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神魔 第26章 第 26 章

四五月间山上依然飘着雪，在地上铺着半人高的一层，越往上爬，雪越来越小，天空也变得清澈起来。爬到山顶，入目一片雪白，第一次看时双眼还被雪白闪得盲了一会儿，待重新看清，便见天空共天池一色，湛蓝澄清，以远处覆盖白雪的绵延山峰为界。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众人便开始将储物袋中的法器释放出来。天池灵力极盛，早就受到周边修真宗门觊觎，想在此处建一个用于筑基的场所，只可惜天池灵压太强，修士很难上来，更不要提建造。若是这些筑基阵法的基座能搭好，启动阵法之后，修士便可以在阵法中使用灵力，借天池的灵压助自己筑基。但筑基阵法也不是随便设的，点位十分重要，修士们只能硬抗着灵压，驱动罗盘法器，根据罗盘显示的卦象计算着设置阵法的位置。

不过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修士因为身体不适不得不休息，尤其是开阳峰的那些弟子，因着他们修为最强，反倒是反应最厉害的，甚至稍微动动手都气喘吁吁的，闭息丸吃下去，这些弟子才勉强喘过气来。天池这一片灵压果然厉害，只是从储物袋中取物和驱动罗盘所需要的那么点灵力，都能让修士们受到影响。于是都不敢疏忽，加快计算好回去休息。

佟如隆掏出一份图纸，展示给沈昭明看。

“这天池周围全是山，我们在南坡，北坡则是妖族的地盘。”佟如隆指着图纸，“这几处是测算下来还行的，很适合建造筑基阵法。”

“我看确实不错，不过既然是在你的地盘，你们决定就好。”沈昭明笑道。

“诶，好歹你们提供了不少材料，我们才能开始建造啊。”佟如隆笑着收起图纸，“咱们这地势开阔，没法像在你们那儿一样钻个洞就行，各方面都得照顾到。更何况，前些年陆掌门不是说了，与其等着每三年一次的筑基灵谷，不如每个有能力的门派自己造些筑基阵法给门内弟子使用，还是上了天元殿议事桌的，我们也算是头一个，不得找你们把把关？”

“我来之前，昭梦还特意嘱咐过的，你们做的这些很好，若是能聚天池灵压于阵内，只怕比筑基灵谷还要好些，做成了，以后别的门派都求着来你们这了。”沈昭明道。

“我们这苦寒之地，除了来贩卖皮草特产的，谁愿来这里长留。”说到这里，佟如隆也感叹道，“便是咱们这的年轻修士，也喜欢南下去拜入别的宗门，反倒不爱待在家门口的灵素谷。不瞒你说，我们谷已经十几年都每次只有几十个新人入门了，都不敢太挑，就怕真的没人来了。”

“非也，若是这天池的筑基阵能建好，他们自然愿意留在这里的。”沈昭明宽慰道。

“不过是希望能多留几个人罢了。”佟如隆笑道。

“你可别给我哭穷，咱们来天池的路上，那大片大片的田地里种的是什么？上哪找这么大片平原种灵米？况且我看你们这全是黑土，只怕产量更高。你们灵素谷才几个人，地广人稀的，那么大片田地够养你们整个宗门了。”沈昭明摇着扇子道，“不怕佟师兄笑话，我们天璇峰百草谷的弟子辛苦一年，还是两熟的，也不过收了那么三五亩的灵米。宗门的各位长老一分，就剩不了多少给下面的弟子们了。”

“谦虚了不是，我们怎么能跟你们财大气粗的比。”佟如隆连忙摆手，“我们这就一年一熟，收不了多少，不过仰赖天意赏赐罢了。”

沈昭明眯眼笑着，摇着扇子与佟如隆边走边聊。

一群修士忙了许久，天色渐渐晚了，便干脆在天池旁安营扎寨。一顶顶帐篷立起来，篝火也随着燃烧起来，修士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饭聊天，一边欣赏天池的夜景。

皓月当空，月光照射在水面，让整个天池仿佛覆盖了一层圣光。

忽然，对面的山上出现一个个银白色光点，按照某种规则排成阵型，细细一看，竟然都是银狐，粗粗算去，也有近百只了。

修士营地也有人发现了，纷纷站在山崖边好奇观望。

倒是灵素谷的弟子们见惯不怪，依旧窝在营地里休息。

“那是狐仙拜月。”阿兰解释道，“狐族每隔两三个月便会将族人聚集在天池旁，吸取天地月华精气以修炼，经过这么千百年，已经形成一种仪式。”

魏玄英、宋微尘等人觉得有些新奇。在天衍玄宗的地界，基本没有妖族聚居地，更不要说看到妖族的仪式，便找了处较高的位置，看着对面。

银狐们顺着一个方向缓缓移动，时不时跃起更换位置，留下一道银白色的幻影，而后六只一组，围绕着中心银狐组成的阵法旋转舞蹈。如此跳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一直在最高处等着的狐王慢慢跳下，走到阵法中间，而后阵法中的银狐起身围绕着阵眼的银狐起舞。

