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贬为奴
又是一夜雨,清晨的屋檐还在滴滴嗒嗒着,榴花被砸落了满地,监牢里阴暗潮湿,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馊臭味儿,还有周围萦绕不绝的哀声怨气,让这个狭小的空间特别沉重压抑。
云荻在角落面壁躺着,身子蜷成很小的一团,婉姨坐在一旁眉心结川连连叹气,她将牢里为数不多的干草全部堆在云荻身周,希望能让云荻尽量干爽舒适些,朱蕉倚在牢门旁打探着外边的动静,三人谁也没说话。
云荻躺着不动,也不发出任何声响,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然而她却并未睡着。
连日来的不断折腾,已让昔日里的灵动少女憔悴消瘦了一大圈,眼窝凹陷而更显硕大的双眸此时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冰冷的墙壁,似要盯出个洞来。
就在那夜瑾娘被擒后,云荻就一直跪在大夫人门外求情,可跪到晕倒母女俩也没能再见上一面,再醒来,传来的就是瑾娘畏罪自缢的消息,紧接着一行人便全部被收押入狱了。
自打瑾娘死后,云荻便是这番模样,不吃不歇,不哭不闹,任凭婉姨和朱蕉如何劝,她全充耳不闻,只一味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悲苦怨恨皆埋心底,也只有云荻自个儿能得体会。
“婉姨,有人来了!”
朱蕉急忙起身,这前脚刚躲到婉姨身侧,几个狱卒后脚便进了牢门,凶神恶煞,来者不善。
“来!把她们带出去!”
牢头对云荻和朱蕉二人一指。
婉姨神色一紧,赶忙把二人护在身后,大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该查的都查了,该审的都审了,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想怎样?”
“把这碍事婆子给我托开,赶紧把人带走!快!”狱头又催到。
“放开我!婉姨救我……啊……婉姨……”
“你们要带人去哪里?你们快放开!放开!”
几个狱卒强制分开婉姨和朱蕉,两人奋力反抗,与狱卒拉扯起来。
“住手!”
一声大喝传来,众人一顿,向墙角望去。
只见云荻坐起身,怒目圆睁,瞪着狱卒提气大声斥问:“几位官爷,我们是入狱候审,而非罪犯,纵有嫌疑,连日来多番审查,也该清白了吧?本该无罪释放,可你们却私下押人,蛮横无理,这眼中可还有王法二字?你们就不怕我日后追究?”
“呸!你当自己还是云府小姐?你虽洗脱帮凶的嫌疑,却永远洗不脱杀人凶手女儿的身份!”
牢头不屑,表情有些狰狞地环视了三人一圈后,又得意道:“你们可都是那罪妇的家眷!上头已下旨将你们通通贬为奴籍,发卖!哈哈哈哈……”
三人皆是一愣,神色骤变。贬为奴籍发卖?这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打的人措手不及,云荻此时更是脑内一片空白,差点忘了喘气。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带走,别让牙婆子久等了!”
牢头一挥手,两个狱卒便上前擒住云荻,婉姨急了,忙冲过去推开狱卒将云荻护在怀里,可顾着这头顾不着那头,眼看着朱蕉快要被拖走,又赶紧扑过去把她拽回身后,此时的婉姨就像只雌鸟,将她的两个孩子紧紧的护在羽翼之下。
众人不断拉扯着,几乎要打了起来,小小的牢房里乱作一团。
“反了反了!赶紧把这疯婆子给我拉开!”
“你们放手!放开我家小姐!放手!”
“ ……”
局面一时间僵持不下,婉姨似疯了一般,她手脚并用甚至张嘴就咬,疯狂的背后,只余一个信念:死也要保全这两个孩子!
“啊!你他妈的臭婆娘!竟敢咬人!”
牢头一双蚀眼怒瞪,挥手便是一记耳光将婉姨扇倒在地,然后又狠狠地踹上两脚,犹不解气,他面红耳赤地大喝。
“给老子打!好好教训下这疯婆子!”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云荻和朱蕉努力想要拨开人群救出婉姨,只见狱卒几鞭子下去婉姨便皮开肉绽了。
虽说是伺候了一辈子人,可瑾娘素来心慈,哪让婉姨吃过这般苦头,云荻大急。
“头儿,再打要没气儿了……”一狱卒慌慌张张地说。
云荻和朱蕉推开众人扑到婉姨身边将她扶起,看到疼得颤抖的婉姨,云荻恨红了眼眶,咬着牙沉声说道:“别打了,我跟你们走。”
“我也……我也跟……跟你们走……你们放过……婉姨……”朱蕉呜咽着。
牢头朝地上狠唾了一口。
“早乖乖听话也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来!把这俩丫头带走。”
“慢着!”
