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世之名 第1章 楔子

月明如水，夜色缓缓流淌。

树影幽幽晃动，形如鬼魅。山林里的生灵悄然四散，对于一些可怕的异常，他们远比人类更警觉。

而个别不警觉的，譬如那只狍子，已经化作一滩新鲜的温血热肉摆在枯枝点缀的灌木“盘子”里。

一个黑影埋头苦吃，撕扯吞咽声和“呼哧”的喘息声一齐从它的獠牙间喷涌而出，回荡在深幽的林间。

月光如聚光灯一样穿透枝叶的间隙照射在进食现场，展现出食客的全貌，这俨然是个四不像的怪物畜生。

眼似禽类，口鼻又像啮齿动物，一个头生出三张脸。十来只眼睛不规则地分布在上面。前爪像猴生长着十几根趾头，后半身是两条蜈蚣一样的尾巴，无数个短小似猪蹄的两趾脚交错生长，浑身覆盖着肮脏的如水藻般粘腻湿漉的暗绿色皮毛。

如果有途径的过路人撞见，大骇之下，吓也吓死了。

但今晚的山林中，没有路人，只有隐在暗处虎视眈眈的猎手。黑色长袍划过月光，阴影在地面一闪而过。

怪物停下进食，脸上密密麻麻的眼睛胡乱转动，脖子三百六十度转弯，最后那令人作呕的目光停留在斜上方的树梢上。

一道修长的人影静谧地立在那里，风过而止，叶动即停。黑袍少年约莫十六七，长发乌黑，肤色苍白，面容清俊，似笑非笑。兜帽在他脸上降下一片阴影，银白色的花纹从脖颈蔓延至眼下若隐若现，长柄镰刀立于身后，刀尖闪着刺眼的锋芒。

目光对上，怪物悚然而立，它在盘桓在方圆几公里觅食良久，人和动物都在它的食谱上，即便是持有猎枪的壮汉在它爪下也免不了开膛破肚。可眼前的瘦小的人类少年却让它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危险。

它前肢着地，三张没有嘴皮的口器张开露出泛黄的獠牙，一段普通人类听不到却足以让对方七窍流血的声波发出。

少年安然不动，黑袍下同样苍白修长的手伸出，食指隔空而点，轻声道：“报还。”

声音落地的刹那，早已失去冷热感官的怪物竟感到背后油然而生一阵可怖的阴冷，骨骼与肉摩擦交错的声音响起，它下意识滚向斜前方躲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先是腹部一阵空荡，紧跟着剧痛席卷全身，让它发出可怕的惨叫，而它被生掏出来的血肉器官此时咀嚼在身后血淋淋的狍子嘴里。

原本了无生机的动物此时却如同丧尸一样歪歪扭扭地站立起来，眼瞳上翻，眼眶里是布满了血丝的眼白，四肢扭曲，破损的肠子胃囊滴着猩红的液体在身下耷拉着拖在泥土中，而器官的主人一边口中咀嚼不停，一边扭动着不协调的四肢飞速靠近怪物。

怪物一阵胆寒。

二者相较之下，竟然分不清到底谁更怪更可怕。

少年站在上方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下面的杰作，两个血肉模糊的怪胎厮打成一团，怪物被啃咬得奄奄一息，常人听不见的惨叫声响彻山林，它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神智濒临崩溃。

【报还——塔罗之十三死神牌技能3：凡枉死于他者，复活得对方二分之三力量，遵循报仇意志以眼还眼，与凶手不死不休。】

“呵呵……哈哈哈……”欢青脸上闪烁着某种奇特诡谲的笑意，像是被某种滑稽的戏剧给取悦到了，静谧的山林中回荡着他诡异又轻飘飘的笑声。

眼见着狍子啃到怪物脸上，欢青的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像是人格分裂一般，原本戏谑的神情瞬间转化成一片冷然。

“差不多行了，恶心……”

事实上这并不因为某种精神疾病，少年的身体里的的确确存在着两个意识——欢青和明天。

明天是现世之人，而欢青，是明天为了得到强大的的力量使用恶咒召唤出来的恶鬼，也是他的前世，他们是同一个人的两个灵魂，如同硬币的两面。

明天从树上一跃而下，镰刀划破空气准确刺入怪物身体，怪物停止挣扎，眼睛泛起灰色。

于此同时，短暂复活的狍子在凶手死后又再次倒下，变回一具狼狈的尸体。

明天拔出腿上绑着的匕首，将怪物的眼睛一一剜下，浑浊的灰黑色球体漂浮在掌心，接着被送进一个金属瓶中。

加上这十一只，瓶中浑目虫的眼睛已经达到任务目标的101只，只等回到WMA（神秘佣兵协会）完成任务交接，他就可以拿到十二万佣金。

这次的任务等级为Ⅳ级，目标诡种不算强，但难在数量需求多，需要到处寻找猎物，做起来耗费时间。

不过，一开始他接这个任务就是为了暂时离开，躲避某些烦人的苍蝇。

但想起在WAM得到的那个消息，他改变了主意。

“嗯……该回家了……”他摇晃着瓶子，叹息般喃喃道。

“嗯？回哪个家呢？”欢青笑着明知故问。

明天竖起镰刀，刀柄接触地面散发出蓝色微光，光芒所到之处，尸体化为灰烬，随光散去。喷溅的鲜血与肮脏的粘液消失，杂草丛生的地面恢复洁净。

“你觉得呢……”明天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带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讽刺。

“筱九说，那幅画……让任家拍去了，回去看看能找到点儿什么线索吧。”

幽蓝色的细碎光芒从他眉心透出，光点凝聚在他的指尖合成一张巴掌大的卡牌，卡牌上是明天手拿镰刀，身披黑袍的样子。

【塔罗之十三，死神，技能1：终结；技能2：回收尸体，魂灵安息，污秽永散。】

明天顿了顿，接着说：“希望，在我找到那本书之前，你别死得太快……”

月光拉长了他背后的影子，黑色长袍渐渐消散，露出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他向着圆月高挂的方向缓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