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恒编辑最开始对于他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
“做了这么多年的灵异杂志专栏,说句得罪人的话,我认为大部分投稿都是人自己臆想出来的结果。”
郭恒从来没有听说过祓除对灵异事件有效的案例,可是人一旦身在那样的环境中,就不得不思考各种办法摆脱那种东西。
妻子亲口所说的没有来源的杂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郭恒编辑亲眼所见。
17年农历新年结束后,郭恒独自一人回到H市工作。因为之前的遭遇,他的妻子打算待在老家,直到H市公寓中来源不明的杂音消失。
“回来之后最开始的一个月什么事情也没有。”
“内人担心我会遇到不好的事,整个晚上和我通电话,可是一天天过去,竟没有听到她所说的奇怪杂音,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异常,内人也都快认为那些是属于他自己的错觉。”
不过往往就是在这样的时间点会出现问题。
郭先生回到h市刚好一个月,他还记得是一个周五,和妻子通完电话,一周工作的疲倦让他眼睛也不想睁开地躺在双人床上。
“编辑这种工作说白了,和高级一点的销售也差不了多少,虽然说有杂志社这样的单位,可是想要在h市的环境下生存下去,仅靠基本工资是完全不行的。”
17年经历了一波物价的涨幅,而郭先生和他的妻子也不得不为他们刚刚出生的孩子,做未来打算。
如果需要在h市接受教育,所需要首先考虑的便是入学费用和各类课外辅导,大城市当中的竞争和郭先生老家的学业竞争不同,父母的财力权力都会对孩子的学习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待在老家同样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解决方案,郭先生和妻子的老家都是三级以下的市级或县级区,教育资源和h市没有任何竞争优势。
所以在当时的两人看来,为孩子的未来做打算,从一出生起就要开始掏空两家人的钱包攒取孩子兑换未来的费用。
郭先生深知这一点的重要性。
年后他格外卖力地工作,几乎比过去参加工作的5年都要辛苦得多。
“人们常说有了家庭的人在公司里面基本上不能拒绝任何事情,虽然我在的杂志社没有做到这种地步,可是作为编辑,我也没有什么绝对的竞争优势,只能依靠比年轻人更加努力而已。”
或许是因为提前感受到这样的压力,郭先生在年后的身体状况不知不觉地变差,他认为这也是遇见灵异现象的条件之一。
那天周五晚上,郭先生连洗澡都没有,躺倒在床上就进入了梦乡。
本来对于他而言是一件十分放松的事情。
可是在做了许多个他自己也记不住的梦之后,郭先生感觉自己似乎从深度睡眠中惊醒。
“我知道当时自己应该没有在睡觉,不过身体和意识也总不能从梦境的遗留症状中苏醒过来。”
他平躺在的双人床上,陷入了仿佛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郭先生H市公寓的主卧室有一面直通阳台的落地玻璃门,郭先生睡觉的时候一般会用窗帘把玻璃挡住,只不过那一天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此他可以察觉到在自己的右侧有微微的亮光。
借着那个亮光,他手足无措的想要从这不舒服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他先是打算移动自己的目光,因为那一刻他的眼睛也仿佛是被锁定在天花板和前面墙壁的一部分。
郭恒编辑缓缓的,想要从被冻住的身体里找到打破禁锢的力量,他说他当时在心里面默念“动起来”,一边尝试用大脑控制肢体的神经。
多次尝试之后,手脚虽然还是不能动弹,可是脖子以上的部位似乎能够做出动作了。
他正感觉可以一步一步地试着来,却在转头的时候,看见床尾有一个模糊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
郭先生到现在为止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东西。
就好像人没有办法去描述一个不存在的事物一样,郭先生觉得很痛苦,因为好像是记忆当中的某一个画面中的一片区域被人拿走了。
他只知道看见有一个模糊的灰蒙蒙的影子,大脑告诉他这个影子的形象是一个人。
这人直挺挺的,站在双人床的床尾,看不出来,正面还是反面,一动不动的,郭先生在当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这个形状和他内心当中所记忆中的某一个形象十分相似,可是又不是完全一样。
他就在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止不住的用眼睛盯着那个模糊的影子,幸好那东西也没有任何后续的动作。
只是郭先生有很长一段时间完全无法动弹,首先他不敢把目光移动到其他的地方,他害怕这个东西下一秒钟会转过头,或者是从那个黑色的东西里面出现什么本来就对着他的面容。
郭先生使劲地告诉自己,这东西应该是梦中的事物,只是他现在做的这个梦,就发生在自己的房间里,身边的事物看起来那么真实,其实也不过是梦的一部分。
那个影子仍然不动。
郭恒编辑拼了命的想要操纵自己的四肢,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发现那个黑色的模糊的影子,开始慢慢变化出来一个具体的形态。
这可能是他自己的意识慢慢恢复清醒的预兆,他开始记得这是谁了,那个模糊的身影,从郭恒先生渐渐从梦境中脱离的脑海里拉取出来一个形象。
“我到最后一刻,发现那个站在床尾的人,就是以前的主编,我认识那一个人的轮廓,可是一开始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那一瞬间,郭先生终于从梦里惊醒,他几乎是劫后余生般的检查自己四肢身体有没有缺陷的地方。
“我终于体会到我妻子晚上的感觉,当然比那个感觉更加可怕,因为她只是听到声音,但我是确确实实看见了人。”
郭编辑没有告诉在微信上给自己问早安的妻子这件事。
“我在和孩子和孩子他妈打电话的时候,就觉得绝对不能告诉他们。”