云荻喝止。
“怎么?”
云荻慢慢起身,昂首阔步行至牢头面前,她扬起精致的小下巴,神色镇定地看着对方,她双目如鹰,周身上下竟不自觉的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
那是天生高贵,可俯瞰苍生亦可登临九天的王者之气!
倍感震慑,牢头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歪了歪,他咽了咽口水,云荻的目光让他不敢直视。
“你们也只是想完成任务,没必要惹上一条人命!”
云荻终于开口,狱卒们闻言一愣,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众人似有动容,云荻伸手摘下头上的珠钗递到牢头面前。
“我们走后,你拿去给这位夫人请个大夫医伤,务必得让她好好活着!”
牢头看着珠钗眼前一亮,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他抬头看了眼云荻,犹豫了起来。
云荻见状,一把拉过牢头的手,将珠钗一塞,然后凑上身去一字一句地开口说:“这世道向来是风水轮流转,只有摸着良心做人才能活得长久!”
最后几个字,云荻咬得格外重,牢头一个哆嗦,背脊竟然泛起一片凉意。
他想着自己守了半辈子监狱,什么人没见过?今天还是头一回因一黄毛丫头而自感狼狈,他忙收起失态,将珠钗往怀里一揣,然后清了清嗓子。
“知……知道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规矩,爷懂!你……你们……有什么道别话,赶……赶紧说了走人!”
看着眼前这小人模样,云荻在心中暗自骂到,剜了一眼后转身蹲下,看到已疼得迷迷糊糊的婉姨,心中如绞,然后同朱蕉一起将她小心的安置到干草堆上,一边温柔的理着她的乱发。
“婉姨,别担心我,您要好好顾着自己,好好活着,等我来接您!”
婉姨突然紧紧握住云荻的手,嘴里不停地喃喃着,说的什么已听不太清了,但云荻却非常明白。
鼻子一酸,她用力挥开婉姨的手,一起身很干脆地走了出去,她在害怕,害怕又要面对一场生离死别,害怕强忍的泪水会不自觉的决堤,害怕压抑着的情绪会在此刻崩溃。
不!她在心中反复嘶吼着,不!不行!不可以!眼泪和脆弱无法拯救任何人,更别谈报仇,当下大势不利,唯有离开这里先获得自由才有机会扭转时局。
小片刻后,朱蕉也出来了,她紧紧牵住候在牢门旁的云荻,跟着狱卒向外走去。
先是一阵沉默,行了一半后,云荻终于小声开口。
“阿蕉,此行难测,万一我俩没被卖到一处,定要想方设法取得联系,如还在莲城,便以云府后门为约定地,在墙角留下彼此信息。若是被卖到外地,也一定要找机会传递信息,托人带口信也好,沿途作暗记也好,反正竭尽全力去试!”
朱蕉侧头看着云荻,只见她全程目不斜视,径直盯着前方,没有表情,不带任何情绪的冷静说着。
不知不觉眼前又模糊起来,朱蕉是无比心疼自己这个小主子的,命运让她遭遇了太多磨难也承受了太多不堪,让这小小的身体承载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异于常人的冷静。
此时此刻,她不是悲伤,没有绝望,而是思考,是谋划,是陷入绝境而仍不放弃的努力求生!
朱蕉想到这里,牵着云荻的手不犹地握的更紧。
似感觉到了朱蕉的动作,云荻声音一顿,眼中仿佛有莹光一闪而过,她快速的眨了两下眼,又恢复淡定,继续用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说道:“若是遇到危险,便逃!千万不要等着任人宰割,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放弃……”
朱蕉认真的听着云荻的叮嘱,两人单薄的身躯紧紧贴着,彼此依偎,前方是敞开着的监狱大门,外头是多么明亮,多么生机勃勃,却不知是否也充满希望。
新篇章~男猪脚快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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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翧王府:被贬为奴(修改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