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瑧摸了摸脖子,突然有点犯大小姐的玻璃心病。
路是自己选的不后悔,但是下海底遇见这么热闹的场面是她没算到的。这下好了,没进归墟不说,还被人用毒药牵制,这趟海底之行原本没有回头路,但前路比来路还迷茫。
“哭鼻子也没用,跟上。”游禾在前面催。
吴瑧摩挲了一下鼻头,又没掉眼泪哪里就叫哭了,不情不愿地跟在他们后面,顺带收拾心情。
游眉带头跃到栈道上,然后一行人发现连着栈道的洞门没有布施困兽阵。
洞窟内未积一点尘灰,游眉和游禾到其他栈道看了一番,也是一样的没结困首阵。
“这些洞窟规模宏伟,种类也丰富。”游禾道,“单个洞窟布置简单,有的里面只一方石塌,有的放置了矮石桌,有的内里空空。”
也有没任何布置的,墙上印着彩色壁画。
此间便是。
壁画的内容很玄乎,海面上一条通体萤蓝的海龙飞在空中,其背后卷着一面高耸如山的水墙,呈倒下之势。
游眉摸向萤蓝海龙的眼睛,那是两个小凹点。
他点破自己的手指往凹点上一抹,龙眼便鲜活地转动起来,一双眼冒出红光,整片墙面上的画也动起来。
海龙在空中飞腾,背后水墙重重砸下,它冲出翻倒的巨浪扭身上腾,靠近云端,龙头重重地撞在云上结成的闪电网上,笔直落入海里。
画面到此复原,呈现几人进来时候的模样。
“这是鲨龙?”
“啪”一声,阿休巴掌落在黑侍后脑勺,“让你说话了么?不懂瞎掰。”
黑侍面容不显,但满身的僵直表达措愣。
“她矫情你们怎么不打?!”
“关你屁事!”阿休的无情铁手再次落下,给黑侍打得把话硬卡进嗓子眼,连疼都不敢表露出来。
游眉又带头到上一层没任何设置的洞窟,吴瑧跟在后头兴意阑珊,吃下毒药便封闭了灵脉,但那东西口即散入肌理,根本挡不住。
这间的石壁上同样绘着彩色壁画。
游眉抹血到龙眼凹点里,画面又开始动起来。
萤蓝海龙化作一个山高的男子,大手一挥,那些阵符排排紧密贴在与他人一般高的光滑石面上,而后一同爆裂。
他身后的山脉有一道大岩洞,里面涌出许多人,往那些新打出的洞窟游去。
画面记载的正是千鲛洞,以及连通河谷的岩洞。
由此看来,壁画记载的应该是海神阴重溟在修仙界的经历。彼时,古堪舆国人与生活在外面的鲛人相邻而居。
一行人在崖壁上探寻了十七排,一连看了十七个关于海神过往经历的壁画,基本能把海神的经历串联完整——
洞窟外,深谷千米之远的海神像背后有一片墨色的海,里面生活着千奇百怪的生物,阴重溟抓了许多海怪圈养在千鲛洞中,其中就包括鲨龙。
其中有一只海怪能变化形体,海蛇、鲨鱼,甚至海龙,凶猛异常,是海怪中的霸王。
游眉称之为海兽,它被海神征服后的画面没有记载。
之后,阴重溟照自己的样子修建了一座海神像,阻断海底深谷和墨色之海的连接。
飞升之际,阴重溟对一个拿着权杖的白发男子比划,好像在交待什么事。
不知道阴重溟飞升后过了多久,白发男子进入海神像,再次出来,背后跟了条巨型章鱼,张着触角吸出居住在洞窟中的人,把那些人全吞了。
最后的画面,崖壁上出现巨大的漩涡,把巨型章鱼和洞窟中的人都吸了进去。
壁画只记载了一部分的内容,只能根据这部分的线索排除镇着海怪的洞窟。
“白发男子是古堪舆国一代国主。那旋涡恐怕就是进入归墟的通道。”游眉分析道。
“依画来看,你们的祖先不是迎劫失败消失的。”
抓到点入归墟的线索,吴瑧很快调整好心情。至于毒什么的,且走且解决。
“我们所知口口相传,并无文字记录。”
游眉说完接上目光,但吴瑧对他喂毒一事耿耿于怀,翻了个不小的眼白看向别处。
“站住!”阿休叫道。
黑侍不知发什么神经,瞬移出洞贴身在栈道外的石壁上。
别人还没来得及阻止,他挥动长甲,浓烈的邪力萦绕其上,扎破结着困兽阵的洞窟。
这个洞窟在前面的壁画中有记载,吴瑧记得困着一只大眼螃蟹,但亲眼见到它钻出洞口的时候,怀疑该不该用“只”来形容它。
八爪上的绒毛覆盖着细长的尖刺,蟹眼猩红,举着两个大钳子便冲上来。
兴许忌惮海神珠,爬到栈道面前它突然不动了。
黑侍转身去破下一个困兽阵,地图还在他手里,吴瑧踏行出栈道发现没人管自己,便瞬移过去,但还是被人抢了先。
游眉一把拎过黑侍,但落在阵上的邪力爆开,游眉出手阻止却为时已晚,困兽阵还是被破了。
阵法消失的瞬间,膨胀开一个小漩涡,将他和黑侍二人卷了进去,眨眼工夫连漩涡一同消失。
剩下几人愣在当场,吴瑧记得很清楚,画上这里面应该困着一条会发光发电的海鳗,但是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东西出来。
阿休大着胆子带头进去,什么也没有。
安静的海底空间,只剩大眼螃蟹钳子夹空气的响动。它被阿休用灵丝吊在深谷里的大树上,连带着树也左摇右晃的。
“怎么跟画上的不一样?”
