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我要订她们边上的房间!”骊筱指着姒月和骊歌。
姒月和骊歌相互看了眼,姒月果断抬脚上楼。
骊歌想跟上,但理智让她留在了一楼大堂,看骊筱动作。
“姑娘,西边那两间空房更宽敞,您要不还是住那两间吧。”
店主察觉三人间气氛的不对,心念微动,给坐在正对面空桌上的瑶芳递了个眼神。
瑶芳接收到,屁股一抬,从骊歌和骊筱身后,悄无声息摸到楼梯口,上二楼。
二楼,姒月房中。
姒月坐在茶案旁,手下心不在焉翻着一本话本。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有些突然响起。
姒月翻书的手跟着一顿,抬头偏眸看向房门。
“姒姑娘。方便我进来吗?
是瑶芳。
姒月默默将话本合上,回了声:“进来吧。”
瑶芳推门而入,进来后,又仔细将门关上。
“瑶芳姑娘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吗?”姒月在茶案对面摆上茶盏,倒上茶。
瑶芳坐下,捧起茶盏,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问姒姑娘还要在来喜镇住几天?”
姒月想了想:“大概半月。”
瑶芳立马道:“那姑娘不如搬去我家小院住吧!”
她看出姒月和新来住房的姑娘似乎有龃龉,但没明说。
只道:“我娘已经将姑娘你的事全都告诉我了。”
包括姒月让店主相信瑶芳能力的事在内,瑶芳都知道,也对这位头个相信她能力的姑娘颇有好感。
所以店主让她上楼找人,她立马就上楼了。
“原来姑娘是姒仙人的女儿。如此,那我们就是朋友!”瑶芳笑盈盈说。
说罢,又道:“可作为朋友,我实在不好意思让姑娘你继续住这小地方,所以姑娘要不搬去我家小院住吧。”
瑶芳再次邀请。
姒月闻言,有些犹豫道:“我住到姑娘你家,恐会打扰到你和店主……”
还是算了吧。
姒月不是个喜欢麻烦人的人。
瑶芳瞧出这点,于是又忙补充解释道:“姑娘别多想。那小院以前也就是我和我姐姐住。后来我姐姐去做了游医,我就搬来客栈和我娘住了。剩下那小院,常年空置着也不是回事,所以我一直往外租。”
“正好,今早有对来我们镇上过节的姑娘搬走,空出了院子。姑娘现在去住刚好。”
瑶芳极力推荐。
但姒月还有自己的顾虑在。
因此她沉默了下,道:“我再想想……”
……
“不。我就住她们边上。”骊筱一口回绝店主,铁了心要和自己姐姐做邻居。
店主没法,只得给骊筱开出骊筱想要的房间,将钥匙给人。
骊筱接过钥匙,但没急着上楼,而是走到骊歌身边,停住。
骊歌睨她一眼,在人看口挑衅前,就先一步开口道:“跟我跟这么紧,就这么怕自己比不过我吗?”
她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听不出轻蔑,也听不出嘲笑,就好像在问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对。就是怕怎么了。”骊筱已经面对过这个问题无数次。
每次她的回答都是“不怕”或“我会怕什么”,结果每次都会被怼回来。
所以这次她选择反其道而行,并反问骊歌:“难道姐姐就不怕有一天我会比过你吗?”
骊歌没有半点犹豫:“不怕。”
骊筱一噎,“就、就这么自信?”
她用骊歌反驳过她的反驳。
但事实证明,骊歌能反驳她,靠的不仅是嘴,还有血脉压制。
“嗯。”
简单一个音节。
果断又干脆。
骊筱试图再次反驳,但已经想不出词儿了,被迫沉默。
骊歌见她乖了,终于转入正题。
正题也不复杂,就一句话:“以后不许打她主意。”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骊筱抬眸看骊歌。
骊歌已经转身上楼。
“哼。小气。”骊筱小声嘀咕,“我偏偏就打她主意怎么了。”
骊筱一身反骨。
反骨集中长在嘴和脑子上。
……
二楼。
骊歌确认骊筱离开客栈后,收回神识,站在房门前。
房门后,断断续续的对话声传来。
骊歌听到的第一句话是瑶芳建议姒月搬出客栈,最后一句话是姒月的“再想想”。
“不用想了。”骊歌推开房门,“我们明日就搬走吧。”
她办事向来果断决绝。
房中二人朝她投来目光。
瑶芳摸了摸下巴,旋即从蒲团上起来,“那我现在就去收拾院子。”
她知道骊歌是二人里做主意那个。
所以现在骊歌既然答应,那姒月先前的种种顾虑应该也就打消了。
如此,她便也不再久留,省得某人注意到自己,到时候惹祸上身。
瑶芳离开房间。
房间里又剩下二人。
姒月兀自坐在茶案边,再次翻开话本。
房中,再一次安静下来。
骊歌站着看了姒月两眼,在对方身边盘腿坐下。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决定搬出客栈吗?”
