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无法平静。
神明迎着秋夜刺骨的冷风站在城市边缘的高楼铁丝网上,风在他耳边猎猎作响。他安静注视着眼前不夜的混乱城市——横滨。
少年模样的神明拥有黑色的清爽短发和剔透的湛蓝双眼,高冷的表情没维持多久就乍然破功,一边嘟囔着好冷一边抱着手臂瑟瑟发抖从铁丝网上滑下来。
角落躲风的少女一脸果然如此还不忘翻了个白眼。
她看少年神明仿佛要跃下高楼忍不住开口:“喂,真的要去吗?那可是横滨耶,你这种小得不能再小的渣滓神去那种混乱的地方做什么?”
听到渣滓神几个字的少年耳朵一动,愤愤转头指责她:“我可是你的主人!神器要尊重主人!什么渣滓神,我可是总有一天会站在八百万神明顶点的夜斗大人!”
少女摆摆手,敷衍地应和几声“是是是,那么从不发工资、三餐不定、借宿在其他神明神社里的夜斗大人去横滨到底有什么事呢?”
被毫不留情嘲讽的夜斗捂着心口后退两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嘟着嘴言简意赅地说:“有个委托要去做。”
少女看着他明显是在撒谎的表情重重叹了口气,“行,陪你走完这一趟你就解除我的名字吧,就当是报答你当时救我一命,咱们好聚好散。”
夜斗的表情僵了僵,张扬的态度全都收敛回去,小心翼翼又有些难过地点了点头,“哦。”
他长得好看,现在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少女咬咬牙心肠硬了硬。她其实并不讨厌夜斗,几个月前她差点被邪祟污染,灵魂一旦被污染就再也没有轮回转世的机会,只能堕去彼岸成为‘妖邪’,是夜斗在怪物口中救下了她,她也因此成为了夜斗的神器。
和其他的神器不同,有的神器留在人间是因为生前还有执念所以自愿留下。
但她是所谓的横死鬼,在寿命未尽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横死的鬼,这样的鬼魂在地府的编制外,在到达原定的死期那一天为止都要在人间游荡,此间极有可能被邪祟污染,唯一自保的方法就是成为神明的神器,得到神明庇护。
换句话说,神明越强,他手下的神器就越安全稳定。很显然,夜斗在这个方面并不是一个好上司。
*——
与此同时四宫巾音在游戏里手绘了二层小楼,安置好明石.国行后终于有了一点困意,睡着后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明石.国行。
前半段的梦温暖惬意,刀剑男士们在名叫本丸的大家庭里一起生活。明石国行总是没有干劲的样子,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
醒来的时候眼前可能是一面镜子,里面照着自己脸上稀奇古怪的涂鸦,浑身雪白的青年嘻嘻笑着问他有没有被吓到;也有可能是个子不高的短刀们哒哒踩在榻榻米上,他被吵醒,看着小短刀们的腿从视野里消失后又接着睡觉;也有可能是来派的兄弟们轻手轻脚给他盖上毯子,用自认为很小的声音讲话“萤,快点我们去院子里玩吧。”“嘘嘘别把国行吵醒了。”
后半段开始变得沉闷压抑起来。
刀剑化身的男士们为了维护历史,穿越时空和时间溯行军作战,领导他们的人被叫做审神者。
一切从他们的第二任主人开始。
那是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明石国行始终无法理解男人的所作所为,作为旁观者的四宫巾音倒是多少知道了为什么。
他坚信由时光沉淀产生的付丧神没有人类丑陋的情感和**,是纯洁无垢的。一边又忍不住想要这些仿佛没有一丝尘垢的‘神’跌落尘埃,沾染人类的丑恶。
男人先从心理防线最薄弱的山姥切国光开始下手。
山姥切国光在意自己是仿制品而自卑敏感,于是男人慢慢取消了他的所有工作,转而重用他的原型长义,等到他回过神来在本丸大家都各司其职的时候只有他无所事事,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
加之他内敛的个性,山姥切国光在本丸被彻底‘孤立’了。同伴们路过他匆匆去工作的样子,审神者对长义的每一句赞赏,都像是在鞭挞他的心。
在这样恶意的筹谋下,山姥切国广暗堕了。
审神者掩藏自己异样的笑,召集了所有的刀剑男士,一同放逐了暗堕的山姥切。他高高在上地看着曾经的同伴围剿一个人的戏码,用浅薄的怜悯注视所有人,然后锻出了一把什么都不知道的新的山姥切国光。
