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龙的日子 第9章 山上

“为何酿个酒这么繁琐？而且这味道......”银狐跳到烘干好的酒曲旁，低头一闻，差点没被这个**的味道熏过去，“噗噗噗，好冲。”

“你嗅觉灵敏，还是不要凑太近得好。”瑾瑜说完，低头看了眼临时搭建的灶台，里头的火苗快熄灭了。

这山中只有梅花一种植株，让银狐找柴禾，找来的只有脱落在地的枯瘦梅枝，裹了冰雪，潮湿难烧，便是烧起来，没两下就烧没了。

这样下去，要到猴年马月才能酿好酒。

他转头问洞口窜来窜去的银狐：“山主此前烘烤你时，那些柴薪都是去哪儿弄来的?”

银狐转着眼珠：“西南山脚，那儿有一片松林。”说完他忙补充道，“那儿可远了，松木又高大，我不过是一只小银狐......”

瑾瑜当即唤来璇凌：“陪银狐大人去弄点松木来。”

银狐被这声大人喊得通体舒畅，一点儿都没犹豫接下了拾柴的活计。

来到山脚，璇凌干脆利落地劈下一堆松木，银狐指挥着它运到缴获来的竹筐里，然后将系着竹筐的绳索绑到璇凌剑柄上，最后载着听他话的璇凌飞上山。

银狐过了把颐指气使的瘾，之后瑾瑜让他做什么，只要带上璇凌，他都应得脆脆的。

用铜甑蒸煮好谷物，待冷却后便混入酒曲放入瓶窖中等着发酵。

此前上山那些人除了带炊具外，还带了很多陶桶和瓷器，估计是想驻扎此地一段时间。

可惜没用上，倒是给自己行了方便。瑾瑜想，哪天他得为这些亡灵超度一番。

说起来，他记得若悬师叔说过，当初上山的可不止有人族，还有企图占山的妖族。

那些上了山的人尚且还能找回一些尸骨，妖族直接失去踪影。也不知去了哪儿？

瑾瑜向银狐打探，银狐却说他不知道这件事。想想他的年岁，瑾瑜便没再问了。

他指使着璇凌哄银狐开心，耗费了不少精气，之后又运功激化瓶内的酵物，已经有点体力不支。临近酉时，他竟然抵着一根松木睡了过去。

等山主大人回洞后，先是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紧接着便看到弄出这个东西的那人晕了过去。

于是今夜，青筠除了不用等人自行睡着外，还收获了一大罐堪堪发酵好的酒酿。

只是上床后，他咂摸了下嘴巴。味道有点淡，人也有点冷。算了，就这样吧，谁让这个脆弱的人类伤还没好呢。

他既救了他，就不会再帮他治伤，青筠想，他才不会给他养成得寸进尺的坏习惯呢。

...

瑾瑜一觉睡醒，天都塌了。

耗费了两天制造的酒，尚未成型，直接被人连锅端走。

罪魁祸首又不知道去了哪儿，他看着空空如也的罐子，气得心口疼。

谁家好人喝酒把原料也吃进肚的？

他被气得身子都好像恢复了点体力，直接起身离开不被允许出去的洞府。

这洞曲径通幽，走过一条狭窄弯曲的长道才抵达第二道洞门，穿过洞门后是一条宽阔的直道，直达最外面的洞口。

平时银狐就是在这条宽阔的直道上来回蹦跶，最里面的山洞除了暖床时能进去其余时段他都只能待在过道上。

出了山洞，许久未见的阳光争先恐后涌上来，瑾瑜微微眯了下眼，再睁开，入目皆是一片雪光。

空气很是稀薄，还好尚在人能呼吸的范围内。他环视了一圈，除去漫山积雪，最夺人眼球的是山腰那一簇簇开得鲜艳的红梅。

此前在山下，因有迷雾遮眼，加之时常飞雪，是以见不到山腰处的景象，只隐约看得见一抹红围着半山腰。

没想到自山巅往下看，梅山的梅这般壮观。

银狐说，这梅树是山主闲着无聊一年一棵种下来的。瑾瑜略略一看，这梅怎么都有九千多棵了，那个山霸王究竟活了多少岁？

怪不得不许碰，不过自打他喝光了自己的酒，瑾瑜忽然就想采点梅花回敬他了。

只是当他带着若水来到梅林，四周忽然吹起一阵阴风，这风邪门得很，似能噬魂夺魄。

瑾瑜感觉有些不对，转身时不小心碰到一串悄悄挨过来略显干瘦的梅朵。一声“哎哟”后那梅枝竟然像个人一样躲开了。

瑾瑜顿时定在原地，他方才听到了什么？

若水也察觉到了异样，小心翼翼上前削了一朵下来，那梅枝居然颤个不止：“饶命饶命！”

瑾瑜：“？”

是这梅在说话？他正想凑近去看，璇凌就载着玩疯的银狐来到他面前。

“你怎么出洞了？这梅可不能随意碰啊。”

