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龙的日子 第7章 山上

瑾瑜醒来那日，正值大雪封山。

天色阴沉数日不见晴转，一如洞内某君的脸色。

银狐被柴禾温暖着，身体却止不住瑟瑟发抖。

一旁的山主瞧见后，贴心地替他拨了拨身下烧得旺盛的火苗。银狐见状，抖得更厉害了。

“嘤嘤……”

小声的呜咽传入耳中，睁眼后的瑾瑜缓缓转头，寻找声源。

过程中他被一抹暗青色吸引了目光，紧接着便看到了自己的两把剑，正充当柴禾上的烤架，烤着一只雪白银狐。

那小银狸四肢被瘫在架上，哭得极为伤心，但又不敢大声，唯恐惹了将它放于剑上炙烤的那位霸主。

一醒来就看到这么残忍的杀生行为，瑾瑜呼吸不由地顿了顿。

察觉这一异状，那抹暗青色转过头。

银狐顺着他的动作看向不远处靠坐在冰壁上的人。

昏迷七天七夜、半点醒来迹象都没有的人此时终于睁开了眼睛，银狐忍不住放声大哭：“山主！你可以放了我了吧？再烤下去，我就要被烤熟了！！”

烤焦的狐狸毛味道可不好闻，山主上床若是闻到又要生气了。

瑾瑜还没从一只狐狸会说话的惊讶中回神，那双墨绿眼瞳就突然凑到眼前。

当着他的面眨巴两下后，猛地直起身，在瑾瑜惊疑未定的目光中，绿瞳主人朝他伸出一只手。

瑾瑜醒后就感觉体内有一股外来的力量支撑着自己，让这具濒死过的身体焕发出源源不断的生机。

只不过胸口受的伤太重，随意一个动作便能牵扯出一阵锥心的痛感，疼得他差点晕厥。

但好在他还是成功将手递了过去。

对此，绿眼睛先是愣了下，然后嫌弃地狠狠将放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扔到一边。

瑾瑜被迫跌坐回去，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就此裂开，痛得他几近窒息。

他模模糊糊地想，原来对方方才不是想要拉他起身。

那他伸手是......？

“我的尾巴，啊啊啊！”

那头，银狐被溅起来的火星吓得吱哇乱叫，瑾瑜见状立即在心内唤了璇凌和若水回来。

璇凌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会儿，在被一双墨绿眼瞳轻轻瞥了眼后，便安静下来，继续和从未动过的若水悬于火堆上，充作烤架烤狐狸。

瑾瑜暗惊，这年头除了祖师，他还没见谁能轻而易举制住早已和自己心血相契的璇凌。

这绿瞳主人，实力当真深不可测。

他正想着，深不可测的那位主突然动作幅度很大地撩开衣摆坐下来，继续拨弄火堆，那架势像马上就要将狐狸烤吃到嘴中一般。

“愚蠢的人类，干什么惹我们山主大人生气！”气急败坏的银狐连忙引导这位没眼力见的新人，“还不快把东西交出来！”

瑾瑜一头雾水。

东西？什么东西？

原来绿眼睛刚才是和自己要东西吗？

瑾瑜看向刚才怒甩他一个背影去暗自戳火堆泄愤的绿眼睛：“瑾瑜愚钝，不知道这位......山主大人想要什么？”

绿眼睛闻言，戳火堆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瑾瑜耐心地等着他解惑，结果等来重重地一声：“哼！”

瑾瑜：？

难为他才醒就要面对这位谜语大人，他求助地看向那只处境危险的银狐。

银狐同样疑惑，不过他会通过山主大人的脸色猜他在想什么，当即解释道：“你包袱里那堆瓶瓶罐罐，我们山主要喝里面的东西。”

那东西像水，却又不是水，酸涩异常，银狐只闻一闻就要晕了，真不知道山主喜欢它什么。

瑾瑜瞬间反应过来：“酒？”

山主大人耳尖微微一动，银狐立马道：“是了，就是这玩意儿，还不快给我们山主献上来！”

原来如此。

瑾瑜想起在山脚被四宗联合妖族绞杀时，这位山主大人突然出现，却不杀人，而是将手伸向了他的包袱。

想必就是里面的酒吸引了他前来。

当时正处危急关头，瑾瑜看出他的企图不在自己，便孤注一掷地朝他求救。

没想到真的因此获救，只不过被救的代价，他现在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

“山主见谅，我那包袱恐遗落在了山脚，里面的酒......”

