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客端在身前的手做了个打响指的动作,手边亮起一道传音阵。
不是普通的,而是在没有阻隔的情况下,能传到万里之外的高阶传音阵。
“刑庄主。”阵法那头,一个年长的男子回应他。
他再打响指,一道卷轴钻进阵中。
这也是高阶传音阵的妙用,能传物。
这道阵法吴瑧还没法修习,少说要历经八重天劫到达内化境才可以,也就是说戒律山庄的几位掌事境界都很高。
“庸和长老,我还在龙殿山庄,现查明御神道君为奇绝人,请凤鸣长老和清音长老落印,上幽焚兽皮对峙。”
那头沉寂了半晌,才回:“是。”
不多时,卷轴重新传回来。
刑客又叫了几名殿外的戒律山庄弟子进来,从珍宝袋中召出一张兽皮,让他们起阵。
兽皮摆开呈圆形,足要四五人才能围作一圈。
刑客手上握着一个什么东西,拇指在那东西上一划,兽皮上升起一圈威压极强的灵壁。
即便吴瑧离它越有十步远,也觉得胸口发闷。
“道君,若你执意不开口,便只能请您入阵。”
“请吧。”秦莫淡淡道,仿佛要去受刑的是个无关痛痒的人。
这下连芷期也急了,“御神!你倒是解释解释啊。”
秦莫回头给了个很装逼的笑脸,“无妨,小事一桩。”
吴瑧即刻传音回心里,在自己身体里传音,并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你在看吧,快想想办法。”
“别急。”
“卧槽,”吴瑧心骂,“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们想什么呢!那张破皮会弄死人的。”
心中没声了。
吴瑧:“……”
“刑某职责所在,得罪。”
秦莫闲庭散步般跨到阵中央,这会透出一股求死的无所谓。
吴瑧心一紧,怪不得他不要弟子,一直想把余庆赶走,他是怕连累名下弟子。
这货早就算到自己有身份暴露的这一天,却淡然地接受审判。
与他交好的人都急,就他本人泰然自若的样。
“图什么啊?”
吴瑧的传音阵没关闭,心中所念都传了出去。
“他这么做定有原因。”
“你救不救!”吴瑧心里快急冒烟了。
钟延又沉默了。
说到底救或不救是他的权利,吴瑧无权干涉,这会她只恨自己没用。
兽皮上的那道灵壁更厚了些,银娘被芷期护在身后,否则以她练虚境的修为根本扛不住。
“你可是奇绝人?”刑客问话。
秦莫一言不发,灵壁向内移动直到紧贴着他,闪烁发出红色诡异光斑。
他紧握了拳,面色却淡淡的。
“你如何来到苍崇的?”刑客继续问。
“拟寒请我来提升苍崇门面和实力。”
灵壁无变化。
“你可是奇绝派来的奸细?”
“不是。”
灵壁无变化。
“你可是奇绝人?”刑客再次问道。
秦莫又一声不吭了。
阵中生成新的一圈灵壁,缩紧围在第一道壁外面。
秦莫闭上眼,炫彩灵力一丝都没发出,根本不去抵抗阵法的侵蚀,生生硬抗。
急死人了,明明从前两句看问题也不大,吴瑧忙传音:“你倒是解释一句呀!”
一阵耳鸣,传音被阵法阻隔。
“你可是奇绝妖祖之后?”
这话一出,吴瑧没觉得有什么,可在场除了她所有人都怔住,
“他居然……”连钟延都在心里发出疑惑的声音。
秦莫还是闷声不响。
吴瑧传音问:“奇绝妖祖又是什么鬼东西?”
钟延回复:“吴瑧,你害怕得罪强势吗?”
“怎么说?”
“硬抢人。”
“你恢复到什么境界了?能从刑客和他弟子手里抢到人么?”
“你在身边,我能发挥原先的六七成功力。这兽皮古怪,若硬闯,恐怕我们两人都要折里面,到时我先出手抢过他手里的操纵法器。”
这头两人商量怎么抢人,那边第二道光墙散发出更大的威势,丝丝缕缕地刺出红光。
那些红光活了般从秦莫的身体里穿进穿出,他上半身灵力覆着的衣服被光斑腐蚀殆尽。
这个阵法何止对□□折磨,简直拿人当众侮辱。
“砰砰”两声,殿门开了。
众人回头望去,身缠绷带的余庆从殿外冲进来,连上衣都没穿。
“余庆!你醒了。”银娘叫他。
后者走两步趔趄一步,软着半个身子跑到殿中,捂着心口跪下:“弟子顶撞,即便师父出身奇绝,难道只配做一辈子奇绝人吗?”