当然,双人床所在的主卧室,在之后是绝对不能再住了,可以说是以这一次梦魇的经历为节点,公寓房间内存在的令人不安的因素,使郭编辑从原本试试看的态度,一下子转换到极度害怕恐惧。
他在第2天晚上把双人床房间的门关闭,自己在原先准备给儿子长大后用的次卧睡觉,顺便还把家里的剪刀拿出来放在枕头底下。
“不怕你笑话,人在那种情况下面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因为我是真真正正的见到了,虽然电视剧里总是有不信邪的人,现实生活当中,人总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郭编辑发现即使是在白天,自己也没有办法在公寓房间里安心工作,他虽然听不到妻子听到的杂音,却总能在目光的余光当中,看到什么仿佛一闪而过的东西。
“可以说我的妻子是听觉型的人,而我是视觉型的人吧。”
郭先生苦笑道。
他在第2天第3天乃至接下来的一周都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
“我在名义上说是孩子老婆待在老家,自己一个人寂寞,其实是连白天都感觉到害怕,但是如果搬出去住,又没有办法下定决心。”
郭先生的精神衰弱到了一定的地步,他的妻子也非常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
在一周之后,郭恒的妻子几乎笃定地问他是否也遇见了灵异的现象。
“那个时候我对她说谎是没有作用的,她就是可以从细节发现我不对劲的人。”
郭编辑的妻子,强烈要求他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
“我妻子说无论房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还是我的精神不好导致的幻觉,都应该好好休息了。”
郭先生的妻子对于孩子以后是否能够在h市读书,没有太大的执念。郭恒编辑本人则还是舍不得H市的工作机会。
“因为请朋友来家里面一周,那之后又没有出现灵异的事情了,所以我又冒险地,继续打算住下去看看。”
然而,很快郭编辑发现,一旦只有自己住在家里,晚上一定会梦见那个在床尾的模糊的人影。
“我无比确定,那个人是以前的主编,姜主编对我有恩,胆小鬼杂志是我能够在h市扎根安家的根本,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是以在那个杂志的人脉为跳板,才获得现在的地位。”
“姜主编的身形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梦里面?”
这一点郭编辑也没有弄清楚。
按照一般的灵异故事而言,这应该是说明姜主编已经死在某处了,可如果那个身影只是郭编辑对于江主编本人的亏欠,或者说内疚感的具现化呢?
那么那个东西不是所谓的灵异事物,而是心魔。
“可是我对于他没有那么强的愧疚感,我自认为对他失踪的事情已经仁至义尽了,我去调查过他们一家,还去到他们家的别墅里面。也就是说,这不是我的心魔,我也不会存在这样的执念。”
执念,这是郭编辑非常讨厌的事,一旦什么东西化作执念,就仿佛要萦绕在自己身上,完全无法驱逐一样。
但姜主编的身影,并不来自于心魔,那么就可以认为是某种无法解释的现象。
“那段时间我害怕睡觉,因为我无论是在主卧还是在次卧,到最后总是要梦见那个人,他就站在我脚边,我完全没有办法得到休息,因为从梦魇里面醒来的时候,我不是一身汗,就是连手也凉了。”
郭先生所遇到的灵异事件,比起他妻子在房间中所听见的杂音,要严重了好几个等级。
杂音,单纯只是有些困扰日常生活,无止境的梦魇和梦境里面一直重复的人影,让郭先生在17年的上半年完全陷入了浑浑噩噩的精神。
“到最后连我信任杂志的其他编辑也过来问我,因为我上班的状态非常不对劲,校对经常出现错误,有时候其他人会问我,家里面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结果这精神状态只是郭先生一人受到影响,郭先生的家人,也就是远在老家的妻子儿子自搬离公寓之后,生活得相当惬意。
“内人察觉到我的状态越来越差,她不再劝我回老家,而是打算等儿子满半岁,就回到h市来陪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郭先生当然不希望这种灵异状态影响到她,于是只能寻找进一步的方式来解决。
他向以前的胆小鬼杂志的其他编辑求助,这些专注于灵异栏目的工作者往往拥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人脉资源。
“做这一行的有很多都是骗子,不过很幸运的是,我最开始遇到的,就不是。”
郭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仍然蜷缩在角落的黄焕森。
“他也不是好请的人,我通过以前杂志的一个女熟人认识到他,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寻找能够解决我当时困境的人。”
郭先生被告知有一名姓黄的从业者能够帮助他祓除房间中的灵异存在,且不需要支付仪式费用。
所谓祓除,即除灾祛邪,小至寻常人家入住新房的乔迁礼,大到公司项目开启前的剪彩,虽然现代人不再迷信于此,但做人做事总图个吉利。
承接祓除仪式的法师,又或者有什么别的说法吧,要么依托于各宗教法门的正道人家,要么是博采众长靠经年实践获得口碑的方士。
郭先生多少知道一些这里面的门路,拿祓除仪式本身而言,东西方所运用的传统模式就截然不同,其中应用的占卜学,魔法理论,道学,宗教,等等不一而足,即使常年混迹于此的内行人,也很难分辨真伪。
“当时向我推荐他的熟人,打包票说,这个人绝对有真本事。”
郭先生在当时也属于是病急乱投医,再加上前同事说的,不收取费用,那么单纯试一试也不会有任何亏损。
“不过我是没有想到,焕森在帮我去除那个东西之前,就只和我见了一面而已。”
“对,只是见了一面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处理的时候,根本也没有任何准备,因为他说这就不是需要祓除的东西吧。”
据郭先生说,自己经历的灵异事件中并不存在鬼魂,那只是人的执念而已。