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龙的日子 第12章 山中

青筠今夜难得和山下的人共情了一波。

当体会过更好的，就会对原先还有点满意的产生失望，继而变得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银狐被扔出来时，哭着和他说了高级暖炉的去向。

山主大人完全没有人是自己追出去的这会儿又要追回来的尴尬感。

顶着风雪下山时，他脑子里只有掳人回去睡觉的满足感。

于是不出片刻，委屈不了自己一点的山主大人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了深谷寒潭中。

正当他准备一个龙摆尾将人敲晕卷回去时，一只闪闪发光的银蝶突然出现在碧潭之上。

为了能顺利将人带回，不打草惊蛇，山主大人暂时先缩回了水中，将同样泛光的一对龙角也藏在水下，堪堪与水面齐平。

不巧，那飞累的银蝶见了，似找到根救命稻草，直接胆大包天地落足到他角上停歇。

青筠：“......”

水下那双绿瞳迸出一丝怒火，下意识透过水面看向倚靠岸边闭目休息的人。

月光映照下那人浑身散发着雪一样的莹白色泽，像块璞玉纯洁无瑕。

干净白皙是自己愿意抱他入怀的原因，其次就是这人他看得顺眼。

明明和山下那些人一样两只眼一个鼻子一张嘴，但就是看着舒服。

连眼光挑剔的银狐都总在他面前夸：

“我知道什么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了山主，和那些说书先生口中描述得一样，眉如山黛眼如星，鼻梁挺立红唇似樱。山主有福了，恭喜山主......”

青筠嫌他聒噪，面无表情提起狐狸尾巴将其扔出洞外，转身回洞时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可观，那便可以抱着睡。

...

谷内忽来一阵清风，吹皱如镜一般平静的潭面。涟漪荡至胸前时瑾瑜睁开了眼，入目皆是一片粼粼波光，丝毫察觉不出水下的异样。

还想歇息一会儿的银蝶被这乍起的风裹挟着起身。因沾湿了翅膀，一路摇摇晃晃，飞得极为艰难。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给了快要坠落的它一个安身之地。

这人靠手上的余温很快驱散了鳞翅上的水珠，银蝶扑闪着轻盈的翅膀，感激地朝托举他的这人绕了三圈，那人笑道：“去吧小东西。当心些，别被这山里的霸王发现了。”

青筠无声无息卷过来的尾巴倏然一滞，透过水面，他幽深的眸子盯着那人脸上尚未消失的温柔笑意，一个绝妙主意油然而生。

...

待体内火毒驱散得差不多，瑾瑜便准备起身上岸，这时一道细瘦黢黑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他的小腿。

冰凉润滑的触感激得瑾瑜浑身一震，飞跃上岸一瞬立即用内力震飞了缠在他腿上的东西。

那物被他弹离一丈远，在地上翻滚两下后便一动不动了。

意识到自己好像做过了头，瑾瑜迅速裹好衣袍走上前来，莹白雪地上，只见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蛇痛苦地蜷缩着，看起来奄奄一息。

瑾瑜当即将它放到手心，输了点灵力给它。不一会儿，这头上长着对麒麟角的黑色小蛇就睁开了眼睛。

那双黝黑竖瞳一错不错盯着人，瑾瑜竟然在一条蛇的眼睛里看到了委屈。

瑾瑜：“......我非有意伤你，实在抱歉。现下你感觉如何？”

那蛇似懂人语，闻言，哆嗦着身子往他怀里钻。瑾瑜见状立马会意，带着点警惕将他拢至胸前。

诡计得逞的黑蛇眼里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笑意。

片刻后，耳畔传来那人清润的嗓音：“可好些了？”

黑蛇抬首望向抱他那人，用一边黑角蹭了蹭对方，示意好多了。

瑾瑜低头观察他，拇指粗细，长约三尺，细密光滑的鳞片遍布全身。若非额上有角，与山下普通细蛇没太大区别。

“你是这山中灵兽？化了角的蛇，难道是蛟？”如此瘦弱的蛟他还是第一次见，莫非先天不足？

黑蛇受辱一般用力摇头，蛟怎么配得上和他相提并论。

这动作在瑾瑜看来，则是惶恐不安的样子，他安抚道：“我只是这般猜想，你别怕，你既不是蛟，那我便称你为蛇兄。”

青筠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他现在化身的的确是蛇。

蛇就蛇，谁让小小的东西好做事呢。

瑾瑜没想到被山霸王赶来这里，还遇到了山中其他生灵。

他上山多日，除了银狐，和那片会开口讲话的梅林，就没见过其他活物。哦，对了，还有那位嗜杀成性的山主大人。

想到此，瑾瑜低头看了眼怀里已然安睡过去的黑蛇。

脑中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不过很快被他否决了。

不可能的，那横行霸道的山大王怎会屈身于一条小黑蛇来找他？还是在自己将他惹生气的情况下？

...

青筠觉得，有时候委屈一点不是坏事，相反，它或许能给你意想不到的甜头。

就比如，他现在找到了窝身之地——那个叫瑾瑜的人类怀中。

甚至当他不满足隔着那层碍事的布料取热想要钻进对方衣襟里时，那人也任其为所欲为，而且眼里没有虚伪的迎合，只有淡淡的无奈和放纵的应允。

这就是伏低做小的好处么？

青筠有些后悔没早点意识到这么做的好处。还是昨夜那只恼人的银蝶给他的启示。

小东西......嗯，看来那人喜欢小东西。

掌控一方天地的山主大人自然没必要去讨好一个人类的欢心，只不过这人能让他安然入睡，他花点小心思为自己谋取最大的福利这难道不应该？

翌日醒来，化作黑蛇的青筠被人从温热的“被褥”中提溜出来，他本来很不满地想要发一通脾气，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条柔弱胆小的黑蛇，遂乖巧又茫然地看向罪魁祸首。

你最好给本尊说出一个令蛇满意的起床理由。

“蛇兄昨夜安睡一宿，想来已经大好。瑾瑜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处多做停留。”

手心捧着的小黑蛇顿了顿，随即不舍地将尾巴缠上他的手臂，瑾瑜笑着摸了摸他：“我要去山巅拜见山主，带着你多有不便。”

说完，他抬头看了眼晨曦映照下的雪峰，和不要他走的小黑蛇解释：“他今日心情不错，但我不能带你冒险。你我有缘相识，日后有机会，我定会来看你。”

原来是要去伺候山巅的自己，小黑蛇这下无话可说了。

安置好蛇兄，瑾瑜唤来璇凌，御剑欲往山巅。

两天一夜，酒应该酿得差不多了，山霸王再不高兴，喝到心心念念的酒应该会留下他的。

谁知，他御剑上山不到片刻，就被拨不散的云雾迷了路，绕了两圈，最后竟又回到昨晚待的山谷。

小黑蛇看他回来，兴高采烈地迎上去。

事实证明，人与蛇的悲欢并不相通。

对于上不上山，人的态度是一脸凝重。瑾瑜之后又试了几次都无果。

看着面前那道颓丧的背影，始作俑者在他身后微微眯了下竖瞳。

“看来山主还在生我的气。”得出结论后，瑾瑜暂时放弃了上山，靠一块雪石上给手心里盘成一圈的蛇兄讲起了山下的故事。

“很久以前，西境有个村庄，一户人家在某天夜里生下了一个男婴，这男婴据说身有隐疾，且出生不到三天，母亲便撒手人寰，父亲视为不祥，将他遗弃在了山林杂草间，被一位云游路过的道长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