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繁华不仅在秦淮河上,一进入这座城就能感受到这座城的荟萃人文和商阜之盛。
街边的商铺鳞次栉比,布庄、绣坊、银楼、成衣铺、花市、粮市、酱油铺、典当行……应有尽有。反正离商定的时间还有许多天,梦夏打定主意好生逛逛这座六朝古都。早就听说金陵的首饰灵巧纤细,和北方大气端庄的风格不同,她想去银楼好好挑些首饰,但百卉眼中只有糕点铺子。面对百卉渴望的小眼神,梦夏只有举手投降的份。
樗本斋是金陵老字号,祖孙三代做糕点,梦夏打听好了,带着百卉直奔樗本斋:“桂花拉糕、马蹄糕、如意糕,各来一包。”梦夏点的三种糕点,都是金陵城出了名的好吃。
百卉吃得香甜,梦夏捏捏她的鼻子,亲昵道:“现在可以跟我去银楼了吗?”
郭兴记的首饰特别得世家贵女喜爱,手艺高超的匠人能做出以假乱真的花卉鸟虫。梦夏给妈妈买了一整套“三多”金镶玉头面,给自己买了个五凤流珠金钗,还给百卉买了个雕刻着八仙的金项圈。
林家在金陵有房子,可惜都让贾琏贱卖了。
找中人在紫金书院后巷买了个两进的宅子,梦夏在宅子里晒了一院子草药。
“师父,这些药里有能给静圆道长治病的吗?”百卉给梦夏打下手,梦夏喜欢这种潜移默化的教学方式。
趁着中午天气好,梦夏翻腾簸箩里的冬虫草:“不能。”
百卉失望道:“那静圆道长岂不是无药可救了?”
梦夏“噗嗤”笑道:“静圆道长可不会‘无药可救’,静圆道长的病需要时间去治。”
百卉问:“‘时间’也是一味药?”
见百卉疑惑得皱着小眉头,甚是不解的样子,梦夏轻轻点着她的脑袋道:“去背汤头歌吧。”
“参术茯苓甘草比,益以夏陈名六君,祛痰补气阳虚饵,除却半夏名亦功,或加香砂胃寒使……”
稚嫩的童声在小院中朗朗响起,梦夏用手感触药材,在心里判断晾晒程度,几只麻雀飞进院子里偷食,透亮清朗的阳光照在院子里,静月岁好,大抵如是。
天气还凉,过了午时,两人就着手收拾药材。
……
临窗的桌上铺着师徒俩的笔墨,百卉已经认识一百多单字了,会背一百多首诗和《三字经》。梦夏为她准备的描红本就是《三字经》,遇上不会的字也试着照猫画虎描上去。梦夏则坐在对面给一慧真人写信。
两个月前,静圆带着一群“阶下囚”往京中走去,梦夏担心静圆控制不住这些人,便一路护送其回京,与一慧真人分道扬镳。一慧真人是以前往黔地治瘟疫为名头离开京城的,到了黔地便深入疫区治病救人。
黔地地处南疆边陲,民风淳厚朴实,带着边民的悍勇,看上去不通教化,却憨实的可爱。这里的风气不似中原顽固,礼教对人性的束缚和压迫较少,年轻的阿妹会在特定的日子向喜欢的阿哥唱山歌。
三皇子和江南甄家的势力都很难到达这里,一慧真人可以在这里享受难得的清净。
“真想去黔地看看。”梦夏感慨中带着怀念。
这个世界的黔地和天龙世界的大理所处地理位置相差不大,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风景如画的无量山,直率美丽的白族姑娘!
百卉在描红,听见梦夏的话,停笔道:“师父,咱们以后可以去黔地找一慧真人啊!”
梦夏给信封好口,问:“百卉想去黔地吗?”
百卉点头,特别开心道:“师父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现在年纪小,读不了万卷书,但我可以跟师父行万里路呀!”
梦夏夸赞她:“徒儿好志向!”
……
“大哥,我好像看见夜叉婆了。”受了梦夏生死符的一个人匆匆往回跑,好似后面有鬼追,撞坏好几个摊子,惹得身后一片骂声。
“大哥”正在院子里举石锁,听到“夜叉婆”三字就觉得浑身疼。
“你不会看错了吧?”有人道。
那人急了:“我绝不会看错,就在紫金书院后巷。”
“她没发现你吧?”见他这么肯定,“大哥”放下石锁问。
“没有,我当时在恒昌隆出手咱们从合州带来的货,发现她就急忙躲在门后,那个夜叉买了不少家伙式儿,绝对没注意到我。”那人道。
“大哥,咱们逃吧!”有人提议。
“是啊,逃吧,凭咱们兄弟的本事,在哪儿都能有碗饭吃。”
“大哥”一拳捶在墙上,气道:“逃?有她在咱们身上下的蛊,咱们能逃到哪儿去?”