说着他蓦地顿住，因为他看到所谓遗落的包袱就放在不远处，和那只那银狐一样摊开着。

里面除了换洗的衣物还在，什么都没了。

连他用来迷惑镇上那群修士的干粮也不见踪影。

瑾瑜没忍住挑了下眉，正好和等下文没等来回头催促的山主对视上。

目光相撞那一刻，吃光了人家东西的山主大人默默别开了目光，之后不知想到什么，又恶狠狠地瞪回来，理直气壮得肆无忌惮。

瑾瑜：“......”

好吧，他知道怎么回事了。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没筹码的自己，要怎么应付凶神恶煞不讲道理的山霸王呢？

不会一个生气也把他架火上烤吧？

话说回来，他怎么闻到一股糊味？

“山主救命啊！别看人家了，看看我，银狐不能再烤下去了。这个人他既然已经醒了，今晚就能代替银狐，呜呜呜，我的皮毛真的经不住这么摧残啊！”

瑾瑜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叫“代替银狐”？那只会说话的狐狸要自己代替他做什么？

不出片刻，他就知道了。

瑾瑜呈大字状躺在山主大人的床上，尽己所能地发挥着自己目前最大的作用。

朦胧间他忽然想到误看了妖族淫邪话本的云华曾在他面前提过的一个词：暖床......器？

...

山主大人今夜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银狐裹紧一身被烤得暖融融却最终没用上的皮离开山洞时，差点为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喜极而泣。

原本他替山主暖床用自身温度即可，自从那个发热圣体出现后，山主大人就对暖床的要求提高了。

这个新来的人本事真是了得，在被山主大人洗干净带回来当晚，就开始发热，之后持续高热数天，山主大人满意极了，甚至允许他和自己待在同一个洞府。

须知山主大人除了暖床那一小会儿允许别的生物踏足自己的领地外，其余时候，洞内只允许他老人家一个人住。

如今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入，可见山主大人对其喜爱程度。

原本这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不想这两天这人突然降了温，不像先前那般发热了，人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昏睡。

山主大人很不高兴，在准备将人丢弃的这一晚，银狐又被抓回来暖床了。

由于温度不符合要求，于是被架到火上烤热后再去暖床的馊主意就这样被山主大人想了出来。

...

洞外大雪纷飞，洞内，瑾瑜靠着冰壁打坐，想克化体内那股霸道的真气。

可运功运到一半，他就被反噬到吐血，为此惊扰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山主大人。

起床气颇大的青筠低头往下一瞥，发现这人非但吵醒他，还弄脏了他的洞府，气得他差点化形。

准备将人扔出去时，突然想起对方先前答应了自己，伤好后要给他酿酒，酿到他喝不完，遂又暂时打消了将人丢掉的想法。

再一次屈尊降贵给昏迷不醒的人疗伤。

只不过，山主大人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今夜就着冰床上的余温好容易才睡过去一会儿，很快又被迫睁眼，现下困得不行，于是疗伤疗到一半，山主大人就毫无原则地睡了过去。

银狐猜得不错，山主今夜睡得挺好。除了最初发生了一个小意外，之后一整夜，他都睡得不省人事。

真暖和。

睡梦中的青筠满足地笑了下，抱紧了源源不断供给他温暖的热源。

*

瑾瑜觉得有点奇怪。

一连两日，他都在运功时察觉有道目光紧盯着自己，可等他看过去后，那目光又消失不见了。

自他那日醒后，天就渐渐晴了出来，今晨还难得的出了太阳。

这日正午，银狐打扫完山道后，兴奋地跑进来和他说：“继续保持呀！把我们山主哄得开开心心的！对了，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现在就去叼来给你。”

瑾瑜满头雾水地看着他蹦蹦跳跳离开，受之有愧地看了眼冰床。

那上面睡的身影一早便不见了，瑾瑜现如今作为被他捡回来的役使——那银狐这么称呼自己，和山主大人算是同住同睡，可他竟不知这位山主每天的安排。除了天一黑他会回来睡觉外，其他一概不知。

他还在养伤，没法出去，是以不知道洞府外具体是个什么光景。

他只知道现在自己住的地方位于山巅的一处洞穴，内里开阔敞亮，像是天然形成的冰窟，一眼望去不是坚冰就是雪子，白茫茫一片。

好在他生不惧寒，身体甚至会随着周遭环境的变化调节温度。

若水最喜欢挨着他取暖。

可这两日，它和璇凌竟然不主动靠近自己，尤其晚上，他想让它们两个为自己护法，若水平日最是听话，而今得他召唤居然选择了装死。璇凌倒是一如既往挣扎着想来他身边，可惜总以失败告终。

那山霸王为何要控着他的剑呢？

瑾瑜很是疑惑，他这两晚睡觉都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勒着自己。

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