忽然，狐王纵深一跃，从狐群中跳出，向天池中央的月亮倒影走去。狐王身体轻盈，浮在水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金色的梅花脚印，直到走到倒影处停下。

天池中月亮的倒影也由原先的月白色缓缓变成金色，金色的光芒从天池中升起，流向正在起舞的银狐，狐王前肢压低，作出匍匐恭敬的样子，微微抬首，看着天空，对着月亮张口，其他的银狐也停下舞步，像狐王一般，匍匐抬首张口。金色光芒在银狐们张口的口中形成一个金色珠子，那珠子缓缓升空，吸收着月亮的光辉，而后，银狐们将金色珠子吞下，如此这般又循环重复将近一个时辰，银狐们才安静下来，趴在地上休息消化。

“他们今晚会一直待在这里，重复这个仪式，直到天明。”阿兰道，“今天好像是十五，难怪他们会来，下次就该是中秋了，那天的拜月仪式才更隆重。”

“不过还真是打开眼界，你们和妖族的关系真好，要是放我们那儿，这些妖族早就被赶走了，就怕他们伤人。”封毓容道。

“我们宗门的心法都是需要御兽的，如果不跟妖族联络好感情，人家怎么肯跟我们合作。”阿兰笑道。

“为什么这里都是银狐，难道你们这里的狐狸都是白色的？”魏玄英一直在观看着仪式，不觉有些奇怪。

阿兰听到魏玄英的问题，叹了口气，道：“我们这里地广人稀，有很多偷猎的人，不光是修士，凡人也有不少。我们这里常年下雪，白色的狐狸不容易被发现，长时间下来，很多狐族部落就变成银狐为主了，即便是其他毛色的狐狸，入道之后第一件事也是把自己的毛发替换成白色，这是个很痛苦的过程。狐狸不如虎狼熊强壮，它们被偷猎者抓住就只有死路一条。”

“真惨啊，都是被逼成这样的。”宋微尘微微皱眉，不忍地摸摸身上的红色狐皮，想脱下来。

“别脱，我们现在不方便使用灵力护体，天池这里非常寒冷，没有皮草保暖，一个时辰你就能冻僵了。”阿兰忙阻止道，“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世间万物都是这样，弱肉强食，妖族更是如此，他们甚至会为了族群生存，主动将一些无法修行、年老体弱、行将就木的成员抛弃，等这些成员死后就将他们的皮毛扒下来，拿去和人族修士换资源。”

“这有点残忍……”宋微尘淡淡道。

“这是妖族通行的生存法则，不止是狐族。”阿兰叹道，“况且，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原本安静的狐群又传出动静来。天空中弥漫着金色月华，闪着莹莹光芒，煞是好看。

月色之下，月影之上，狐王全身泛出白光，随后光芒散去，原本狐王的位置站着一位银发，身披白色狐裘的男子，他的身后是五条雪白蓬松的尾巴。

“哎呀，居然升境界了，变成五尾了。”阿兰惊叹道，“我就听说狐王已经千岁了，先前看他才四条尾巴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岸边的狐狸也化身为男女，开始翩翩起舞。

灵素谷的弟子们将法器摆放在提前准备的盘子上，一一端到天池边，放在地上之后便退回来。

狐王见状，回头似乎吩咐了些什么，几位狐族侍女从狐群中走出，捧着用云锦织成的储物袋，放在同样的位置并取走灵素谷送的那些法器。

“你们还要送东西给他们吗？”宋微尘好奇道。

“当然，好歹看了这么一场精彩的表演，怎么不该破费点，何况人家也回礼了不是？”阿兰笑道。

“他们就把族中的秘密这么大敞着给人看？”魏玄英见灵素谷弟子不像是第一次见，便问道。

“这是只有狐族有效的仪式，所以他们压根不担心别的族学去。”阿兰解释道。

弟子们将狐族的礼物交给佟如隆，佟如隆命人取出，竟然是银白色的狐毛。

“这狐毛纯白，毛质晶莹，品质真是不错，用来制衣炼器都是上上之选。”沈昭明将一小揪毛发放在月光下细细观察。

“能来参与拜月仪式的，少说也是三尾狐了，差不多金丹修为，毛发品质自然不错。”佟如隆哈哈笑道，“不如我也做个顺水人情，就送给沈峰主了。”

“这怎么好。”沈昭明连忙推辞。

“这有什么，这东西在中原是个稀罕物，在咱们这却寻常，狐族每次拜月仪式都能褪下来好几袋，他们不需要，就拿来和我们换材料法器。这几袋狐毛，好好打理能做两三件狐裘袍子，沈峰主你又是个风流的，穿上还不得迷死多少仙子。”佟如隆哈哈笑道。

“佟谷主真是，莫提往事，沈某继位之后宵衣旰食，未曾一日放纵，”沈昭明朗声笑道，而后命谢安收下储物袋，“那沈某恭敬不如从命，就此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