骊歌看着姒月侧脸。
姒月看着话本某处。
半晌……
姒月道:“你应该是怕我伤到骊二小姐。”
毕竟,二人先前结下的梁子还在。
换做是谁,都很难相信二人不会对对方动手。
“不。我从未担心过这点。”
不过,骊歌貌似是例外。
她道:“我相信,你不会伤害骊筱,骊筱也不会伤害你。”
因为前者,姒月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后者,骊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绝对没那脑子去计较这事。
“所以……”姒月放下书。
难得主动了一回,“你是嫌我们睡一起挤吗?”
她按先前瑶芳对这“小地方”的评价,合理猜测。
结果,骊歌立刻否认了这点。
“当然不是!”她永远也不可能嫌弃和姒月睡挤。
“我只是觉得住在这,诸事不便,尤其是……尤其是做那事……”
骊歌的声音渐小。
姒月没听清,下意识脱口问:“哪事?”
骊歌同她对视一阵,旋即低了低脑袋,然后倾身,小心凑近姒月的脸,道:“自然是这事。”
她轻轻吻上姒月。
姒月蓦然睁圆眼看她。
微风轻拂,有风吹开窗棂,吹得窗扇嘎吱作响……
……
暮色渐沉。
戌初。
二人穿好衣服下楼。
楼下。
二人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
骊歌点了一桌子菜。
姒月慢吞吞吃。
大概半刻钟的功夫,骊筱从客栈外回来,径直坐在了二人这桌。
姒月抬眸看她。
骊筱也正好朝她看来。
二人面面相觑互望一阵。
骊筱不解道:“你怎么穿了我姐姐的衣服?”
她疑惑。
但仅疑惑一瞬,便在话出口后,歪头醒悟,一点点睁圆了眼。
“你们……”
她倒吸一口气,“你们”了好一阵,最后无语抿了抿唇,冲骊歌道:“你够有闲心的。”
说罢,她也不客气,低头添了副碗筷,风卷残云吃桌上饭菜。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桌上所有碗碟见底。
三人这才起身,各自回房。
全程谁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
第二天大早,骊筱离开客栈去寻姒翡下落。
再过一刻钟,又有三人下楼,领头的是瑶芳。
瑶芳带着两个人从客栈后门避开骊筱眼线,离开客栈,直冲小镇东北角。
小镇东北角是住宅集中区。
瑶芳领着二人一路深入,末了,停在一扇一人半高的双开木门前,用钥匙打开挂在门上铜环上的铜锁。
铜锁一落下。
门自外向内推开。
一间清新雅致的小院映入眼帘。
青砖碧瓦,高墙屹立。
院中还有一座极其抓人眼的葡萄架。
架上葡萄长得正好,紫红相间,挂在绿叶里,看得人忍不住想摘一颗吃。
“姒姑娘,骊姑娘,这院里的葡萄,还有种的菜,你们若喜欢,可以自己摘来吃,不用与我客气。”瑶芳是个大方的。
这院里所有东西,她都让每一位租客随便吃,随便用,从不吝啬。
不过,人家大方归人家大方。
大部分租客还是不会占人便宜。
意思意思吃些用些也就够了,鲜少有人一点也不客气。
也鲜少有人会像骊歌一样,因为懒得客气,干脆付了双倍房钱。
豪横。
“骊姑娘。”瑶芳也没想到骊歌会付自己双倍的钱。
一时,有些心虚。
“大家都是朋友,你用不着这般客气。”她本来没想收房钱。
后来,决定收,也是因为她不收,二人不好意思住进来。
结果……
从无到有,现在又从有到加倍有。
瑶芳都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羞愧了。
“不用多想。一码归一码。多出来的钱,也未必是白多出来的。”骊歌同瑶芳说。
“还有,你可以回去了。这院子剩下的地方,我们可以自己看。”她开始打发瑶芳。
瑶芳眼神复杂看她一眼,又看了眼姒月,无奈离开。
剩下二人。
骊歌看了眼日头,道:“我去准备午饭。”
姒月问:“需要我帮你打下手吗?”
这是姒月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第一次是问云片糕。
骊歌给她的回答是迂回的拒绝。
所以这回,姒月也就是问问,并没有想过骊歌会答应。
“好。”
可出乎意料的,骊歌这次没有拒绝。
“你能帮我洗菜吗?”
很简单的一个要求。
姒月点点头。
二人先去厨房转了一圈,确认了一番厨房里有的食材。
接着,又去院里逛了一圈,在菜圃里采了些新鲜的蔬菜。
准备周全。
二人开始在厨房忙活。
大概花了半个多时辰,方才结束。
骊歌搬出一大碗冷面,放到葡萄架下的小桌上。
姒月则端着一碟油焖茭白,还有两副碗筷,紧跟着骊歌,坐到了小桌边上。
冷面、油焖茭白,是来喜镇的两道特色菜。
先前,骊歌在来喜镇查姒翡下落时,特意留心观察过几回。
现下,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这两道菜,还合你胃口吗?”骊歌很喜欢看姒月吃东西。
至于为什么,她说不清,但非要形容,她只能说,每次看姒月吃东西,她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难得松开,心神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清凉解暑。很喜欢。”姒月也不吝表达自己对骊歌手艺的喜爱和对这两道菜的喜爱。
她道:“若是可以,今晚我还想吃这冷面。”
姒月对面食也是有些偏爱的。
骊歌了然这点,嗯了声,道:“可以。我们今晚也吃冷面。”
敲定了晚饭。
姒月心满意足继续吃面。
一顿面后,她填饱肚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躺直。
骊歌坐不住,于是采了葡萄架上两串葡萄,洗干净,放到姒月手够得到的地方,又开始看姒月吃葡萄。
对此,姒月早已习惯。
毕竟,自当初第一回见面起,骊歌的眼神就没从她身上下来过。
“我们搬到这,你说骊筱会发现吗?”