没人能回答阿休,显然千鲛洞的排列位置变换了,这下更没地方找线索去。
他把气撒在刑客身上,抓着他前襟狠问:“不想要命了是吧?我成全你。”
刑客倒冷静:“杀了我也于事无补,我也被蒙在鼓里。”
“事已至此,他们两个只能自求多福了。”吴瑧抬头没再看见栈道,心中隐隐浮现不祥的预感,但还是细数排数,冷静道:“再往上找找线索。”
可惜跟猜测的差不多,上去七八排再没见到壁画。
阿休看管着刑客,还在黑侍他们消失的那排栈道。
吴瑧找了一圈没什么头绪,重新下来到绘着壁画的房间。
她福至心灵地破了手指,血抹在阴重溟双眼凹点上,壁画没有反应。
外头阿休喊人:“出来了,带你去找英俊滴小游眉。”
没来由的调侃给吴瑧说得莫名其妙,掠过他跃到接近崖顶的一排,这里还有绘着壁画的最后一间石室。
游禾指头滴落一滴血,吴瑧看了眼,总算知道他迟迟没动手的原因——
这幅画上没任何凹点。
“嘿,这倒稀奇了。”阿休不死心,又仔仔细细摸索两遍,还是没找到凹点。
吴瑧认真端详这幅画,画上描的是外面的深谷和整片千鲛洞,不论凑近看还是走远看都没什么奇特之处。
阿休甚至边数画上的洞窟边观察,当他数到九百九十八的时候,刑客好像发现了什么,走到壁画面前蹲下来,指着深谷中游禾他们现身位置的一个亭子。
“亭角的倒影似乎跟人的倒影重叠了。”
其余三人贴脸过去,的确,画上亭角的倒影与某个人的侧影重叠了一部分。
不认真看的话,这人圆圆的脑袋就像地上斑驳的树影,结合下面两撇影子,与圆脑袋的影子组合起来,就像一个人的一缕头发和腰身。
连看不惯刑客的阿休都惊叹:“你不说我是断然发现不了的,眼睛真毒。”
“是啊眼睛也太毒。”游禾半垂着眸子质疑看他。
吴瑧抬头,这人长得很高,但这会儿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画上,加上刑客指的线索太过细微,心底那抹异样一闪而过。
“出去看看。”阿休拎起刑客的后领子一瞬跃到崖外。
深谷中,大眼螃蟹把那棵载着他的大树压得老弯,空夹的声音太闹腾,阿休出手把它打晕了。
壁画上的离这座亭子不远,按海底的光影角度来看,壁画上与亭角重叠的人影像空中或崖壁上投下的影子。
游禾让吴瑧踏行到空中,他和阿休根据壁画上的景象让她变换高度、方向和姿势。
“不是空中,往洞窟方向去点。”游禾扩声。
“上去一格,再上去一格,转身背朝我们,侧身一点,撩起你的发尾。”
阿休激动地拍手:“就是那儿!别动。”
他细细一琢磨,指出关键:“投下的影子与上头海里的水波流动一相合,像不像人进了一个漩涡?”
吴瑧也明白了。“通往暗道的漩涡随时会变化位置。”
如果不是中毒受牵制,她就一个人进去了。
这下又有个新的问题摆在眼前,所有人都进去还是留一两个在外面。
“他们到现在还没出来,要么没找到出来的路,要么已经遭遇不测。”刑客说出大家心里的话。
“刑庄主不必敲打我们,”游禾打断他的心理暗示,“自己决定去留吧。”
刑客没出声地冷笑,说道:“我去。”
他们自己人肯定最后表态,吴瑧奔归墟来的没有不去的道理,也说道“去。”
“我也去。”游禾跟阿休异口同声道。
前者摊手无奈:“全军覆没。”
这个词触动到吴瑧记忆中的场景,刑客没注意到她此时强压震惊的表情。
“路自己选,”阿休接过话头,“丢了性命莫要埋怨。”
没人有异议,游禾随便丢了个灵力暴击,洞门口的困兽阵倏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