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明月高悬树梢,佛堂香烛辉煌,烛影摇曳。
皇帝只略坐了一坐,便起身离开。
巍峨宫殿灯火通明,一众奴仆手持戳灯,站在皇后身后,目送皇帝远去。
雾霭沉沉,空中尚有斗香的香气残留。
秋月提裙款步,待皇帝离宫,急急福身,满脸堆笑:“奴婢给娘娘道喜了!”
罗琦穿林,满宫乌泱泱的人,都跪下道喜。
“平身吧。”皇后拂拂衣袖,不染半点尘埃,眉眼笑意盈盈,“太子大喜,宫中上下每人赏银十两。”
满殿宫人双膝跪地,齐齐道:“谢皇后!”
秋月扶着皇后的手进殿,低声浅笑:“赏银奴婢早备下了,哪需要娘娘开口。”
秋月是皇后的贴身侍女,地位自然非寻常奴仆可比。皇后转而瞪她一眼:“就你话多。”
秋月虚虚欠身:“奴婢也非未卜先知,只是今儿晨间在殿外撞见一只喜鹊,料想娘娘近日必有喜事,不想这喜竟来得如此快。待太子殿下成了婚,娘娘也可安心了。”
皇后眉眼染上几分忧愁:“我衡儿本该是天之骄子,若非那些小人背地里下毒手,他何至于……”
手中巾帕攥紧,皇后再次落下泪。
秋月忙替拭去泪水,又着人端了盥洗之物进屋,为皇后净面。
“太子殿下为人宽厚,又得上天垂怜,任那些小人再怎样,也越不过他去。何况以后有了长安郡主……”
秋月弯眼笑笑,“娘娘今日没看见,我们六殿下出事,郡主差点孤身进密林找人,幸而太子殿下劝住了。旁人或许是虚情假意,然郡主却万万不是那种人。”
“长安自然是好的。”皇后悠悠叹口气,烛影跃在她眉间,“当年出事,人人都想看衡儿笑话,只有长安一心一意为衡儿好。”
她笑笑,“我现在只盼着,她和衡儿和和睦睦,早日诞下皇孙,为皇家开枝散叶。”
皇后行宫自上而下,人人喜气洋洋,然静妃寝殿,却是愁云惨淡。
自打小太监在密林搜出好几块断臂断足,静妃已昏过去好几回。
那黑熊凶残,将人啃得零零碎碎,只大腿还有残留的胎记,可以辨认一二。加之后来太监又从附近洞穴翻出衣衫,更能坐实死者的身份。
裴仪甫一回到寝殿,满殿压抑随之而来。宫人人人自危,不敢在此时去犯静妃的霉头。
裴仪款步提裙,悄悄放轻脚步,无奈还是被静妃发现。
“是仪儿回来了吗?”
裴仪鬼鬼祟祟的身影顿住,无奈,只能松开曳地长裙,掀开秋香色软帘进屋。
“母妃,是仪儿吵醒你了吗?”
静妃懒懒倚在美人榻上,纤纤素手揉着眉心,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你表兄出了那种事,母妃怎么睡得着?”
她双眼通红,“母妃只要闭上眼,就看见你表兄血淋淋躺在地上,被那畜生一口一口……”
静妃再也说不出话,只拿帕子拭泪。
寝殿幽幽藏香弥漫,烛光晃动。
静妃低声呜咽。
那黑熊虽叫裴晏和裴煜杀了,然逝者已逝,终再回不来了。
“也不知是谁这般狠心,竟做出这样的事。”
裴仪目光闪躲,她半蹲于脚踏上,贴心为静妃拭泪,又唤人去取了金镶双扣玻璃薄荷香盒来,叫静妃闻上一闻。
这薄荷香膏是太医院制的,若是头疼,闻上一闻,或可缓解一二。
静妃捏着眉心,摆手示意侍女合上盖子。
裴仪轻声:“母妃觉得身子如何,可要仪儿唤太医来?”
静妃苦笑:“我这是心病,太医来了也治不好。”
裴仪心跳骤跳,佯装不解:“母妃这是……何意?”
宫殿香烛摇曳,静悄无人说话。
静妃缓缓抬起头,盯着裴仪看了好半晌。
宫人知静妃有话对裴仪道,欠身悄悄退下,临走前还不忘将菱花槅木门带上。
裴仪狐疑,左右张望:“母妃有话要和我说?”
静妃收了薄荷香盒,神情比之先前淡然不少:“今儿下午,你舅母来了一趟。”
她细细端详着裴仪,想从她脸上一两分不同,然裴仪只是淡淡:“是吗?”
裴仪面不改色,“舅母说什么了?”
