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环游记 第6章 蜗牛房

“所以白沙小镇在哪里？”小能走累了，脑袋左转问笋子，笋子头跟着左转问迪迪弗，复读一遍：“所以白沙小镇在哪里？”

“不知道。”迪弗挠挠头，小能两眼一翻险些倒地之时，迪弗补充道，“但是直觉告诉我要往这个方向走。”

笋子语重心长道：“迪迪弗啊，人不能完全依靠直觉。”

小能支棱起来，点点头以示赞成。

迪弗：“但几次下来，我的直觉没有出过错。”

小能转头看向迪弗，又看向笋子，听见它说：“好吧，你说得也没错。”

小能赶忙点点头。

又走了一会儿，笋子忽然想起：“不过我倒是听过白沙小镇的传闻，这镇子盛产白沙，但它最出名的居然不是特产沙子，而是年轻“人”不断外流的问题。”

小能竖起耳朵：“特产沙子，能吃的沙子？”

笋子拍了拍小能脑袋：“小熊你安静点，别老想着吃。”

“我要说多少次，我是小熊猫，而且我也有名字！还有脑袋，你不准拍。”小能半个身子眼看着要扒笋子身上，被迪弗一把捞回来，抱着顺毛，气慢慢消了，哼唧哼唧地眯起眼。

迪弗边摸小能耳朵边问：“是因为蜗牛房？”

笋子：“不，恰恰相反，蜗牛房还为他们吸引不少人回来。”

迪弗虽然听过也说过蜗牛房，但蜗牛房真实的模样，仍然有些模糊，他便问道：“蜗牛房究竟是什么样的？”

“都叫蜗牛房了，肯定是巨型蜗牛变的。”小能得意地扫扫尾巴。

“难道菠萝包里有大菠萝？”笋子解释，“别被它的名字唬住了，蜗牛房可不是蜗牛变的。北陆管居住叫‘蜗居’，房子像蜗牛的外壳一样，豪华版的甚至可以移动。”

难怪叫蜗牛房，听着如同人类居住版本的蜗牛壳。不过蜗牛壳是天然的，蜗牛房是人造的，功能倒是大同小异。

小能听完备受打击，收回长尾蔫巴道：“左边耳朵也要摸摸。”迪弗照做，等感觉好多了，它从迪弗怀里挣脱，向前奔跃，爬到不远处的树枝上张望。

迪弗见它没跑远，还在视线范围内，便分出一些精力继续和笋子交谈：“白沙小镇的人口流出是什么原因，他们出去难道就不回来了？”

“估计他们也不知道。”笋子看迪迪弗又露出疑惑的神情，如此的熟悉、不妙，它及时将疑问打断：“停停停，停一下迪迪弗。”

迪弗：？

笋子：“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所以，问题不能一口气问完。”

“好吧。”他作为一个外来者，对异世界的一切都是感到好奇和陌生的，一个问题得到解答，就会引出新的问题。他想，笋子说得也没错，应该有个度，一步一步来，所以下次再多问几个好了。

笋子：“好了，所以你要和我说什么？”

迪弗努力想了想：“人口流失，和我原来的世界情况有点像。”他尝试告诉笋子，自己来自另一个世界，那里也有动植物，但只有人类会说话，他希望能从笋子这找到一些回去的线索。

而实际情况是它显然不信，并敷衍说：“你倒不如告诉我你是怪端。”

前面的树木忽然摇了摇，他们抬头见小能指着一个身影激动道：“那里有人。”

“走，过去看看。”

看清楚来人时，笋子腹诽，这是你说的人？

眼前的包心菜笑眯眯看着迪弗他们，迪弗打了个招呼：“你，你好。”

她视线一一扫过，最后锁定笋子：“小年轻，来找房？”笋子却在思考年龄问题，自己一百二十岁，眼前的包心菜模样年迈，在百岁寿命的甘蓝一族中属于奶奶辈。可按年龄来算，她才是妹妹，叫包心菜奶奶，它无论如何也是开不了口的。

见笋子迟迟没有反应，迪弗回答：“我们要租蜗牛房。”

“你们可是找对人了。”她说着，举起迷你拐杖，指了指朝南的那一片，“这都是我的蜗牛房。”

“这些全都是您的房子？”迪弗差异不已。

“我可是做了三十年的房东，有充分的经验。”包心菜奶奶为他们介绍，“蜗牛房有小、中、大三种规格，正好我这都有。”

迪弗：“小窝、中窝、大窝？”

“是小蜗、中蜗、大蜗。小蜗小而精，内部设施齐全，价格也最贵，但你完全拥有私人的空间，最最重要是它可以移动；中蜗和大蜗都是合租，中蜗里面两个房间，空间相对大蜗宽敞，有健身房游泳池可以锻炼；大蜗里面有五个房间，但能自己改装上下铺。”

她将租房客最看重的几个点特地列明：

“房东直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户型能挑，长短租都行，押二付一，物品损坏照价赔偿。”

“水电冷暖气全天供应，网络全覆盖，费用另付。”

“走正规流程，合同上都有具体条款。”

迪弗捏着背包的带子，小声道：“我是很心动，但现在却有点窘迫。能不能，先欠着？”

笋子真想拍开迪迪弗的脑瓜看看，哪有人在房东面前说自己没钱的，没当场走掉就是很给面子了。

它在一旁提示迪迪弗：“委婉，委婉懂吗？”它可不想刚来就被赶出去，笋子甚至怀疑迪迪弗真的是怪端，人类的圆滑怎么一点儿也没学会。

而诚实的话语却打动了包心菜奶奶。

有点窘迫啊。

短短四字，勾起她的回忆，有个“人”也有过这样的经历，那是曾经的自己。

当时她入职的裹薯坊是白沙小镇规模最大、最负盛名的企业，最重要的是它只要水果蔬菜们，那些动物微生物压根没有机会。在层层严选下，筛出最适合的新鲜活力果蔬。即便如此，还是吸引无数果蔬远道而来，挤破脑袋只为跨进裹薯坊的门。