“它们主动靠近的我。”瑾瑜环顾四周，见刚刚还如人一般伸展四肢接近他的梅花，这会儿一株株恨不能离他八丈远，“这是为何？”

“它们怕你哎。”银狐见状，倒是松口气了，“而且怕得紧。”

问其原因，那群梅株像紧闭的蚌一样不出声。

银狐奇道：“你怎么会问它们，它们可不会像我一样说话。”

瑾瑜便将刚才所闻说与银狐，银狐不可思议：“你听错了吧，我生活在这多年，还没听过它们说话呢。若是会说话，山主也不会逮着我一只狐薅了。”

他不知自己说着这话，周边梅树已经轮番骂了几回了。

若非身在此处，行动不便，它们也愿意陪着山主。

可是山主不愿鸟它们啊！

你个臭狐狸，少当着我们的面嘚瑟，啊！杀了你！

瑾瑜话不多说，朝最近的梅树行了一礼：“得罪了，借贵身一用。”

说着他用若水劈下一株梅枝，竟然没听到任何喊痛的声音，难不成真的是他幻听？

银狐在一旁炸毛道：“你干什么！”

瑾瑜微微一笑：“给山主大人酿梅花酒。”

得知耗费精力弄出的心血被山霸王一晚上“屠”尽，银狐敢怒不敢言，坐在璇凌剑身上哭丧着脸：“可是，我们没有米粮了。”

瑾瑜抛给他一物：“用它去换粮。”

银狐接过那金闪闪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金簪。我用你昨日弄上来的那堆金器打造的。用它换几袋粮，应该没问题。”

银狐双眼一亮：“还有这个作用？我这就去找露香。”

.....

露香叼着换来的粮食来到梅山入口，警惕成性的她先对着四周嗅了嗅，没有闻到陌生的气息才继续往前。

大雾遮掩了火红狐狸的身影，片刻后，它所站的地方，出现一人。那人白衣缓带，注视着火狐离去的方向，随即调转身形，御剑离去。

瑾瑜陪着银狐等在山脚，期间听了一段他与露香相识的故事。

任银狐怎么铺陈渲染，瑾瑜只用一句总结：无非见色起意。

见到露香时，瑾瑜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露香的确是只很漂亮的母狐狸。全身的皮毛呈橘红色，同色的一双狐狸眼勾魂夺目。

她尚在修炼，修为有些低浅，听能懂人话，却不能人语。而且胆子有点小。

化身为炽鸟的璇凌暗中护送它回来后，变回本体那一瞬，可把她吓了一跳。

银狐见状心疼坏了，上前亲亲抱抱好一通安抚。

瑾瑜：“......”

要不是有问题要问，他真想头也不回转身往山里走去。

“露香姑娘，你此番进镇，与前段时日相比，镇上可有不同之处？”

露香缩在银狐怀里，轻轻地摇摇头，旋即，她又点点头，然后对着银狐说了几句狐言狐语。

“露香说，有阵的地方她没敢闯，但能感觉出镇子比以前冷清了很多。”

瑾瑜又问：“你可知无情宗那位宗主？”

露香这回反应很慢，只见她过了半晌，才缓缓摇头。

“那紫云门......”

提到这个，火狐眼眸忽地亮了下，银狐转述说：“那位门主与夫人前段时日在闹和离，镇上的人都去凑了热闹。”

瑾瑜一愣，问道：“可知原因？”

露香想了想，她虽然没见到，但听了好多版本，也不知哪一个是真的。

“那位夫人好像利用那位门主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致使那位门主心灰意冷，收拾东西要走。那位夫人追出来好一通哭天抢地，可那位门主最终还是走了。”

瑾瑜听完内心只觉五味杂陈，原来那日齐善真的是来救他的。一个相识不久的人都能对他如此关怀，他信任的小师叔居然给了他致命一击。

至今他都想不明白为何他要与四宗联手坑杀自己？难不成他也不想自己活着回去救祖师吗？

...

不好打扰两只狐狸你侬我侬，瑾瑜带着换来的粮食回了山巅。

这一夜他可不敢再睡了。

须守着贪嘴的馋猫捣乱不说，蒸煮米饭也是要控制温度的。

况且近些时日不知为何他睡得十分死沉，比之那嗜睡的山霸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休息时间如此多，早恢复体力了，熬个夜完全不影响他的身体康复。

他不睡觉，某君便也睡不着。

瑾瑜为了防止吵他，贴心地把酿酒器物搬到了洞口那条直道上，还在二进洞门处封了道绝音符。

如此就影响不到那位主休息，自然也就听不到冰床上那道身影翻来覆去一整夜的声音。

洞内的青筠闹脾气了半天，但碍于理亏——头天晚上把人家辛苦给自己酿的酒全吞进肚，导致人家这会儿通宵达旦地给自己赶制新的，他也不好去把人拖进来。

就这么生闷气了一夜，次日一早，瑾瑜没见那道青色身影从洞内走出，他斟酌了片刻后，进去一看，那位一晚上没睡的山主大人把自己本就飘逸的一头长发搅成了一个鸡窝。

瑾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