藤椅轻摇,姒月想起骊筱。
骊歌道:“不会。等她发现,还得一阵子。”
“那便好。”姒月椅子摇着摇着,犯起困来。
她轻声打了个哈欠,然后没一会儿,藤椅停住,人静静合上眼,整个人埋在藤椅里,熟睡过去。
院中彻底安静。
骊歌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把蒲扇,轻轻给姒月扇风,不知疲倦,一直到头顶日头渐落。
她方才停下手,看了眼院墙某个方向,随后起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
骊歌准备的晚饭是冷面和一碟清炒冬瓜。
冬瓜也是小院里现摘的。
骊歌快速做好。
等菜上桌,姒月也差不多醒来。
“可以吃饭了。”骊歌将碗筷摆到姒月跟前。
姒月脑袋还有些发懵。
于是骊歌又倒了盏醒神的茶水,推到姒月手边。
姒月喝了口茶,脑子瞬间清醒不少。
“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等姒月捧起碗,骊歌猝不及防说。
姒月闻言,捧碗的动作一顿,接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后,没多问骊歌出去要做什么,只管自己安安心心吃面。
面吃好,骊歌离开小院。
剩下姒月一个人坐在葡萄架下,将中午洗的葡萄吃完,然后又将桌子收拾一番,回房。
房中,需要收拾的东西其实不多。
姒月慢悠悠整理一番,接着开始扫地。
地上算不上多脏,但不扫扫,心里那关总是过不去。
“砰——”
但地扫到一半,床榻处突然传来一声,打断了姒月动作。
姒月朝床榻处看去。
只见床板上原先还折叠齐整的被褥凸起一块,方方正正……不对劲。
姒月放下笤帚,走到床榻边。
床榻下,传来闷闷的喊声。
“姒姑娘……姒姑娘……是我……瑶芳……”
瑶芳喊个不停。
姒月抿唇沉默一阵,掀起被褥,露出床板。
床板上有一块凸起的四方木板。
木板右侧有一个孔洞,孔洞上缠着铁丝,另一头绕在床缝里。
“姒姑娘!”
透过孔洞,瑶芳注意到外界的光线变化,喊了姒月一声。
姒月收回看铁丝另一端的视线,伸手将缠在孔洞上的铁丝解开。
解开时,铁丝上隐隐有灵力渗出。
姒月察觉,但没表露。
将木板提起,露出下方热得汗涔涔的瑶芳。
瑶芳从木板下的暗道里爬出,坐到床板上,没触碰另一边卷好的被褥。
“今早竟然忘了解开这铁丝。”瑶芳上来后,就吐槽这点。
姒月给她递了杯水,心中却还想着方才解开铁丝时感觉到的灵力,暗道,怕不是瑶芳忘了解这铁丝,而是有人又将这铁丝缠上,故意锁住了这地下通道。
“不过还好姒姑娘发现了我。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今夜该如何来找你。”瑶芳接过水杯。
今日,她在这小院外蹲了半日,总算等到骊歌离开小院。
骊歌一离开,她本来是想爬墙进院的。
可没想到,院中栽在墙角的树莫名其妙矮了一截,她不敢跳下去。
于是只能等姒月回屋了,她方才从原先是留作后手的地下暗道爬进院子。
谁承想,再一次失策,床板上充当锁这一角色的铁丝竟然锁上,害她差点又失败。
“你来寻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等瑶芳平静下来,姒月缓声问。
瑶芳看姒月,想起正事,忙一个激灵坐直,道:“昨夜我娘与我交代,说让我带你离开来喜镇。”
通过两天观察,店主确认了姒月处境。
知道她虽然跟着骊歌,却未必是自愿,甚至还和骊歌身边的其他人有龃龉。
所以思来想去一番,店主决定让瑶芳带着姒月逃离骊歌身边,还她自由。
“可我走了,你和店主该如何?”姒月听了瑶芳的话后,问她。
她不信瑶芳看不出骊歌是个不好惹的。
“姒姑娘放心。我和我娘自有藏身之处。”瑶芳狡黠一笑。
她道:“将姑娘你送走后,我们会躲到那儿,躲上两三月,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喜镇便好。”
瑶芳已经盘算好了一切。
但姒月闻言,却摇摇头道:“我不跟你走。”
瑶芳不解:“为何?!”
姒月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灵犀镯,然后道:“因为我是自愿留在她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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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