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烟花街,少年郎(上)
阿短并未与云荻同行,面对云荻的质问,他竟说:像他这般优秀的暗卫怎会乘马车出行?故而一番交代后便率先离去。
约莫一个时辰才到了目的地,云荻捧着字画下了车,抬眼望去,街头巷尾车马不息,灯火璀璨,好一热闹非凡的都城夜景,头一回见到这般繁华的街景,云荻不由的痴了。
“哪来的黄毛丫头?起开起开,别挡着奴家做生意!”
云荻一不留神被推了个踉跄,这才发现身前这铺子门庭若市迎来送往,一个个浓妆艳抹搔首弄姿的女子正在拦街拉客,一抬头,“栖香楼”三个金漆大字赫然于眼前。
原来是家秦楼楚馆!
云荻忙避到墙角,心中怒骂:阿短这混蛋小子分明是故意整我!
在墙角蹲了好一会儿,仍不见阿短那小子,云荻不断向门口张望,显得有些焦急。
正当此时,忽然出现一熟悉的身影,云荻一惊,那不是云安吗!
今天的云三小姐很不一样,玉带银袍,手纸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
虽说云安现在一副男儿打扮,可她容貌实在太过艳丽,举手投足间又女儿姿态尽显,这倒叫云荻一眼便认出了她。
此时,云安不停的左顾右盼,一脸鬼鬼祟祟的跟踪着一绯衣男子,人来人往,云荻瞧不清这男子的全部模样,感觉上应是个面容姣好的少年。
就这样一前一后,云安竟跟着这男子进了栖香楼。
什么?云安竟女扮男装逛妓院!
云荻差点惊掉了下巴,这人何时这么大胆了?直觉蹊跷,云荻一咬牙跟了上去。
“站住!这里可不是你这丫头该来的地方。”
两个龟爪子在门口拦住了云荻,难怪云安要着男装,此时云荻也顾不得害臊,赶紧表明了来意。
“原来是翧七爷的人,姑娘可是来送东西的?”
“正是,小哥如何知晓的?”
“长侍卫临走前特意嘱咐过。”
长侍卫?呵,云荻没猜错的话,这定是阿短又冒了他哥的名头。
“那他去哪儿了?”
“他陪七爷出去游湖了,姑娘先入内等候吧。”
游湖?
不知怎的,云荻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难怪近日不见人影,竟是投了温柔乡,当真是好雅兴!
“姑娘里头请吧。”
云荻点头致意后便踏进了栖香楼,一路行来,酒香肆意,笙歌鼎沸。
芙蓉帐内琵琶轻语,温香醉人,风流旖旎之色迷人眼、撩人意、乱人心,真是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之所,难怪天下那么多男人都趋之若鹜。
门口一耽误倒把云安给跟丢了,云荻又不好意思到处乱窜,这才作罢,还是乖乖去送字画吧。
云荻被跑堂的引到一房间门口,一进去便是一画屏玄关,上面绘着郁郁葱葱的柳树,可想这便是那喜柳美人的闺房了。
经跑堂的介绍,这美人名唤柳息一,是位有名的风月大家,,容貌倾城,一曲琵琶小调传遍大熙,冠绝一时,各地王公贵胄常邀请她前去献艺,因此,这些年来她总是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这次来到莲城也是极轰动的。
云荻不愿多逗留,放下字画便要离去。
“柳姑娘!”
房内有人?
云荻吓了一跳,一转身竟看到了那绯衣少年,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一双星眸正炯炯有神的看着自己。
“柳姑娘,余兄已在筹备,你且耐心再候些时日。”
云荻一怔,自己从头到脚都与花魁相差甚远,这傻小子竟还会认错人……
“我……”
刚要解释,门外突然传来动静,绯衣少年大惊,一个箭步向前抱起云荻就闪进了内室。
绯衣少年捂住云荻的嘴将她推至帘后,并同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来得突然,好在云荻也并未反抗,她此时只是眨巴这一双大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近距离瞧着,他皮肤不仅白皙而且很细腻,浓眉大眼鼻梁削挺,虽稚气未脱的模样,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一身行头也非凡品,应当还是个贵族公子。
此时,他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可云荻却显得有些僵硬,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被一陌生男子如此搂着真是极不自在。
“七爷,请进。”
云荻心忖道:七爷?贺兰翧这么快就回来了?今天怕是没机会去找阿蕉了,都怪这傻小子误了事。
“柳……”
贺兰翧忽然一顿,他瞟了瞟内室,而后眉梢一挑换上了极温柔的语气。
“卿卿,着人上壶好酒,今夜且与本王共饮同醉。”
卿卿……云荻闻言一阵颤栗,满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是,息一这便去,七爷请先坐。”
答话的是一极好听的女声,可想而知,这便是传说中的倾城美人柳息一了。
绯衣少年满脸错愕地望着云荻,见对方一脸无奈心知自己方才认错了人,当下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此时不尴不尬让人无计可施,二人只得保持现状,先听听外头的动静。
“七爷请满饮此杯。”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七爷此番吟唱,是念意中人还是躲愁心事呢?”
“哈哈哈……还是卿卿这儿好啊,话语相投,情谊绸缪,拚醉花前,多少风流……”
“七爷可是英雄人物,肩负天下之事,怎可流连奴家这一隅之地?”
“非也非也,有卿卿相伴,本王宁可做个风流客,白日里携美同游,骑马泛舟,夜来与卿相就,琵琶轻弹良宵共度,相会在绣芙蓉青纱帐里,抵多少泛桃花流水桥西,人生快哉啊……”
贺兰翧越说越露骨,全然不知帘后两只雏鸟已双双羞红了脸颊,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少年更是紧张的额头冒汗,搂着云荻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要不是眼珠子还转动着,他们倒真像极了两尊石像。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云荻环视了一周,心中有了主意,她轻轻戳了戳少年,又指了指一旁的窗子,示意他可跳窗逃走。
少年立马心领神会,可他脸上却爬上一抹忧色,他望望窗子又瞟瞟外厅,满脸犹豫。
云荻似瞧出了他的心思,随即又戳了戳少年示意他放开自己,少年先是一愣,最终还是拿开了捂住云荻的手,并投以报歉的眼神,云荻轻喘了一口摆摆头又指了指自己腰间,少年大悟,腾的收回了搂住云荻的另一只手,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见着少年一脸羞臊又傻乎乎的模样,云荻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这未经意间的莞尔一笑让少年看痴了去,也就是这一笑成了他此后漫长人生中的唯一执念。
少年的小脸烫得似要冒烟了,知道自己又失了礼,他赶忙别开头,再不敢看眼前这女子。
云荻无奈的摆摆头,心中叹道:臊成这样八成是头回来吧?七尺男儿还当不得我,哎……还是赶紧把这傻小子送走吧。
云荻突然捞起少年的手,这大胆的举动着实惊到了他,本想抽回手却被对方给死死拽住了,他只觉自己身体僵硬,不停冒汗。
云荻瞧在眼里难忍笑意,她轻轻的在少年手心写道:需助否?
需助否?
少年先是一愣,然后傻傻的点了点头,接着云荻又在他手心写道:口信还是书信?
口信还是书信?
少年大惊,这女子莫不是会读心术?竟能如此准确猜出自己心中所想。
看着少年脸上精彩的变化,云荻哭笑不得,这约莫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