众人顿时垂头丧气,再不言语。
“与其等那夜叉找上咱们,不如咱们上门去找她,早点……哼!”“大哥”目露凶光,心里恨不得剥她的皮,喝她的血。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人根本没把梦夏的“生死符”当回事,商量着报复她。
直到一月后,解药的药效过了,众人再次知道了什么叫“生不如死”。这才有人想起梦夏给的两颗药丸,可这个时候有的人已经不知道自己的药扔到什么地方了。
……
书院后巷有许多宅子,住在这里的人家大都是书院的学生,不说家财万贯,至少也是地方乡绅。
楚阿虎他们说起来也算不上金陵城的一霸,金陵城地面上混得出名号的地痞流氓,都跟金陵城里的世家大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楚阿虎这样的,虽然有几分本事,但和世家大族的官家们拉不上关系,也就只能靠干脏活谋生。
楚阿虎到底算地头蛇,不出三天打听到梦夏的住址,提着礼物上门了。
“你是谁?”百卉开门见门口的人不是周边邻居,且满脸横肉,不像好人。
楚阿虎也没想到开门的是个牙都没长齐小姑娘,正想走开就听见院中传来那个让自己浑身发冷的声音。
“让他进来。”
百卉让开道,好奇道:“你是来找我师父治病的吗?”这么强壮的人也会生病?
楚阿虎就是那群人的“大哥”,原本是铜川人,在家乡犯了事,逃了出来,凭借义气笼络人心,有了一批跟着他混的兄弟。
“啊?是,是,是。”
有梦夏这样的前车之鉴,对不到自己腰高的百卉也不敢掉以轻心,楚阿虎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
百卉越发觉得这人奇怪,也不想跟他再说话,跑着往里走去。
梦夏正在教百卉抚琴,百卉跑回去坐好,梦夏接着拨动琴弦,头也不抬道:“楚老大怎么这时候来了,难道已经有了消息。”
楚阿虎连声答“是”,颤着手上前两步,把信封放在梦夏琴桌上,放下后立刻退了回去。
梦夏等一首曲子结束,停下来拿起来,从信封里往外抽信。
咦?
无色无味的毒真不多,没想到今天让她亲眼见了一回。
梦夏若有所指道:“楚老大挺下本钱啊!”
楚阿虎头上冷汗直冒,干笑道:“为了给姑娘拿回消息,我们兄弟可真是赔尽了老本。那经济原本还不想给的,也是咱们兄弟有诚心,银子给的足足的,那经济才松的口。”
梦夏似笑非笑道:“那真是难为你们兄弟了。”
“不,不难为,给姑娘办事,都是应该的。”楚老大心里快急死了,怎么还不发作,经济明明说这事茜香国来的,毒性大,沾之既死。
“是吗?”
梦夏轻轻一句,让楚阿虎心头一颤。
他们找遍了城中名医,都说他们没病,但“生死符”发作时如坠地狱的疼痛绝不是幻觉。后来还是高人指点,提示他们可能是中了蛊毒,越想越觉得梦夏给他们下的是蛊。“高人”说,只要下蛊的人死了,他们体内的蛊就不药自愈了。他们花重金买的茜香国的毒,这种毒无色无味,只要沾上一点儿都要人命。
可她……怎么还不死?
“你在想,为什么我还不死?”梦夏语气平淡,好似只是在问今天为什么吃米饭?
楚阿虎“噗通”跪地,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当日为了试毒,他们还从街上抓了个乞丐,那乞丐只是轻轻挨了一下,不过几息气绝而亡。
难道这毒药失效了?
梦夏将内力逼出体外,在指尖与信纸间隔了一层薄薄的膜,若他敢抬头细看,就能发现梦夏的指尖与信纸并没有挨在一起。
“这药绝非中原所有,你们从哪里得来的?”梦夏只是好奇,到了楚阿虎耳中却是威胁。
“我,我们只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求姑娘饶命,求姑娘饶命……”他很清楚,这夜叉什么都知道了。
楚阿虎不停磕头,对这种三翻四次加害自己的人,梦夏绝不心软。
……
京里三皇子跪在大殿前,来往的王公大臣进出大殿都要从他身旁走过。三皇子面不改色,挺直了腰板跪在颠前,很是从容。
“倒有几分枭雄姿态。”王子腾心道。
三皇子的门人很多都是义忠亲王旧人,与四王八公关系匪浅。王子腾与三皇子和甄家都暧昧着,两边的好处都吃,两边都不应承。
“王卿,有勇有志,唯缺一份忠。”老圣人在当年圣人起用王子腾时曾说过。
如今王子腾位高权重,看似圣人心腹,可圣人时常想起老圣人当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