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春秋 第7章 共振

计算机实习课上，那个戴着厚眼镜，操着浓重口音的计算机老师兴奋地宣布：“同学们，我们计算机房的286，马上就会集体换成386了！”

下面一阵尴尬的沉默。因为刚刚开始接触计算机，大家都不知道老师兴奋个啥。

华鸿晓觉得有几个人似乎把目光投向了他。

也许他们看到自己带回来几本大部头，就把自己当成专家了？

其实华鸿晓连翻都还没翻开。昨天晚上，他感觉自己有些兴奋和紧张，就早早躺下了，想多睡会。

但是寝室的双扣大赛，还是像往常一样持续到熄灯。熄灯过后，还有例行的卧谈会。

以前的卧谈会常常说几句就没下文了。昨天的卧谈会，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话题产生了共振，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没完。

华鸿晓想用什么东西打破这个共振。他打开自己的小收音机，把声音放了出来。

“搞啥子嘛！” 黑暗中听到张小龙的声音。

“他是想催我们睡觉呢！” 肖峰好像丐帮帮主在教导众叫花子怎么审时度势。

华鸿晓觉得自己的小伎俩被当众戳穿了，就识趣地关上了收音机。

下午上完课，华鸿晓昏昏沉沉赶到了九教301室。

朱迪径直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书桌上，今天一反常态地整洁，没有任何杂物，只在桌面上放着一个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华鸿晓好奇地盯着玫瑰花看。

“你能把在桌子上看到的东西描绘一下吗。”朱迪突然说。

“呃。。。。。。” 华鸿晓楞了一下。“我看到了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朵花。”

朱迪点点头。

“更确切地说，你看到了花瓶的曲线形状；你还看到了红色这种颜色，以及花瓣，花蕾的各种形状。”

华鸿晓不解地看着朱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后现代解构主义？

“神经生物学家花了很大的精力来试图解释大脑是怎么感知外部世界的。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外部世界的影像通过眼睛投射到视网膜上，会激活一些神经细胞。而后这些神经细胞通过电活动的方式向大脑传递信号，一层层传输到大脑皮层，也就是意识产生的地方。”

华鸿晓想了想，貌似高中的生物课提到了这些。

“我们还发现，大脑皮层的一些细胞，当眼睛看到曲线的时候会有电活动。另一些细胞，当眼睛看到直线的时候会有电活动。有一些细胞对红色这种颜色会产生电活动。还有一些细胞对绿色会产生电活动。“

“但是当这些对形状反应对颜色反应的神经细胞一起产生电活动的时候，为什么在人的意识里就产生了红色玫瑰花插入花瓶的整体形象，这到现在还是个迷。这种高级意识活动，也正是我们实验室研究的方向。“

这些高中生物课没有提到。不过听起来也挺神奇的。华鸿晓心想。

“有一种理论认为，所有神经细胞的电活动都会产生某种波。当这些不同的波以某种频率发生共振时，这些不同的神经细胞的电活动，就合起来形成了意识里的某个整体形象，比如红色玫瑰花插入花瓶。“

“这种波是电磁波吗？“ 华鸿晓其实也不知道电磁波具体是啥。但是他一直担心朱迪问自己有没有翻那些大部头的书。既然朱迪说这种波是神经细胞的电活动产生的，那拉一个名字带”电”字的波凑上去，大概也差不到哪去，还显得自己勤奋好学。

“有人说是。也有人说不是。” 朱迪摇了摇头。“关于这方面的研究还在初级阶段。我们现在姑且称它们为’初级意识波’吧。”

“还记得面试时我们谈过的自我意识吗？每个人的自我意识都是不同的。所以你和我同时看到桌上这个东西。。。。。。” 朱迪指了指桌上的插花瓶。

“在你我的大脑里产生的玫瑰花插花瓶的形象，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意识活动，对应于两种不同的共振频率。”

说到这，朱迪突然停了停，盯着华鸿晓的眼睛，仿佛马上要说出某个重大的秘密，又仿佛在窥探华鸿晓的秘密。

“试想一下，如果你闭上眼睛，根本没有看任何东西；而我看着桌面，脑子里产生了插花瓶的形象，也就是说我的初级意识波正在以某种频率共振。这时候我们用某种仪器影响你的大脑，让你的初级意识波也以同样的频率共振，会发生什么？”