包心菜入职年份早，避开了激烈的果蔬市场竞争，成为骨干级的老菜。而级别越高，薪酬和福利待遇也越好，但裹薯坊为了防止果蔬们频繁跳槽，将一半的薪资扣押，并称这是一笔营养金，他们会做好规划，以便老员工退休时能拥有一笔丰厚的费用。

扣押一半的薪资固然荒诞，可裹薯坊就是依靠创投发家，美好的养老生活十拿九稳。再说，余下的一半也远超普通果蔬的平均收入，就当给自己做长期理财了。

在裹薯坊文化的日夜熏陶中，许多蔬菜和水果被冲昏了头脑并表示大力支持，这么民主化的公司已经不多见了。

中途有清醒的莴苣选择跳槽，结果扣押的一半工资没拿回来不说，还陷入身份未转出无法新择业的困境。

绝大多数蔬菜都对裹薯坊持乐观态度，觉得莴苣这个小年轻太冲动了。谁也没想到有一天，裹薯坊会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

“怎么会经营不善倒闭，不是大而不倒吗？”很多蔬菜同事都这么问，也包括她。他们都做着50岁退休，拿着营养金周游北陆，接受其他蔬菜们羡慕眼光的梦想。

可事与愿违，她的养老梦想破灭了。

愤怒的水果蔬菜将裹薯坊和加工厂堵得水泄不通，甚至将玻璃门上挤满番茄汁和西瓜汁，洒满烂菜叶。抗议之后，还是只拿到烂尾楼的使用权，这么多年的努力通通炸成汁填了领导胃口。

在员工再三争取下，当地果蔬协会和法院介入，裹薯坊公司的资产被拍卖，有一笔绵薄的赔偿金发放给他们，平息了众怒。在烂尾楼换赔偿金和烂尾楼使用权中，她被动选了烂尾楼，原因很简单，她已经是株50岁的包心菜，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果蔬赔偿金的转换流程复杂，她戴着老花镜研究半天，还是有几个信息无法对上，拿去叫“人”看，主要证明材料缺失，他们也爱莫能助。

多年的努力换来无数烂尾楼的使用权，和吃着口头大饼并无两样。

在裹薯坊彻底消失的那一天，烂尾楼被HOWDE公司接手，并宣告进行大规模改动，三年后如期交付，敬请期待。

从未想过，下岗再就业的三年后，房子会如期交付。收到通知的时候，她还在加班赶一个项目。

项目结束，她才一路问了过去。

这没听过的蜗牛房，她一领就是41栋，小蜗10栋、中蜗15栋、大蜗16栋，以一个房间为一户，至多可以居住120户。

又过了近7年，她60岁的时候，蜗牛房突然走红，一房难求，出售费逐年水涨船高，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包心菜其他东西都十分精简，唯有蜗牛房多得是。

工资连收租费用的零头都比不上，她想着，反正也快六十岁了，索性辞职退休靠收租度日。其他包心菜们要干到八十才能退休，顶着众菜羡慕的目光，她不到六十就早早退休。

人生峰回路转莫过于此。

困窘时光恍如隔世，她叹气道：“我曾经想当个包租婆每天躺着收钱。真实现了，却觉得生活好无聊，每天的话题都围绕钱展开。每次想聊点养生话题，最后总会回到原点。”

望着迪弗的眼，她生出恻隐之心：“帮我去收租吧，给你免费暂住。”

开出的条件很好地解决现阶段居住问题，可迪弗不喜欢撒谎，还是说出真实打算：“我会在小镇暂时居住，可不久后还是会继续旅行。”笋子在旁无奈摇头。

“旅行，是个好事。”她似乎找到志同道合之人，笑眯眯让步，“那就拿故事来交换，你把旅行途中的故事用气球寄给我，就当还了租金。”

迪迪弗总是犹犹豫豫，笋子爽快作出决定：“成交奶奶。”

包心菜奶奶的拐杖点点不远处：

“中蜗没有空位，小蜗还有5户，大蜗好像不久前有一户退住，空出来一户。”

“你们选一下，要租哪户。”

“中蜗在年轻夫妻中最受欢迎，大蜗往往受合租客青睐，小蜗比较适合手头宽裕的白领。小蜗舒适度最高，我觉得你们可以选小蜗。”

迪弗他们私下讨论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大蜗，毕竟初来白沙小镇，还是选择人多的地方吧。

笋子：“水电那些怎么算？”

“你们无需操心，既然答应了，肯定也是全免。”她从兜里掏出六把钥匙，丢给迪弗一把，“我已经收了二十三户的房租，还差五分之四，你们自己过去，我还得在天黑前收完租。”

正想问问路怎么走，却见这位老者健步如飞，消失得无踪影了。

迪弗盯着手上的钥匙，上面刻着大蜗-5-101。可眼前的白沙小镇遍布蜗牛房，大大小小的，可移动不可移动的，一眼望去，如同密密麻麻的蜂穴。

笋子摆手：“所以怎么走？”

发呆的小能看见一个拎着购物篮的人，从不远处蜗牛房中出来，和他们擦身而过，它回神拍拍胸脯保证：“这次肯定是人，找他问路还不简单。”

他长得比迪迪弗和笋子都要高，穿着人类的衣服，鼓鼓的口袋里肯定塞满金币，疑似拥有疯狂的采购行为，经过它的鉴定，结果为人。

小能用前爪抓住那人的衣摆，那位穿着大衣带着黑帽的“人”缓缓转声，道：“汪，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