从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开始崩坏了。
而审神者享受着制造纯洁又玷污纯洁的感觉。
赝作和正品的关系很容易挑拨,刀剑们主人之间有旧仇的也不少,那个人趁虚而入将刀剑男士当作了戏台上的傀儡,他牵着线安排剧目。
审神者给明石.国行的剧本,是兄弟反目。
在逃亡的过程中,被鹤丸挡住而没能要他命的那一刀来自明石最宠爱的弟弟
萤丸
四宫巾音猛地睁开眼睛,眼前仿佛还浮现着裹挟着森冷杀意的大太刀,脖颈边滚烫灼热。指尖顺着锁骨往上,这里是溅上了名为鹤丸的青年热血的地方。
没能从梦中彻底抽离,四宫巾音还沉浸在细小的绝望堆积最后整个本丸轰然倒塌的悲剧之中。她伸手在背后摸到了一手粘腻的冷汗,长长舒了一口气,少女拉开纸拉门趿拉着拖鞋摸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这太难过了,既然这么难过还不如干脆忘记更轻松。
这样想着她将玻璃杯轻轻放在桌面上。
喀哒——
药瓶在木制桌面上喀哒滚动两圈后骨碌碌掉到地上。一只手腕缠满了绷带依稀可以看到骨骼的形状的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这只手的主人就着里面的凉水吞掉了手上几颗安眠药和止痛片。
少年有着柔软的黑发和空洞的鸢色眼睛,一只被雪白的绷带缠住,一只盯着天花板上亮得刺眼的环形灯,身上阴郁森冷的气质让空气都凝滞起来。
他将手搭在桌子上,身体后仰着靠在椅背上,两条腿伸直在桌子下面,椅子一边翘起只靠后两条腿苦苦支撑平衡,如果摔倒时后脑勺直接落地会很危险,而少年全然不在意随意仰着头,反倒让看到的人十分担心他会不会这样丢了性命。
例如站在对面的楼顶,从他没有关窗的窗口看到这一幕的夜斗。屋内的少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想要再玩点花活,翘起椅子的三个角,只用一条椅子腿维持平衡。
站在夜斗身侧的神器少女脸色难看,看了一眼浑身上下写满了担忧的夜斗,“这就是你的委托对象?这也太夸张了吧?他一个人制造了一场时化吗?”
在神明和他的神器眼里这栋楼被紫黑色的雾气包裹,巨型双头蟒那样的妖怪盘踞着楼房,两颗头在半空中飞舞,张嘴露出青色的口腔和蛇信。
还有更多的体型小一点的怪物在附近徘徊,发出了老旧的木门被推开那样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它们在楼房外盘旋仿佛渴求又惧怕,它们不敢真的靠近那个少年,只是怪物越聚越多,那折磨人神经的吱呀声也越来越大,这个少年若是在夜里走到街上就是真正的百鬼夜行。
夜斗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时化’指的是沉郁的氛围,人类很容易被时化影响从而看到听到一些原本看不到听不到的东西,心理会变得脆弱,自杀和犯罪的概率就会上升。
同时人类也会影响‘时化’,偶尔会由很多人所产生的同一种负面情绪交缠而产生新的‘时化’。
显然这场时化完全是由少年一人造成的。
妖怪们聚拢起来,时化的规模越来越大。
“他就这么死掉了我会很头疼啊。”夜斗拉了一把脖子上破旧的围巾,踏低借力他一跃而起,在半空中似乎和那个仰着头眼神空洞的少年对视了一眼。
“来吧,霜器!”
少女身形化作白色光点溃散随后化作了一把银月般的弯刀落在夜斗手上,在他手心还在不断抱怨这次她亏大了。
夜斗看了一眼刀光闪过时恍若霜雪的弧光没有说话。他将霜音的名字赋予她,因为初见时少女一头霜发就算落进彼岸的黑河里也依旧透亮清泠。
经他手的每一把神器他都用心去取名了,每一次他都渴望能得到真正属于他的神器,但是每一次他们都会离他而去,最终抛弃他用心挑选的名字。
夜斗脚踏在楼房外突出的线条装饰上,反手斩杀了一只试图从背后偷袭他的妖怪,余光看到那个不安分的少年终于玩腻了椅子,灯也没有关,就这样直挺挺趴在床上。
他甩掉刀上的血,像猎豹那样纵身跃上双头蟒两颗头相连的位置,高举弯刀顺着蛇弯曲的身体将它一劈两半,蟒蛇发出最后的尖啸炸开后化作了黑色的雨雾。
夜斗轻笑。
没关系,神明拥有漫长的时光,总有一天他能遇到的。
等待也不是那么难熬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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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