静妃垂眸:“她说,先前有人见你和表兄在猎场说过话。算算日子,那天之后你表兄也没了踪迹。”
静妃攥着裴仪的手,轻言细语,“仪儿,你告诉母妃,他那天和你说什么了,有没有说他要去见什么人,或者和什么人有约?”
裴仪轻哂:“表兄去的都是烟柳之地,这种话他会和我说?舅母自己糊涂了,难道母妃也糊涂了不是?还是……”
裴仪忽然沉下脸,“母妃怀疑,我与皇兄的死有关?”
夜风拂动,竹帘半卷。
裴仪凝望静妃双眸,良久,方听静妃一声笑:“仪儿,母妃从来都当你天真。深宫幽幽,母妃如履薄冰,深怕说错做错惹人笑话,又怕你性格鲁莽,平白惹了事非都不知。”
却不知,从来天真的只有她自己一人。
静妃突然冷下脸,手中的薄荷香盒狠狠往地上摔去,碎了一地。
“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裴仪,你当真以为自己真的能瞒天过海,只当没人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了?”
良久的沉寂。
裴仪抬眸,深深望着静妃不语,片刻,方低笑出声,她手执小铜火箸儿,慢条斯理拨动香炉中的香灰:“紫苏到底还是手生,这么快就被母妃发现了。”
静妃呆若木鸡:“……仪儿,真的是你?”她仍觉不可置信,“所以你舅母说的……都是真的?”
是裴仪将她侄子骗到密林,又是裴仪指使下人,将那黑熊……
静妃忽的干呕,双眼挂上泪珠:“为什么,他是你表兄,他还是你母妃的亲侄子!你这么做,对得起……”
“怎么对不起?”裴仪面无表情,自榻上站起,她高高仰起头,“舅母神通广大,连我将表兄骗至密林都知道,想必表兄做的混账事,舅母也一清二楚。”
静妃捂住双唇:“他虽糊涂,想对沈鸾下手,可到底还没成事……”
“没成事是因为没来得及。”裴仪神情淡漠,“自古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理。”
既如此,倒不是直接死了干净。何况那人本就作恶多端,死得不冤。
裴仪语气轻飘飘:“母妃向来独善其身,不喜欢沾惹宫中是非,怎么在这事上倒是糊涂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父皇那般看重沈鸾,你们真以为表兄说的那些话,父皇会不知道?舅母若是再来,母妃可替我多问上一句,她若想保住一家子的荣华富贵,就老老实实将这事咽下去。”
殿外传来报钟声,一声又一声振聋发聩。
静妃扶着身子,摇摇欲坠。
裴仪福身:“天色不早,仪儿不打扰母妃休息,明日再来向母妃请安。”
缓步行至宫门口,忽听身后传来静妃一声:“仪儿,若是出事的不是沈鸾,你还会如此吗?”
殿内幽幽,裴仪身影一顿,险些被门槛绊了一绊。
手中巾帕攥紧,终头也不回离了静妃寝殿。
走得急,差点迎面撞上紫苏。
“公主,五皇子出事了。”
紫苏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凑至裴仪耳边,“我们的人刚来报,五皇子从下午就昏迷不醒,一直说胡话。听说,还喊了长安郡主的小名。”
裴晏:记忆恢复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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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1】
宋昭昭自幼失去双亲,寄住在京中舅舅家。
人人皆知,宋家有女生得貌美,冰肌玉骨,云鬓纤腰。及笈那年,宋家门槛险些被求娶之人踩烂。
只可惜舅舅攀附权贵,对求娶的才子视而不见,一心想把侄女献给皇帝身边的老太监。
皇帝昏庸,老太监一手遮天,京中无人敢惹,只对远在边关的六王爷谢曜有所忌惮。
无奈之下,宋昭昭只能寻来说书人,编排了许多自己和谢曜缠绵悱恻的话本。
话本中,谢曜对宋昭昭一见钟情。
话本中,谢曜非宋昭昭不娶。
话本中……
一时之间,人人都知宋昭昭是谢曜的意中人,二人的故事在京中广为流传,深得说书先生的喜欢,话本也越写越多,越写越……
【文案2】
谢曜此人,阴鸷狠戾,就连皇帝也不敢招惹,只远远将他打发去了边关,一去便是五年。
宋昭昭本想着待事情告一段落,便从说书人那收回话本。
却不想谢曜忽然回京。
酒楼门前。
阴雨绵绵,谢曜一身灰青长袍,油纸伞轻抬,一双淡漠眸子猝不及防撞入宋昭昭视线。
说书人洋溢高涨的声音从酒楼传出:“话说六王爷一朝有孕……”
宋昭昭:!!!
宋昭昭:我不是!我没有!这不是我让他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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