秦莫紧闭的眼艰难开了一条缝,眉心已深成一条竖线,哑声道:“滚。”
“余仙君,你师父薄情刑某不便评论,只是你重伤未愈,何苦来。”
余庆狠狠瞪刑客:“三月前,你找我师父,请他同意刑罚治理之事,我师父说你的手段太不近人情,不同意落印,你今日分明公报私仇!”
“余庆!”秦莫的嗓子已经十分粗哑,“住嘴,滚下去。”
他的前胸后背均呈现红斑,突然喷出一大口血,短暂的伤颤后,身体依旧笔直挺起来。
吴瑧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对余庆传音:“余庆,是我,你想办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和金重延要夺他手里的东西救人。”
余庆回了半个头,而后立马转回去,半爬半冲到刑客身边,抱着他腿喊:“刑庄主,弟子口无遮拦,您手下留情。”
片刻后,殿上迅速涌起浓雾,有人喊“灵障!”
雾气很快充斥大殿,吴瑧瞬移到兽皮外面时,物合和黑衣人同时赶到,但下一瞬他们就被身后弹出的缚灵阵锁住。
吴瑧去掀地上的兽皮,兽皮一圈的光柱灵力太强大,冲了几次进不去。
迷蒙灵雾中,刑客还不忘审问:“秦莫,你是奇绝——”
“人吗”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忽然断了。
他接着大呵一声“谁?!”
“谁偷了我的密钥?”
不知谁问嘴:“什么密钥?”听声音好像是苍梧。
余庆接着大喊:“刑庄主手下留情啊!”
“女娃娃,接住,带御神跑,跑得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
一阵风掠过来,钟延伸手:“给我。”
另一边,余庆闷哼了一大声,应该是刑客对他动手了,然后吴瑧听见有人吐血的声音。
兽皮嗖的一下被吸进密钥中,迷蒙雾气里,从主座方向又扔过来一件衣衫。
吴瑧把它披到即将倒下的秦莫身上,秦莫眼皮抖动不止,体温隔着衣裳也是滚烫的。
秦莫太高大而吴瑧只有一只手使得上劲,在人倒下来的一刹换了个身位接住他后背。
钟延一阵风离开,传音给她:“退去后殿等我。”
对对对,吴瑧内心自语,还是他脑子好用,大家肯定以为她会带人往外跑,先躲大殿里最安全。
动用灵力才能扶住人,吴瑧把秦莫带到后殿,藏在放炉纸香钱的杂货屋。
钟延很快追寻她的灵力过来,呼吸有些急促。
“我们去哪里?回尘世吴瑧家可以吗?”
“不成。”钟延把人抗到后背,“那地方一查你底细便知,刑客是修仙界戒律主掌,熟悉疑犯所想,出去找不到痕迹,很快会怀疑到这里,再过半盏茶时间,退出山庄再说。”
果然如他预料,两人退出去时看见远远有道白影往灵公殿赶。
“去西门。”吴瑧超过钟延到前头带路,“造物司坊有条运送废料的路直通到外面深山里,短时间内他们找不过去。”
她到底没在造物司坊待几天,情急下也忘了想运送时间这一茬。
两人身上没灵宝,只有从品鉴大会上赢来的箭,不是很好操纵飞行。
贴地拐了个弯,迎面碰到上苏大叶和王宴,差点撞个满怀。
大冬天的,两人好像刚从火炉里出来,脸上油光发亮的。
看见吴瑧和背着秦莫的钟延,苏大叶一掌拍晕了王宴,又往自己额头爽快下手,快到吴瑧御物飞行过去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放水。
没多久,一团白雾从林中奔来。
白逐和秦莫结对修炼,能感知到他的灵力。
“你总算来了。”吴瑧倒出一掌的灵丹,却被钟延告知没有用。
“莫哥怎么了?”白逐围着钟延绕了半圈,慌神得不知道该查看秦莫哪处伤势。
“回头再说,你快驮我们离开。”
钟延犹豫了下,叫住吴瑧,“秦莫急需疗伤,重则神魂不保。抱歉,你得去个地方找一味药引,我要先带秦莫去别的隐秘处,稳住他伤情。”
“取药引和藏身的地址告诉我。”
钟延垂落半拉眼眸,看着吴瑧的伤势为难:“可你一人我不放心,路上不一定顺遂。”
“没办法秦莫的命重要啊,我来这里之后一直依赖你们,是时候该起点作用了,你放心快去吧。”
钟延递她一个三角包灵符:“里面有道护身符,至危境才能打开。”
“那你多给我几个。”
“只有一个。稳妥起见,十日内必须折回找我。累了便入定,路上别睡。”
“好,”吴瑧有点不习惯他的婆婆妈妈,“你们快走吧。”
有人从山庄里找出来,嚎了一嗓子:“他们打晕人跑了!”
这头,白逐载了吴瑧一程,然后跟钟延往西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