“呃。。。。。。我的大脑里就会出现玫瑰花插花瓶的形象，尽管我没有睁眼看？” 华鸿晓挠着头问。

“对了！也就是说我的某个意识进入了你的大脑。或者反过来说你捕获了我的某个意识片段，看到了某些我看到的东西！” 朱迪兴奋地说。

不知道他是为这个结论而兴奋，还是为华鸿晓的悟性而兴奋。

“这是不是就是心电感应？” 华鸿晓想起自己想来实验室的初衷。

朱迪笑了笑。他显然觉得，用这种俗语来描绘他的高深研究，有点委屈。

“我们刚才只是用一个视觉形象来举例。实际上一个人所看所听所想，都是意识活动，也都可以理解为初级意识波以某种频率共振。换句话说，这些都可能被另一个人以共振的形象感知到。”

朱迪越用高大上的语言来描绘，华鸿晓就越觉得这个东西像心电感应。

“那咱们实验室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很好奇这个听起来天方夜谭的东西是否在朱迪实验室已经实现了。

“我们已经自己制造了一个仪器，可以通过影响大脑电活动的方式影响初级意识波的震动频率。当一个受试者，我们姑且称之为A，戴上这个仪器，我们可以调节仪器参数来改变其震动频率，比如说改成某个数值 F。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我们姑且称之为B，其某种意识活动的初级意识波频率刚好接近F，就会产生共振。那么A就会感知B的那种意识活动。”

华鸿晓在脑子里把A， B， F 都过了好几次。好像大概知道了它们是什么关系，但是觉得最好有具体的例子。

“A 和 B 都是谁呢？ F 又是什么样的数值呢？”

“A 可以是我们实验室任何一位成员。前面每个成员都尝试过当A，取得了一些结果，但有些模棱两可，不清楚实验是否真正成功。所以这次打算让你来尝试作这个A。”

华鸿晓吐了吐舌头。刚一来就担当大任，有些紧张。

“F 其实包含一组参数。每个参数应该用什么数值，谁都不知道。我们采用的是随机大量搜索，然后随机组合。“

华鸿晓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么高精尖的科技，采取的是这么刀耕火种的原始方法。

朱迪看出了他的神色变化。

“其实在前沿的科学领域，很多东西都为未知的。很多时候都是采取盲人摸象的方法，摸到哪算哪。但是摸索到一定程度，可以总结规律了，就有可能根据需要设计出参数来。“

“至于B，鉴于F是随机搜索的，那B也是世界上随机的任何一个人，只要这个人有意识。“

华鸿晓把眼睛睁得溜圆。

“您是说，做实验的时候，我有可能进入任何人的大脑？美国总统？中国首富？非洲难民？。。。。。。“

华鸿晓本想加一句：”甚至包括您的？“。但是觉得那句话太恐怖刺激，就忍住了。

“关于A和B之间的关系，科学上争论很多。理论上来说，如果B的某个意识活动源自于其大脑某些初级意识波的共振，那B的大脑就是这些意识波的物理源头。反之A也一样。如果A想让自己的初级意识波跟B的某种意识产生共振，那么这两个源头应该越近越好，也就是说A和B的物理距离应该越近越好。“

朱迪停了一下，仿佛在思考下面的话该怎么说。华鸿晓脑补了一下，如果是物理距离最重要的话，那他跟朱老师产生心电感应的可能性，大概比跟美国总统产生心电感应的可能性大一些。

“但也有理论说，这些初级意识波存在于时空之外的第五个维度。所以A和B之间相距多远，根本不重要。A和B初级意识波之间频率的相近程度最重要。但这都是理论。没有人确切地知道A和B之间的关系应该怎样。这也正是我们要做实验找到的答案。”

提出这种理论的人，脑洞不知道有多大，华鸿晓在心里默默地丈量了一下。

“另外要注意，产生共振的是某个特定的意识。比如B正在听的音乐，被A听到了；B正在回忆自己的童年，被A感知到了，等等。并不是说B脑子里的所有东西，A都能知道。”

那如果B正在计划甚至实施杀人计划呢？自己这个A也能感知到？华鸿晓顿时心砰砰直跳。

“而且就我们目前的实验来看，即使A能感知到B的某些意识活动，那种感知也是模糊不清的，感知的内容也是支离破碎并且很有限的。所以也不要太担心你会刺探到别人的太多**。“ 朱迪安慰说。

华鸿晓觉得，自己的脸色大概被朱迪看出来了。他不想让教授觉得他在打退堂鼓。

“朱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实验呀？“

“今天就可以。“ 朱迪朝实验室的方向指了指。”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