼里一直是一只恶毒善妒而且死皮赖脸的……舔狗？？”李星辰想到自己当时讨好他做的那些事情和他的反应，简直要打死自己，“怎么就他这么自恋，你怎么就没觉得我在追你呢？”

“明显你跟我搭话是因为我是他室友啊，有个先后判断好吧。谁像小舟一样没眼力见，还给你整了个‘520’表白。问他要跟哪个姑娘表白还保密，我和顾新一起帮他在女生宿舍楼下把蜡烛摆好了，等他喊出女生的名字，我勒个去，我还得赶紧拦住顾新别把蜡烛踹了……”

李星辰捂脸：“我也很无语好吧，那么多人围观，我只想钻个地缝溜了，还希望能顺道把名字改了，有什么魔法能让所有人失忆就更好了。”

“不过你人不出现，默默发个微信也是醉了。小舟正准备喊第二遍呢，看了眼手机就不说话了。我走过去一瞧，‘我十分感动真的，你赶紧收了蜡烛回去吧。对不起！谢谢你！’ ”韦青朝我举杯，“服气。顾新当时要是没走估计要骂人了。”

“骂吧，他肯定没少骂我。”李星辰叹气，“当时那场面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好了。反正我肯定没脸出现在这么多人面前，别说我不喜欢林舟，我喜欢他都不行。”

“小舟那个时候年纪小，单纯，表白的时机和方式都不对。现在他肯定干不出这事了。”

李星辰默默地跟韦青碰了个杯，吞了一大口水，“闹成这样，你后来还跟我一起玩，是因为卢晓月吧？”

韦青惊讶地看了眼李星辰：“你什么时候知道……”

“我认识她之后没多久就知道了。她知道了我跟你是同班同学后，告诉我你是她初恋。”

韦青给自己倒酒：“她也是我初恋。”

“我知道啊。”李星辰叹了口气，“你果然是因为她才跟我一起玩的。”

“也没有。不是后来才知道你们两个认识的么。”

“在那之后你就对我热心多了。”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想干什么。总之很快便放弃了。”韦青喝了一大口酒，“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跟我说了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李星辰观察着韦青的表情，继续往下说，”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海山公园，系里组织的联谊活动，当时她觉得你还蛮好看的，不过不怎么说话。加了个微信和微博，但是你后来除了给她发拜年消息就没找过她。她经常在博客发一些小诗，有一天看到有个最常访客名单，点过去居然发现是你，她想起来你说过你也喜欢爬山，就邀请你去爬山了。“

韦青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说她怎么过了一年突然想起我来了。”

“哇，有一年那么久吗？”

“是啊，她对时间比较迟钝，一般人一年不联系都会觉得突然约出来爬山很不好意思吧。”

“不是，我是说你居然默默围观了她的博客一年。”

“……”

“她还跟我说，你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说她是神经病。”

韦青被呛到，咳了半天：“你们女生之间什么都说的吗？”

“好姐妹的意义就是凑在一起说男朋友的坏话嘛。”

“……”

“也没有啦，我跟她也没有那么熟。她就只跟我说了这两件事，我觉得她是想让我告诉你，或者是希望我跟你说起她。”

“你好像没有。”

“你都没跟我提起过她，我怎么说啊。”李星辰着急辩解，“我给你看我跟她的合影，你就只是哦了一句。后来你热心地邀我一起参加活动，在我旁边发着呆，我当时想着，只要你开口说一句跟她有关的话，无论什么，我都要把这些告诉你，可是你什么都没说。”

“没什么好说的。”韦青大口喝酒。

李星辰看韦青这么落寞，安慰他：“她没有怪你骂她神经病。她当时是笑着跟我说这句话的，她还懒洋洋的笑着说，她有时候确实很神经病。”

“没有，她很好。”

“我知道啊。我也是这么安慰她的。她又温柔又可爱，我一个女孩子都要喜欢上她了，简直找不着缺点。”

韦青喝着酒不说话，李星辰也对着空气发呆，沉默很久之后，韦青突然开口问：“她后来怎么样了？”

“我后来也跟她不怎么联系了。不过我从朋友圈看到她结婚了，去年夏天。”李星辰看着韦青，欲言又止。

“怎么？”

“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韦青沉默了几秒，“那还是不要讲了吧。”

“新郎长得跟你挺像的。”

韦青默默喝酒。

“我当时是不是应该主动跟你说起她的，也许……”

“跟你没关系。”

李星辰闭了嘴，把水当酒一样喝着。

半晌，李星辰突然来了一句：“不过我真的没有喜欢顾新。我有一次倒是对你非常动心。”

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韦青一愣，“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